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庄的诗人和画家那点事

2009-08-18 10:16牛慧祥
诗歌月刊 2009年7期
关键词:宋庄房顶策展

牛慧祥

对于来来去去这里的诗人们来说,画家们是最没有诗意的。但对于诗人们自己来说,诗意,往往就是醉意。

2005年秋我第一次来这个村庄住时,确实有来蛰伏的感觉。村子总是静谧,除非那些策展人挖空心思,邀请一些人过来,热闹个一两天,结尾有一哄而散的感觉。但是你要是不到街上去,永远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北方金黄的秋天的院落里,只有落光了叶子的树。有一只柿子树正好相反,叶子落尽,果实反而灿烂地挂了一树,灰喜鹊整天光顾,真是觉得惬意。但是不久,高个子房东就自告奋勇,爬到房顶上把满树的柿子都摘光了送给了我们,这对我们来说未尝不好,只是有一些失意罢了。

但是想安静下来是不容易的,因为不断地有诗友过来,原来写信认识的,在诗歌论坛上认识的,打电话认识的,以及早就认识的,很多都或早或迟来到了北京,总遇到未谋面的,一报姓名,马上有幸会的感觉,惊喜状,握手或者拥抱。甚至还来过那种“知音若不赏,归卧故山丘”的朋友,一见之下,那些往日的交流历历在目,时有“知我谁,阿谁也”之慨。当然,这在别人看来,不是傻得可以,就是憨得可爱。

一批批的朋友来了又去了,但落得杯盘狼藉,自己去洗。寂寞之感涌上心头。但是这应看做生活的一部分,因为不管什么样,往往那就是生活,并不是别的。这些孤单的诗人,总有想组成一个联盟似的,其实内心里互相看不起,那话并不能说出来。脾性相投的,不说话也投合。有些在村子里住下来,成了可以经常往来的朋友。没有伴是真的寂寞,但是也不能天天见,那样就烦了。因为诗人们从里到外都是标榜以孤独为乐的。所以这样做招致不了解内情的人一些怜悯,宋庄的诗人的确实表面上是难使人接近的一群。我说“使人”的“人”是指那些画家。

画家里也有写诗的,或者是本来就会写诗,还是画家。或者是诗人改做画家的,也还是画家。有的诗人与诗人兼画家惺惺相惜,有的诗人与画家本来就是朋友,有时饭桌上就会有一半诗人,一半画家。同是“艺术家”,诗人大都落魄,未来也没有发达的希望,所以这样的聚会,诗人们总给人意气不平的感觉。但是画家有不同的情况,可能这里的大部分画家也落魄,但是一旦画出来了,比诗歌的价钱不知高出了多少。诗人们聚会在一起,总是挖苦那些画家其实对艺术一窍不通。不知道画家们的聚会是什么样的,我没参加过,也许他们根本不聊诗人,他们会聊画廊、策展、拍卖这些东西吧。

这里也没有诗人与画家厮混在一起的传统,跟西方的情况不同。既不能互相周济,也不能互相欣赏。实际上,大部分画家比诗人还要穷,诗人凭借生性狡猾和咬文嚼字的本事,打点编辑策划之类的散工,往往可以挣够买馒头的钱。画家就不一定了,况且画画的成本实在不低,经常会看到面有菜色的画家,或者冬天聚餐时,坐在角落抖索的样子。这里的诗人和画家天生就是两种动物,诗人兼画家也是画家,跟画家是同一种动物。说实在的,那些画家往往给人痴呆的感觉,说些话是你不想说的,半天也只是一两句而已。客观讲,并不是画家木讷,而是见到的太陌生的人的缘故。

至于那些已经成名的画家,往往住进深宅大院,闭门不出。当走进他们的大门时,就会有大狗发出“汪汪”浑厚而低沉的声音。

这是我到宋庄的印象吧。随着住得久了,厚厚的雪覆盖了院落和房顶,静谧和安宁的日子开始了。冬天没什么好做,辞了职,也不想写东西,白天就披了厚厚的棉袄,坐在简易取暖的炉子边看书,或者看碟。出去就踩着雪咯吱咯吱的,很快返回来,一边跺脚,一边搓手,一边呵气。这里的冬天是一种干燥的冷,雪后的天空显得很晴朗,灰色和黑色的小鸟落在地上或者房顶上,也很显眼。

一天,一个光头的诗人来到这里,提议宋庄办一本诗歌刊物,这就是后来看到的《庄》诗刊了。可惜只办了一期。那位光头的诗人忽然发达了,住到了798,不再来宋庄玩了。一年后,又有人提议还办一本刊物,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故作重视,定名为《宋庄》,似乎比那个名字还好一点。但是这里面酝酿着矛盾,永远都有矛盾。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总是把自己的诗歌放在第一个。在中国的诗歌界,有一种默契,放在第一个的诗人往往是很差的诗人。但是这里面毕竟有很多人的不屑。这本刊物后来由于种种原因,终究没做出来。我以为,还是不要出来。我不再掺和这事了。

在这两本刊物之间,我去了一座寺庙。不想跟那里的诗人来往,却总是有诗人。再后来,去了成都。不跟那里的诗人来往,只是跟几个同事玩。成都的天气沉闷得很,得吃很多辣椒和胡椒才能抵抗,这两种我都不能吃。5月12日发生了地震,两个月后,当余震还在发生的时候,我回到了宋庄。

宋庄是我的一些朋友的驿站,不光是我的。所以我回来,并没有陌生的感觉。以前认识的画家现在有点疏远了。而我也彻底的对这些画家失去了兴趣。他们的画展也懒得看一眼。倒不是他们的作品有多差。画家里有一种浮躁的气氛,让他们坐立不安。总的是因为他们想卖画,却又卖不出去。他们总没心思去交朋友,或者假惺惺地交朋友。结果相互利用,相互阿谀,相互欺骗,我看到的,大多如此。这样的情况,会导致这里缺乏活力,创造力就更不用说了。

对于很多画家来说,他们来到了一个堕落的地方。而对于诗人来说,到哪里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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