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爱你的时候我撒了谎

端　子

倾诉人:雷子 男 33岁

采访人:端子

在某咖啡厅,事前他已坦陈他要倾诉的是一段婚外情。刚一坐定,他就拿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但并不是他所谓的情人,而是他的妻子,一个温柔恬静的女子。他说自己很爱她,可还是陷入了婚外情,他想来说说,就是想让自己尽快回到正途。

动人的短信

我已经在郑州工作多年,和妻子一直处在两地分居的状态,但这不影响我对她的爱。她很贤惠,在老家认真踏实地工作、照顾我的双亲,还要教育好我们的孩子。她是个好女人,让我可以安心工作,不必为家人担心,虽然多年两地分居,丝毫不影响我们的感情,而我的工作性质也让我可以经常回家看看,给孩子带些好玩的玩具,当然更不会忘了给妻子带些礼物,享受一下小别胜新婚的快乐。如果不是另一个女孩的介入,我想我会一直是一个拼命挣钱、爱妻子疼孩子的好男人。

一切从一个温暖的短信开始。我和她算是同事,而我的级别远在她之上,只是我们不在同一部门。和她也一直不相识,只是一次跨部门的合作,让我结识了这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像只快乐的小鸟,但还算懂事,见了客户嘴很甜,端茶倒水也挺有眼色,这让我们合作得很愉快,就互相留了电话。但也并不怎么联系,只是偶尔会收到她的短信,多是调笑逗乐的,不忙的时候,我也会回一条,这种转发的短信既不费什么事,也打动不了人。她,依然只是一个比他人稍为熟络的女同事,我接触的女同事不多,也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在我眼里,哪个女子都没有老婆漂亮。而她又和我不在同一个厂区,平常并不能随时见面,这种短信的联系,轻轻淡淡也很“安全”。天气转凉了,那天晚上,外面起风了,不久又下起了雨。一夜秋雨一层凉,我一个人猫在出租屋里看电视。说实话,我没什么业余生活,除了偶尔和老乡到附近的馆子喝点小酒,聊聊家乡的情况,更多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干净却清冷的出租屋里看电视或者看看小说。正在我把玩着遥控器,把电视频道从“1”到“60”来回调换,百无聊赖之时,我的手机嘀了一声,是一条短信:“天冷了,注意加衣服,谨防感冒。”是她发的,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我倍感温暖。这样的短信妻子从未给我发过,我们是那种踏踏实实过日子、少有浪漫的夫妻。而这条温暖的短信让我在瞬间明白,其实我是有需要的,骨子里也向往着一种浪漫,对她的印象也在这一刻发生了质的变化。

不久后,再次和朋友聚会时,我主动打电话约她同来。还担心她会拒绝,谁知她很痛快地打的赶来了。这是我们的场子里第一次有女性助兴,所以那晚,朋友都喝得有些高了,我也有些晕晕的,听着他们调笑:“小子,你艳福不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撩拨着,酒就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狂灌,迷迷糊糊中,我被她扶到出租车里,然后被她半拖半架地送到家里。在酒精的刺激下,我抱紧了她,一切不可以却可能发生的事终于都发生了。次日醒来,头痛欲裂,她还在我身边躺着,年轻姣好的面庞残留着酒色的红晕,那一刻,我有些恍惚,清醒后,只想快些爬起来。

我的慌乱惊醒了她,她看着我,一脸娇羞,却毫无抱怨之色。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她应该是有男朋友的,我记得曾听她说过,男朋友在另一家公司打工,是她的大学同学。可她怎么能和我发生这样的关系?她怎么向男友解释,我如何向老婆交代?

她似乎并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包括我,她只说喜欢我,就是想和我在一起,不会干扰我的家庭,也不会放弃与男友的关系。对这样不用负任何责任、唾手而得的爱情,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有轻轻地把她揽进怀里,再慢慢地抱紧,抱紧。啊,这温暖的怀抱,像初冬的日光一样,让人迷醉。

撩人的情话

那晚之后,她每周都会来我这里小住一晚,浓情蜜意让人沉醉,何况她不要承诺,不要结果,为爱而爱,我真的有些爱上了她,甚至已经想过积攒一些私房钱给她买部小车,也算是我对她的回报。她不要承诺,我也不是个爱许诺的人,我只想慢慢积攒,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我们现在的状况多轻松啊,一起逛街、游玩,有时她还帮我挑选给妻子的礼物。她选的东西,妻子都很喜欢,让我不得不感叹,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啊。我回家和妻儿团聚时,她绝不会来打扰我,这是我们说好的,她也一直执行得很好。对她的生活,我也从不搅扰,我知道她从我这里离开后,就会和自己的男朋友见面,虽然想到她会一样温柔地对待另一个男人,偶尔也会有淡淡的醋意,可我还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发作,感情是自私的,可为了这种感情的平静,彼此都相安无事,我不能像要求妻子那样要求她,她没有义务为我守节忠贞。话虽这么说,可谁又能一直控制住自己的情感呢?世间事事有章,唯有感情最易失控,要不然,还说什么感情用事。

时间长了,我就想让她用更多的时间陪我,而不是去和那个被我戴了绿帽子却浑然不觉的傻小子约会。为了挽留她,我开始说一些我原本不准备说的情话,这些话令我自己都心神荡漾,甚至怀疑是从我自己嘴里说出去的,好像我和妻子恋爱也不曾这样说过。我罗列了她所有的优点,说我如何迷恋她,在一次纵情欢娱后,我竟然说了要为她离婚的话。哦,天啊,我竟然这样承诺她了。我说我要为她离婚,她抱着我,感动得泪光盈盈,在她看来,这就是爱的宣言。而我却发现,一个诺言当你轻易地说出口,而且并无兑现的绝对日期时,你就会说得随意而轻松,如说笑话一样,而且越来越驾轻就熟。

可是,说实在话,我从未想过要和妻子离婚,我的家庭稳定和睦,我干吗要拆了它重建,建一个家庭哪有那么容易,而且妻子也从未觉察到有另一个女人存在,我何苦去伤害她?离婚?只能是和情人温存时用的最佳情话,可惜她没明白,她认真了。

原本信誓旦旦绝不干扰我婚姻的她开始催促我离婚,理由是我向她保证过。可是,天知道,我何曾想过真的离婚。当她一次次追问我离婚的期限时,我有些怕了,可我却找不出逃脱的出口,因为我发现我心里想的东西一旦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比如我原本是想说“我们分手吧,你就可以和他结婚,安心过你们的日子”,可说出来却变成:“你好像更关心你男朋友吧,我只不过是你寂寞时的伴儿。”这话很像在吃醋,她一定也是这么理解的,因为很快她就非常得意地打来电话:“我和他分手了,反正我也不爱他。以后,我就可以天天陪着你了。”

她和男朋友约会时,我是有些醋意的,可她当真和人家分手了,就成了粘在我身上的牛皮糖,只要工作不忙,她就坐着公交车来看我,还带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她喜欢吃零食,甜的咸的一概不拒,却什么饭都不做,顶多炒个鸡蛋西红柿,还总是控制不住口味,不是过咸就是太淡。这怎么能和我的妻子比,要知道,我的妻子做一手好饭,无论煎炸煮炖都做得有滋有味,更熬得一锅好汤,是我每次回老家都少不了的压轴汤。在杂志上看过一些教女人抓住男人心的方法,第一个就是“先抓住男人的胃”,这一点,我深有感触,陪她去麦当劳、肯德基之类的快餐店时,我会无比想念妻子做的菜,那繁华的色泽,那家常的味道,就是家的标志,这些五分钟就可以搞定的快餐哪里有一点家的感觉,只是填饱肚子,却带不来丝毫饮食的快感与满足。可她却喜欢这样的快餐,喜欢这里的热闹、喜欢快餐附赠的小礼物,像个孩子,唉,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做老婆?

可她似乎并不明白我的心,她把亲自蘸好番茄酱的薯条喂到我嘴里,看着我把它们一通乱嚼,吞进肚子,我的夸张动作再次被她误会,以为我喜欢,也许我喜欢她喂给我的浪漫之举,可对这食物本身,却味同嚼蜡。我发现我被割裂了,内在的我和她眼中的我完全是相悖的,或者说不是一个人,在她面前,我是浪漫的多情的,可内心却无比恐惧,我怕被自己编织的浪漫给套牢了。我怕,却不敢表达,更不敢对她说分手。前几天回家,正陪着妻子孩子逛街,她发来了短信,说很想我。我吓坏了,赶紧删掉,幸好妻子没有看我短信的习惯,妻对我是充分信任,这份信任让我无比惭愧,更对她心生厌恶,对,那一刻的感觉就是厌恶,觉得她就像只挥不去的苍蝇,缠着我,难道她不知道我回老家了吗?事先已经告诉过她了,她这是故意的,想让我和妻子争吵,好让我们的婚姻快点结束。可我怎么可能和妻子吵架,更不要说离婚,我的妻压根儿就不知道她的存在!要妻子和我离婚的话,我是永远不可能对妻子说的,即使妻子要和我离婚,我也不会同意离的,再说,妻子怎么可能和我离婚,大家都知道我是最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妻才不会和我离婚呢。

多想对她说“结束吧!我们是不可能结婚的,因为我根本不可能离婚”,可我没有这样的勇气,离婚的承诺、爱她一生一世的情话都是我附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给她听的,现在,叫我如何对她说:“对不起,说‘我爱你的时候我撒了谎。”我想回到从前,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就真的会伤害到我的家人,给他们带来伤害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我该怎么办?

采访手记

他皱着眉,将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说自己绝对不能再拖下去。他点的咖啡没有加糖,一饮而尽是喝苦咖啡最好的办法,那么,他那杯已经变冷的爱情苦咖啡呢?他不想伤害对方,可是,从来没有不带伤害的婚外情,不管这爱有多么浪漫动人,因为它有悖道德,在现行的婚姻制度下,它注定要受到谴责,也注定会带来不可避免的伤害,不仅是当事人,与之相关的人也会或多或少受到影响,想要把伤害降到最低,最好趁着家人尚不知情,且对方还没有完全忘记自己也曾做过不搅扰对方家庭的承诺时,结束掉,坦诚地对她说, “说我爱你的时候我撒了谎”。无论怎样,坦白内心的真实想法都好过欲盖弥彰的欺骗。爱,也只有发自真心才是美好的体验。

编辑 / 杨世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