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殇

2009-08-11 04:24梅海霞
安徽文学 2009年7期
关键词:保洁员

梅海霞

默林站在今生缘婚纱店的门口,午后的阳光穿过婚纱店的橱窗,带着金属的光芒与力度,折射到眼皮上,刺痛。右边接待区一对情侣翻着面前一摞厚厚的婚纱样片,男人四十岁的样子,懒散地靠在接待区的沙发上抽烟,女人皮肤饱满,兴致满满地一边翻影集,一边跟接待小姐咨询。年轻新娘的笑容像枝头刚生出来的最嫩的叶芽,捻下来,揉、炒、烘、晒、翻、泡,水火淬炼,最后成为一枚茶叶渣。左边化妆区一排化妆镜,化妆师在给一个面容疲惫的女人上妆,化妆师转身的瞬间,女人迅速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不耐烦地闭上眼睛。前台小姐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发呆,一头金黄色爆炸小卷发,像顶着一头蓬松的玉米须,眼皮上粘着长而夸张的紫色假睫毛,“非主流”、“90后”,这是新生代的专利。

默林看见自己推开婚纱店的玻璃门,她甚至看见自己眼睛上的茶色眼影、微微上翘的眼线,这让她的面容看上去很生动。一点也不悲伤、哀怨。一个多月以前,她是否也是这样牵着未婚夫蒋翰的手走进这家婚纱店的?想不起来了。默林听见自己对玉米须说:我要退掉6月28号的婚纱。玉米须眨巴眨巴非主流的假睫毛,用食指挠挠头说: “美女,退订婚纱是要付40%违约金的?”默林听见自己怒气冲冲地说:“婚都不结了,你说我要不要退?”玉米须耸耸肩膀,一边翻订单的存根,一边说:“美女先去接待区坐一下,要不要来杯茶?”要不要来杯茶?这一刻默林有些恍惚,像被子弹击中一样,脑袋“嗡”地一声,那个在“看”的自己和在 “做”的自己合到一起。大脑皮层一点点地活跃起来,那个停滞的地带储存的记忆都活过来了。也就是一杯茶。也就是一杯茶……

办公区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节能灯白天黑夜地亮着。默林拿着文件,第三次经过他的门口时终于下决心敲了门。“请进!”默林旋开门的时候,看见男人的眼里亮光一闪,随即笑了,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笑。还没交锋就败下阵来,这种“输”让默林有种被征服的快感,同时又让她打心底里气恼、愤恨。她怎么是他的对手?默林像头羊羔一样顺从地按男人的意思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他知道她不是为公事来的。他这张椅子是专门给没什么要紧事又有些私交的客人坐的,助理和下属通常是站着汇报工作,重要的客人有专门的接待区,接待区摆了鹿皮的沙发、木纹茶几,茶几上几个精美的茶叶盒,兼有装饰的作用。

他们隔着办公桌望了一会。眼神里各有各的意味。男人先开口了:“来给我发请柬的吗?”

“你要吗?要就给你写。”

男人往后仰靠在椅子上,意味深长地笑笑。

默林低头叹了一口气,抬起头说:“来跟你告别的。”

“为什么要走?结了婚也一样可以留下来啊……”男人还是笑。

“你知道为什么。”默林急促地抢了一句。这一句抢得有点突兀,默林尴尬地偏了头,放在办公桌上的手,绞在一起,不说话了。他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她所有的情绪,他都知道。他却不说话。远远地看着。等她开口。默林很想哭,但是她忍着。

下午四点钟的阳光照进来,意兴阑珊的。男人的办公桌很干净,笔记本电脑是合上的,旁边放了一打文件,一盆文竹,一个茶叶盒子。比接待区茶几上的圆筒茶叶盒更小,是上等的硬纸盒。默林把视线定在茶叶盒上,也只是把视线定在上面,意识不在那上面,所以那茶叶盒上写的什么字,她不知道。她抿了抿嘴唇,又抿了抿嘴唇。这个鬼季节,太干燥了!

他站起来说:“还没给你倒水呢!要不要来杯茶?”

她慌忙地站起来欠了欠身又拉开椅子说:“不用了,谢谢孙总。”一系列客气的动作和言语。她要把自己和他拉开距离。又说:“还是我自己来吧。”这一回是怕他顺着她的客套叫助理来倒水。

他怎么会叫助理倒水呢?这个小女人。这种时候,也许再不会有了。他不愿意任何人来打搅。他们是一个公司的两个系统,他不是她的主管领导,平常见面最多点个头,她叫他一声“孙总好”。有时候他想叫她来办公室,可是没有理由。他实在愿意她就这样坐在他的对面,不谈公司里那些鸡飞狗跳的事,就这么闲闲的聊点什么。可是她到这时候才来。他知道她是来说什么,做什么的。她来了,一杯茶总是要的。

他在玻璃柜里翻了一通,没找到一次性杯子。他忘记了自己的从来没有一次性杯子:自己有专用保温杯,来了客人都是助理端水进来。现在他不能去助理那里找杯子,他出了办公室,在杂物间的门口,迎面碰到穿蓝制服的保洁员。这是保洁员里年纪最大的一个,50出头的样子,单位内退后,男人跟她离了婚,找了个比她小十多岁的女人。男人离婚后跟别人说:“她以前上班我还能忍受,后来不上班,我一天24小时对着她,简直没办法活。”好在一儿一女也还孝顺,两家由她轮流住。可是老人拗着劲硬要跑出来打两份工,半天在这家公司做保洁,半天做钟点工。说是在家憋得慌,待不住,“在外面跑动跑动,还有人说说话。”那些年纪小的保洁员劝她,她自得其乐地答。

“阿姨,给我找个纸杯。”男人等保洁走进杂物间,对保洁喊道。保洁殷勤地翻出杯子,笑着递给他,笑得有些受宠若惊,老总还是第一次亲自跟她要杯子呢!笑完了又有些疑惑,他亲自跟他要杯子做什么?下面那些丫头片子(助理、文员)做什么去了?如今这些丫头片子使唤得动吗?个个都打扮的妖里妖气,不都想趁年轻漂亮找有钱的。“唉,这世道——哪像我们那时候……”

男人拿着杯子进门的时候,下意识地按了门锁,为什么要锁门?他停了下来想折回去,解开门锁,想想无所谓,又径直走过来,伸手抓过办公桌上的茶叶盒说:“尝尝我这茶叶。这茶叫雾里青,可是以前朝廷里的贡品。这名字有点意思吧,雾里青。”他自顾自又念了一遍:“雾里青,人啊,明明心里都清楚,还要装作云里雾里,是吧?雾里‘清,多少人能活到这份上!”

默林听到这里,千万般的恨意都涌上来,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才解恨。他都知道,都清楚。他不说也就罢了。他还要说出来。默林憋着胸口的热气,抢过男人缓缓捧过来的纸杯,因为动作剧烈,茶水在杯里猛晃了一下,差点撒出来。男人下意识地扶住杯子,也扶住了默林的手。默林心里的那股热气就顺着呼吸道一直涌到了眼睛。她的眼睛潮湿起来。两个人捂着一杯茶,一动不动地站着,雾里青的香气云雾一样在两个人中间氤氲开来。男人比默林高一头。默林的头发触到男人的下巴。他们之间就是一杯茶的距离。两年来,他们第一次站得这么近。这个场景默林在将睡未睡的夜晚设想过无数次,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氛围,他们怎么样一步一步靠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之间到底横着一杯茶。

默林那时候刚毕业,头发不是现在这样的大波浪,顶着一头清汤挂面的直发,带着黑框的眼镜。她抱着一摞发表的作品,坐在面试室外面,看着前面进去的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地出来。等了两个小时,还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如果不是第一次面试,默林肯定睡着了。面试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短袖衬衫的男人走出迅速地掏烟点烟,用力地吸了一口,大概里面不能抽烟,他有点憋了。后面跟出来一个穿一步裙的年轻女人,男人问,“企划部不是需要一个文案吗?我记得简历里一个发了很多文章的女孩子,叫什么‘林的,怎么没见到?”一步裙说筛选出来的简历今天都来了!抽烟的男人说:“去看看有没有漏掉的简历。”一步裙的高跟鞋噔噔的声音从默林的耳边荡过去。男人转过身的时候,默林探寻地望过去,轻声问:“您说的是不是一个叫陈默林的?”男人转身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说:“我好像见过你照片。”默林说:“我叫陈默林,这些是我发表的作品。”默林就是这样走进面试室的。

那次招聘,人事经理休病假,临时让男人过来把把关。男人姓孙,原本跟招聘没有关系,他是信息部的总监。

很多次,默林在过道遇见男人都会感激地看他一眼。她是沙滩上漏掉的那一粒贝壳,外表平淡,内里有着珍珠一样的光泽。男人把她捡出来,让她有了绽放光华的机会。他是渡她的男子。她理应感激他。可是除了感激,渐渐还生出些别的情愫。除了高大,他长得并不好看。为什么每天上下班都希望在电梯里遇见他?难道是因为,他回望她的眼神也有别的意味。默林揣度着他的每一次回应,她确定,他的眼神里不只是日常的招呼。这样,在两个人的关系中,男人就处于引导的角色。默林在等待。一个又一个四目相视的瞬间……

商场专柜灯光照出默林油画一般的侧影和曲线,珍珠白的缎面小裙子上罩着一层晶莹的光,默林套着裙子,在镜子前面来回走。买?不买?买?不买?耳边是营业员不着边际的赞美。默林终于站定在镜子前说:“刷卡可以吧?”700块,要是付现金,她会数得手疼心疼。输完密码,“滴”的一声,默林心里一片空虚,仿佛把一切都掏出去了。晚上,默林穿着那条让她感觉无比空虚的裙子,坐在男人的身边。

企划部总监说,默林,孙总可是很欣赏你的文采啊!你就坐在孙总旁边。这是信息部第一次请企划部整个部门联谊,两个部门的头头坐了上座。默林就这样紧靠挨着男人坐下来,抑制着内心翻涌,装作面无表情。烟酒茶肴,笑语欢声。夹菜、敬酒,默林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机械,完全是动作惯性在维持,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有重影,她耳边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旁边那个男人的声音。忽然有人起哄:“孙总,你旁边的美女还没敬你哪!”默林这才站起来说要敬男人酒。男人的脸已经有点红了,他拉着默林的胳膊,让她坐下:“别听他们的,我们就免了。”默林坐下的瞬间,男人也坐下来,两个人的手在桌子地下擦过去。默林的整个人都荡漾起来。他是有意无心?还是有心无意?或者是无意无心?默林觉得那顿饭吃得前所未有的漫长。吃完饭直接到楼上的KTV唱歌。一桌的人都来了,音响开得震耳朵。趁着酒兴,一个个都成了“麦霸”。默林哪里有心思唱歌,她坐在男人对面的沙发上,眼睛盯着屏幕,不时动一下,好让身子不显得僵硬,实则是看男人的每一个动作。默林的部门总监在默林的耳边大声喊:“发什么愣!不唱歌,也去请孙总跳个舞啊。”默林穿着那条让她感觉无比空虚的裙子,带着使命走过去,向男人伸出手。

男人舞跳得一般,也许是喝得有点多了,也许是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跳舞上,仿佛沉醉在某种回忆里。默林低了头,她知道自己走不进去。舞曲结束的时候,男人放在默林背上的手,轻轻用了点力。那点力气带着滚烫的温度,烙铁一样穿过裙子,抵达默林的背部皮肤、骨骼,引燃了全身的血液。默林猛地推开男人,穿过喝得东倒西歪的人群跑进洗手间。憋了很久似的,默林全身松懈地坐在抽水马桶上,排泄中掺杂着一种痉挛的快感,甚至眩晕。默林把手伸进自己的上衣,抚摸着身体最柔嫩的地方,一点一点地移下去……

散场已经12点多了,下了电梯,默林也不知道怎么就剩下她和男人两个。男人带着醉意,问:“我们顺路吗?”

“我不知道,我住在庆元路幸福苑。”

男人掏出车钥匙说:“你敢坐我的车吗?敢坐我就送你。”默林上了副驾驶。

“为什么要对你掉眼泪/你难道不明白为了爱……”蔡琴的歌声里,百转千回的爱都含在嗓子眼。默林的眼泪顺着歌声流了下来。她偏过头可以看见男人的嘴唇和胡碴,她希望男人能找点话说。但是男人什么也不说。车子拐到庆元路,慢得几乎停下来一般。路上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男人依旧什么也没说。车子在幸福苑小区门口停了下来。默林抹了一下干掉的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说:“谢谢……我下车了。”这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于是就没有力气动了。她没有下车。她在等他做出表示。去喝一杯咖啡?我们去哪里坐坐吧?但是男人只是转过身,很认真地盯着默林的脸,手慢慢移到默林的脸上,在干掉的泪痕上划过去说:去吧。

默林穿着那件珍珠白的小裙子下了车,整个人空荡荡的,像空荡荡的黑夜。

整整一个多月,默林在走廊遇见男人,再没有用往常那种眼神迎上去,只是点点头就过去了。那天,蒋翰约默林吃饭,默林选了一家离公司很近的西餐厅。蒋翰大默林三岁,做软件设计的,他出现在默林身边不算久也不算短。默林身边有好几个这样的男孩子,中等收入,家境尚可,看上去跟她很般配。可是默林实在没觉得谁好,谁不好,好像每个人都差不多,所以默林根本没心思去选择。而那个渡她的男人,简直不是男人!简直不是人!她的意思是他简直不是自己生活的这个纬度里的生命。尤其是那个晚上之后,她再也不愿意看见那条花了她三分之一月薪的裙子。那天晚上回家以后,她呼啦一下拉开拉链,把裙子从身上扯下来,恶狠狠地揉在一起,顺手塞进手边的卫生巾包装袋里,丢进床底下。她再也不愿意看见它。那种空荡荡的感觉,难受得要命。

蒋翰说他临时有事,晚十分钟到,让默林先点餐。默林百无聊赖地看着西餐厅的门口。不断有人从灯光下走进来。门又开了,是一个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芭蕾舞小裙子,一双白长筒袜显得小腿圆乎乎的。小女孩进门后,神气地对身后做了一个鬼脸。默林顺着小女孩的眼神望过去,牵她的是个戴珍珠项链的女人,默林只看了一眼女人的鞋子,知道是个极讲究的女人。女人的身后,是个男人。拿着车钥匙。默林看见男人时,男人微笑着跟默林点了一下头,好像他遇见的任何一个他不太熟的熟人。这一次,默林确定他是个男人,跟她生活在一个纬度里的男人。他有着和一切普通男人相同的生活。

蒋翰进门的时候,满面春风,他的身后藏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红得发紫。玫瑰花的中间,是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那一天,默林答应了蒋翰的求婚。她要结婚,辞职。

每天5点钟,保洁员开始清理各个办公室的垃圾桶。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男人知道是保洁员,从容地过去开了门,但是动作还是有点尴尬。他不该锁门的。默林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是刚才给男人找杯子的保洁。保洁换垃圾袋的时候,弯腰看见桌上的茶杯,顿了下,又继续干活。默林说,孙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保洁员把默林喝过的茶杯收进脏垃圾袋里,跟着出了门。保洁员看看默林的背影,又看看垃圾袋里的纸杯、茶叶,嘴角动了动,好像说了什么,大概又什么都没说。

离婚期还有一个月,辞职手续也办完了。那天订完婚纱,默林又拐到公司,还剩下一些零碎东西,带走了就没了。算一次清算吗?每个人都跟默林打招呼:准备得差不多了吧,可别忘了给我们请柬哦。可是默林总觉得气氛不对,那些一晃而过的笑容里总像掺了雨,掺了云,掺了……总之不像看上去那么阳光灿烂。哪里不对,她实在说不上来。

50平方的小房子,空间小得只能错开身子,这婚房是默林把两年的积蓄都拿出来和蒋翰一起付的首付。默林坐在书桌前写最后一批请柬。都是公司里的人,默林想着明天再去一趟公司把请柬都带过去。蒋翰出去喝酒去了,说要和几个好朋友聚一下,结婚那天很多琐事,需要朋友们帮忙的。公司几个部门的高层都写了,除了信息部,最后一张请柬,就空着吧。给不给他,都空着。十一点钟的时候,锁孔里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是皮包飞进来,沙发轰地一声陷下去。默林一听就知道蒋翰喝多了,皱了一下眉头,继尔又露出得意的微笑,这种时候男人总是要开心地醉一回。默林没有开大灯,径直去厨房倒了杯茶端给蒋翰。大灯还是亮了,是蒋翰开的,在那亮光中,一双喷着怒气的血红的眼睛慢慢凸现出来。一阵寒意从脚底抽上来,默林僵住,她本能地感到要有故事了。

蒋翰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突然拍着茶几跳起来,咆哮道:“去他的办公室,还亲自给你倒茶,什么意思?”

默林未置可否地问:“你在说什么?”

蒋翰一脚蹬过去,茶几飞到墙边,茶杯里刚泡的茶洒了一墙一地。蒋翰钳着默林的手腕说:“别装了,你们全公司的人都知道。都传到我朋友那里去了。S城就这么大,你叫我怎么见人?我蒋翰是个男人,男人——”蒋翰说完又踢了茶几一脚,茶几本来是斜抵着墙,将倒未倒的样子,这一脚下去就完全倒下去了。

默林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蒋翰咬着牙:“陈默林,不想和我结婚你就说,我知道你漂亮,有才华,追你的人一大把,你去挑更好的,现在还来得及。”

默林终于哭起来,拉着哭腔喊:“只是一杯茶,能有什么?真有什么?他会给我倒茶吗?”

“陈默林,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知道,无论是哪个男人都不会接受未婚妻在结婚前一个星期,还跟旧情人纠缠不清。”这是蒋翰走之前丢下的最后一句话。惨白的灯光下,默林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睁着,一会儿眼里就漫上茶雾一样的水汽。但是默林并没有哭,她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她笑了。仿佛刚刚欣赏了一场优美的歌剧,是那种享受的,意犹未尽的笑。外面是绵长无尽的、空荡荡的黑夜。

今生缘婚纱店里,年轻的新娘终于选定了婚纱的套系,对四十多岁的男人说:“人家就喜欢粉红的嘛!”化妆区,化妆师正在给面容疲惫的女人戴假发,女人被假发上的卡子拉住头发,“咝咝”地、愤怒地喊道:“轻点!轻点!”顶着玉米须的前台小姐把默林的预订单翻出来,眨巴眨巴她的假睫毛,用食指挠挠头说:“美女,违约金是280块。”默林很痛快地掏了钱,一仰头,把面前那杯茶喝干了。出了门,默林 “呸”了一口,是一根无味的茶叶。

责任编辑赵宏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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