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斌
国际贸易萎缩速度超过大萧条
当前金融海啸,引起的全球经济衰退在实体经济领域掀起强烈冲击波,正在造成更为严重的实质性危害,导致众多国家的就业、生产、消费、外贸出现同步大幅度下降。今年二月,日本的外贸萎缩幅度创下历史纪录,出口额大幅度下降49.4%,进口额则下降43.9%。第一季度,日本国内生产总值同比下降15.4%,创下有史以来最大跌幅,成为工业发达国家中整体经济跌幅最大的国家。今年三月欧盟工业生产同比下降20.2%,也创下有史以来最大跌幅纪录。俄罗斯今年第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萎缩了9.5%,工业生产大幅度下降15%。
美联储前主席沃克尔称当前危机的扩散速度,已经超过了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世界经济大萧条,这一看法现已得到了定量实证分析的证实。美国诺贝尔奖经济学家克鲁格曼进行的一项研究,比较了当前国际金融危机与一九二九年大萧条对国际贸易的影响,结果表明当前国际贸易的下滑速度远远超过了一九二九年大萧条,从二○○八年四月到今年二月的十个月间国际贸易下降的幅度,超过了从一九二九年六月以后二十五个月份的国际贸易下降幅度。
第一轮金融海啸造成的华尔街大投行纷纷倒闭不会直接影响人们生活。但是,实体经济陷入衰退则会造成实质性危害。尽管当前全球经济衰退的严重程度尚不及大萧条,但是,人们必须正视其扩散速度已经超过大萧条,倘若这一趋势无法扭转将出现比大萧条更严重的后果。人们早已习惯“雷曼”倒闭带来的心理震撼,对美欧大银行仍然险象环生见怪不怪,更为严重的第二轮金融海啸即使发生,也未必产生像以前一样的心理冲击。但真正令人担忧的是,实体经济正已超过大萧条的速度恶化,这恰恰发生在美欧注入巨资救市的同时,这表明美欧救市方式无力挽救实体经济衰退。
有人认为美欧注资救市的措施已显现成效,全球经济已出现触底反弹的迹象,因此不会再发生第二轮金融海啸。其实,美欧救市资金主要流入了虚拟金融部门,奥巴马提出的八千亿美元公共投资计划,仅占截至二月份各种救市计划总金额的8%。正当经济衰退以超过大萧条的速度扩散时,美欧政府却如此重视虚拟经济而忽视实体经济,这将带来更多的不是“希望”而是“失望”,难怪巨资救市丝毫没有减缓实体经济衰退速度,偶尔显露的经济复苏迹象如此脆弱且易夭折,如美国新房开工量二月份曾一度反弹,四月份又大幅下挫,甚至创下52%的有史以来最大跌幅。倘若实体经济的众多领域继续恶化,不断刷新超过大萧条的跌幅纪录,这种险象必然反过来冲击银行金融体系,导致更大金融衍生品泡沫,不断为引爆第二轮金融海啸积蓄能量。
美国著名经济学家斯蒂芬·罗奇不赞成全球经济危机已经触底的说法,他认为全球经济正在进入第二轮金融危机,第一轮危机引发了波及全球的经济衰退,然后向实体经济的各个领域呈现纵深发展,导致企业盈利能力和偿还贷款能力急剧下降,反过来进一步冲击银行金融体系和资产泡沫,从而导致实体经济和金融体系呈现交替恶化状况。伦敦G20峰会回避了美欧银行体系的巨额有毒资产问题,这一问题的源头是规模庞大的金融衍生品泡沫,因而经济刺激计划难以推动全球经济复苏。
金融衍生品泡沫不断爆破的危险
美国次贷危机给美欧金融体系带来如此巨大的冲击,关键要归功于美欧流行的金融创新的巨大作用。美国的各种金融机构对三四千亿美元规模的次级贷款进行重新包装,在此基础上又创造了高出数十倍的次贷债券和相关金融衍生产品。美国金融学教科书称金融衍生品有避免风险的作用,但事实证明金融衍生品是金融投机而非避险工具,根本没有起到分散和防止经济风险的作用,反而具有强烈的放大、扩散经济风险的潜在危害。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承认资本贪婪是酿成金融危机的重要原因,但是,他竭力推行新自由主义的取消政府监管的金融自由化政策,放纵资本贪欲已造成了各种金融投机泡沫的无限制膨胀,美国的金融衍生品规模高达六百多万亿美元,比较美国十四万亿的国内生产总值高出五十倍,比较世界各国的国内生产总值之和还高出十多倍,因而,这种金融衍生品一旦引爆将具有摧毁全球经济的巨大能量。
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迈龙·斯科莱曾因发明金融衍生品定价模型获诺贝尔奖,他在经历其创办的长期资本公司破产后终于有所悔悟,他现在认为推动世界经济复苏的唯一途径是彻底冻结、清除、销毁全部金融衍生产品,包括声称旨在规避风险的信用违约掉期衍生产品(CDS)。斯科莱认为倘若伦敦G20峰会不采取这样的坚决措施,就会重演一九三二年洛桑国际会议丧失挽救大萧条机遇的悲剧。美欧大财团控制的主流媒体有意回避解决银行有毒资产问题的关键,在于冻结高达天文数字的金融衍生品坏债,以有利于金融资本绑架政府通过注资救市兑现这些投机赌债,这些本质与拉斯维加斯赌债相同的废纸,就仿佛变成了金融资本取之不尽的摇钱树。
次贷危机爆发后美国各大银行的股价普遍大幅度下挫,自有资本的大幅度缩小进一步削弱了其抵御经济风险的能力。今年一月二十二日,据美国《货币与市场》刊登马丁·威斯博士文章提供的数据,花旗银行持有各种金融衍生品金额高达三十九万亿美元,相当于其拥有的两万亿美元资产的十九倍,相当于其拥有的二百亿美元总资本额的近两千倍。由于美国法律不要求银行企业披露持有金融衍生品数据,人们无法判断花旗银行持有的各种金融衍生品中,有多少属于与次贷有关的高风险金融衍生品,有多少是同雷曼、贝尔斯登等濒危公司的交易,有多少同日趋恶化的企业债券和消费信贷联系在一起,但是,由于几乎所有美国金融机构都持有巨额的金融衍生品,它们通过复杂的相互连锁交易被紧密地捆绑在一起,人们可以肯定花旗银行正处于高度风险之中,其拥有金融衍生品出现千分之一损失就足以导致彻底破产,并且通过连锁交易迅速传染给众多其他金融机构。美国摩根大通银行持有的金融衍生品数量更大,相当于花旗银行持有数量的233%,相当于其拥有总资产的四十多倍,倘若摩根大通银行的财务状况出现恶化,影响其履行同交易对手的金融衍生品合同,或相反其交易对手出现财务困难或濒临破产,导致摩根大通银行蒙受轻微的金融衍生品损失,顷刻之间就能使美国金融危机的严重程度成倍恶化。
当前,在全球金融危机的不断深化和升级的冲击之下,美欧的金融机构和工业企业纷纷陷入经营困境,它们发行的金融和企业债券违约率出现迅速攀升。美国企业债券的规模高达二十二万亿美元,预计有高达数万亿企业债券可能出现违约的风险。由于次贷危机导致美国零售商业大幅度衰退,房地产贷款违约已从住宅蔓延到商业房地产,众多大百货商场、连锁店、超市正成为新的房贷违约者。美国曾准确预测次贷危机的鲁比尼教授认为,二○○九年美国房地产贷款的违约率可能上升到40%,即全部十二万亿美元的房地产贷款中有四点八万亿出现违约。美国现在已有三十个州的政府出现了财政资金困境,它们发行的公用事业市政债券的违约率也会大幅度增长。由于居民收入下降和失业状况日趋严重的影响,美国消费贷款、信用卡、汽车贷款的质量也严重恶化。美国企业债券、市政债券和消费信贷的违约率的不断上升,可能引爆在此基础上形成的更大规模的金融衍生产品,造成比较次贷危机还要猛烈许多倍的冲击。
重视金融危机预警有助于避免重大损失
当前,大多数西方金融专家尚未察觉到全球金融危机可能骤然升级的危险,正像以前他们也未能察觉到美国爆发严重金融危机的危险。美国政府高官称无人能预见全球金融危机的发生,其实是他们对这样的预测有意采取置若罔闻的态度。笔者十年前撰写的专著《威胁中国的隐蔽战争》就指出美国面临着发生严重金融危机的危险,可能导致货币金融体系崩溃并引发全球大萧条。“美国所有大银行从事金融衍生品投机的规模,均超过了自有资本的一两百倍,一旦整个泡沫中止了不断膨胀的过程,就会以‘核爆炸般的‘逆转的金融杠杆机制,导致沉溺于投机的众多金融机构坏账累累,大批企业和银行濒临全面破产的边缘。”笔者的专著还指出,“美国的泡沫经济显示了超常的持久性,原因之一是美元拥有特殊国际地位,国内储蓄率为负并存在着巨额贸易逆差,也能吸纳全世界的物质财富来维持泡沫,尽管泡沫维持和破灭的趋势同时存在,很难准确地预测泡沫膨胀何时发生逆转,但是,这种不正常状况最终是难以持续的,我国必须做好防范最坏情况的准备”。(《威胁中国的隐蔽战争》,杨斌著,经济管理出版社二○○○年版,152页)
西方主流媒体正强调微弱的经济复苏迹象,指责关于金融危机升级的预警是扰乱人心。但是,自美国次贷危机引发全球金融风暴以来,人们发现轻信主流媒体乐观论调的大多数人和企业,到头来为自己的盲目乐观付出了惨痛代价,而因听取危机预警未雨绸缪的少数人和企业,却能幸运地避免蒙受重大损失甚至破产厄运。不少人仅将《货币战争》看做茶余饭后消遣的畅销书,其实,该书中包含着关于美国将会爆发次贷危机的准确预警,倘若参透该书价值可帮助人们避免巨大经济损失。当前该书作者宋鸿宾又发出了二○○九年很可能爆发第二轮全球金融海啸,其强度将三倍于二○○八年的第一轮金融海啸的预警。
国际上也有少数研究机构数年前曾成功预见到美国金融危机,当前这些机构也都发出了美元严重贬值和全球性通货膨胀的预警。欧洲有一家得到荷兰基金会支持的全球趋势预测研究机构(GEAB),数年前曾准确预见到美国将会爆发次贷危机。特别可贵的是,这家研究机构对美国次贷危机爆发的事件顺序、时间和强度也有准确预测,该机构对国际重要财经趋势预测的准确率高达80%。但该研究机构关于美国将会爆发次贷危机的预测,遭到了美欧大财团控制的主流媒体的激烈批评和攻击。欧洲有少数银行和投资基金由于重视该机构的预测,成功避免了像众多欧洲银行那样蒙受巨大的冲击和损失。欧洲也有不少民众听取了该机构的经济预测和建议,调整投资策略成功避免了在股市、楼市上遭受重大损失。这家欧洲全球趋势预测机构认为二○○九年全球金融危机将会出现急剧升级,令世界各国感受到美欧政府继续沿用现行的巨资救市政策是无效的,银行系统面临的危机不是流动性短缺而是丧失偿付能力的全面破产危机。
大多数中外经济学家之所以未能预见到美国爆发严重的金融危机,其重要原因之一是他们过于信赖国际权威机构发布的数据和分析判断,而这些国际权威机构往往有意筛选、隐瞒和扭曲向公众发布的重要经济信息。二○○六年欧洲全球趋势预测研究机构发布分析,认为美国的M3广义货币发行数据暴露出美元资产存在着严重风险,美联储为防止国际投资者担忧美元风险,三个月之后在其统计报告中取消了公布M3数据。二○○八年九月美国次贷危机明显恶化之后,有些中国经济学家仍然坚称美国次贷危机的影响轻微,理由是美国二○○八年前两个季度国内生产总值的数据良好,但后来不久美国统计局就修改了以前的数据,称早在二○○七年第四季度美国经济就已步入衰退。国际权威机构往往深受为其提供幕后资助的大财团的影响和控制,这些机构公布的数据和分析判断也往往服从于大财团的利益和意志。倘若国际投机者了解到了美国M3广义货币和国内生产总值的变化,或许就能及时准确判断出美国次贷危机的严重程度,这样就会妨碍掌握内情的美国华尔街金融财团提前抛售有毒资产,
尽管国际权威机构往往隐瞒和扭曲重要的经济数据信息,但是只要不盲目轻信还是能从中看出不少破绽,从而对其舆论误导提出置疑并发现早期预警迹象。宋鸿宾根据房地产价格上涨高于收入上涨必然出现拐点,从而推断次贷债券大范围违约将引发次贷危机,二○○七年他根据次贷合同利率重设的集中时段,正确推断二○○八年七、八、九月将出现大规模次贷违约,并且通过高杠杆次贷金融衍生品引发第一轮金融海啸。宋鸿宾置疑为何国际权威机构比他掌握更为详尽的数据,却无人能够预见次贷危机并向公众及时发出预警。他根据房利美在次贷繁盛期就开始布置裁员应对财务危机,推断美联储和华尔街大财团高层人物早就知道次贷危机迫近,房利美蓄意做亏的奇怪交易也表明上层高管在悄悄转移财富,但是,大多数经济学家盲目轻信权威致使他们未能发现疑点。
中国媒体往往责怪曾正确发出危机预警的少数学者,为何未能提供更为详尽的数据支持其分析预测,但却很少置疑美国政府、权威评级机构和银行金融机构,为何不将其详尽掌握的重要数据信息公之于众,特别是关系到中小投资者和海外投资者的利益,能够揭示美元金融资产潜在风险的重要统计数据和信息。花旗银行、贝尔斯登、雷曼公司、美国国际集团等都是美国上市公司,它们有义务向公众和海外投资者提供反映经营状况的数据,特别是涉及重大投资风险的金融衍生品数据。格林斯潘深知金融衍生品具有巨大的风险性,他担任美联储主席期间曾多次组织巨资救市,以阻止整个金融市场因金融衍生品坏账发生崩溃。一九九九年美国老虎基金濒临破产几乎引发金融市场崩溃,格林斯潘动用了三百多亿美元巨资用于挽救金融市场。格林斯潘肩负着监管金融机构和维护公众利益的职责,却将维护华尔街投机自由置于公众利益之上。他不仅不要求金融机构公开持有金融衍生品的数据,还积极推动国会通过立法永久废除对金融衍生品的监管。格林斯潘认为最少的政府监管就是最好的政府监管,金融衍生品创新能够帮助金融业自发规避风险。如果金融衍生品真是为了避免风险而不是高杠杆投机套利,就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向国内外投资者、债权人和公众披露,因为高杠杆金融衍生品比较一般资产负债表数据更值得投资者关心。倘若公众了解雷曼、贝尔斯登持有各种金融衍生品的详细数据,就能准确判断出这些公司发生亏空的时间和严重程度,将会产生多大范围的扩散影响并波及那些具体金融机构。美联储、各种权威评级机构无疑掌握上述详细数据,他们清楚地知晓次贷危机迫近却没有向公众发出任何预警,相反他们在明知雷曼等公司陷入困境时还隐瞒其真实财务状况,积极将其有毒资产包装成3A债券推销到全世界。
国内外成功预见到美国金融危机的少数学者和研究机构,他们所采取的研究方法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抛弃了西方经济学的狭隘抽象研究方法,特别是西方经济学脱离现实的种种假设,运用了一种从现实出发的跨学科的综合性研究方法,将现实经济问题与国际政治、国际战略密切联系起来,与不同利益集团为追求经济利益进行的博弈、斗争联系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研究方法继承了马列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传统。运用这种研究方法就不会盲目迷信新自由主义,不会迷信美国推荐的金融自由化政策,就不会轻信美国权威机构公布的数据和分析判断,就能够洞察西方主流媒体舆论误导存在的破绽和漏洞,从中发现可能诱发金融危机的重要因素和早期预警迹象。在美国政府和金融财团出于战略目的和谋利动机,有意隐瞒有关金融风险的重要统计数据的情况下,运用上述研究方法才能客观地发现重大现实矛盾,对于维护中国的经济金融安全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今年一月二十六日,英国《卫报》撰文指出美国次贷危机是一场人为制造的灾难,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花旗、高盛等华尔街大银行的高管都是核心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