差点儿摔了一跤

王　丽

吃过晚饭,她照常出去散步。搬到这个小区快一年了,她散步的路线总是一成不变:从居住的小区到街心花园,再回到小区。宽敞平坦的一条路,不紧不慢走一个来回,正好要三十来分钟。丈夫平常也是陪了她的,只是今天刚出差回来,人有点儿累,她就一个人出来散步了。

丈夫这次出差回来,给她带了件湖绿色的无袖真丝旗袍,杭州产的。丈夫眼光不错,湖绿色的旗袍衬得她越发肌肤如雪、清丽脱俗。丈夫说:就穿着吧,让别人也见识见识俺夫人的魅力。她红了脸:瞧你,说些什么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她穿了那件旗袍,袅袅婷婷地走在路上,许多人便扭了头看她。城市夜晚的街道,灯火通明。风卷旗袍处,她袅袅婷婷的身影,在夜晚华灯的映照下,让人有更多的遐想。被人欣赏的女人是幸福的,也是愉悦的。

丈夫带回来的旗袍让她在今晚成了一个幸福愉悦的女人。

这样一种幸福和愉悦,让她在经过那条叫做幸福路的小巷时突然决定把散步的路线改一改。幸福路小巷的尽头,住着一个人。她一直想去看一看的。那个人才华横溢,他是在怎样的生活环境里酝酿出那么多美好的作品的呢?她一直是好奇的。他很早就告诉过她他的住址,只是,她一直犹豫不决。今夜,月色如水。尽管心里犹豫着,她穿了细高跟鞋的两只脚还是试探着迈进了小巷,向着小巷深处走去。

小巷里没有灯。月光下,她沉浸在幸福的遐想中。

自从他对她说过那样的话后,她才开始注意到他。慢慢地,她发现,身边的这个人竟是深藏不露的。他的才气远远高于她对他曾经的了解。从他的讲述中,她知道了他婚姻的不幸,知道了他不曾为别人所知晓的痛苦。她一点一点地被他打动。越是深入地了解他,她就不可遏止地越发喜欢他深一点。

她一直为自己对他的这种感情感到羞耻和惭愧,却终于还是一点一点地陷了进去,她甚至开始对自己骨子里的传统说:“都是什么年代啦!该爱就爱、该恨就恨。谁让他是自己欣赏的人呢?”其实她知道,怕自己错过了他,便错过了人生最美的那道风景。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别的男子或明或暗地向她表白过。独独他的话语让她没来由地心动。为什么?她自己也不能给出答案。

小巷是一条老胡同了,她的高跟鞋走在铺着青石板的地面上,“哒哒”作响。她沉浸在遐想中,脸上带了恋爱中的女人才有的笑意。真没想到,他竟然是那样优秀,这家伙,藏得太深了,她一直都没发现呢!现在发现了,哎……她的右脚踩空了,整个身子正往右倒下去。前面是个下坡,有道坎儿,她从来没进过这条小巷,不曾知晓;又正想着心事,何曾留意?就在要跌倒的一刹那间,她本能地伸出双手,抱住了路边那根电线杆。站稳之后,她香汗淋漓、心有余悸。她抚着胸口,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她不敢想像重重摔倒在这青石板上自己的惨痛与尴尬。

定了定神,收了遐想,她折了身往回走。

丈夫的电话恰恰在此时打来:“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刚刚,我差点儿摔了一跤呢!”她答非所问。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街道可是前不久才刷黑的啊!”

她怎能告诉他,自己今天改了道,走了一条自己很陌生的路。在这条路上,她的高跟鞋磕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很动听。只是,那条路,那路上的坎儿,熟悉的人闭着眼都能走过去;她原本不属于那条路,又走得三心二意,走在上面,不摔跤,可能吗?

重新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时,她告诉自己,这条路,以后可不能再走了,要摔跤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