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 一
洁白而流畅的巨型uFO在去年2月的香港从天而降,被维多利亚港旁那密集得令人压抑的摩天大厦群所包围,却因而更彰显其与众不同的夺目气息。著名奢侈品牌Chanel(香奈儿)筹备已久的当代艺术盛宴——Chanel Mobile Art(香奈儿流动艺术展)在香港正式开始其世界巡回的历程。这次巡展预定的目的地原本包括了香港、东京、纽约、伦敦、莫斯科,最后将回到ChalleI的诞生地巴黎。然而,受全球金融海啸的波及,Chanel Mobile Art在完成纽约之行之后便宣布不再到别的城市展出,提前结束旅程。此前的历程与此后失去的历程均在现实和人们的记忆中被一次性封存。Karl Lagerfeld曾说过:“时尚最棒的一点,就是它转瞬即逝的特性。”这也许就是这一年华丽的chfinel巡展旅程最贴切而真实的结语。
从George Armani于上海美术馆和北京798举办的主题展览,到Max Mara在德国柏林文化中心和日本东京森艺术中心以及北京中国美术馆的个展,再到Hermes选择上海美术馆和北京今日美术馆呈现的视觉飨宴锦绣梦想(The Tale of Silk)……高级时尚品牌与当代艺术联手的形式正日渐火红,这俨然已是不争的事实。然而,Chanel的巡展却创造性地摒弃了各大品牌选择在当地美术馆或艺术区划地展示的常规模式,以极其高调的革新者姿态,首次实现建筑、艺术品和品牌理念的彻底世界性巡游,吸引了举世的目光。
香奈儿流动艺术展由品牌的现任掌舵人,著名时装大师Karl Lagerfeld(卡尔·拉格菲尔德)构思,原意是为了纪念于1955年2月面世的Chanel经典2.55菱格纹手袋,继而重新演绎chanel的品牌精神与定位,另外,通过延续已故Chanel女士赞助艺术的热诚,进一步确认品牌对创意与当代艺术的支持和推动。这是次时尚与艺术邂逅的美学实验,20名享誉国际的各国艺术家应邀参观了Chanel女士在巴黎的公寓、品牌总店所在地康朋街,以及制作Chanel手袋的工作坊。其后,艺术家们以作为品牌识别符号之一的菱格衍缝纹及2.55手袋为灵感,用图像、摄影、装置、声音、影像等各种当代艺术媒介创作出本次艺术展的陈列作品。
策展人Fabrice Bousteau来自法国,1991年至1997年作为文化艺术顾问,专门设计和筹划多个领域的文化活动,并进行文化设施的定义和可行性研究。自1997年起,他出任巴黎知名艺术及文化月刊《Beaux Arts Magazine》的主编和总编辑,同时,亦是精通文化、政治的的现代艺术评论家和策展人,并任法国文化广播电台的监制。“这次展览将是一个全新的历程与体验”,Fabrice Bousteau说,“通过参观者被耳机中的解说指引着进行参观,它被呈现为如同三维立体电影的影像真实地出现于现实生活中一般。”
革新者,一个听起来极为短促而激进的称呼,却正是Chanel的风格与历史精髓的所在。Chanel女士在上世纪20年代从男装中获得灵感,把西装褛加入女装系列在女性只穿裙子的年代推出女装长裤;首度把多串人造珠宝以堆叠的形式挂于胸前作为装饰:设计出经典的短厚呢大衣和喇叭裤;在手提包上加入优雅而方便的金属链子……正是这些不断的划时代突破和创新奠定了Chanel女士和thanel品牌的不败魅力和经典地位。曾经先后担任法国新闻部长、国务部长和文化部长的AndreHalraux说过:“20世纪的法国,将会留给世人三个名字:Charles de Gaulle(戴高乐)、Picasso(毕加索)和Coco Chanel(香奈儿)”。从1983年起逐步把低谷中的Chanel王国重新打造成当代时尚王牌的Karl Lagerfeld同样继承了Chanel女士的叛逆精神,在登场的第一季便把雪纺长裙剪短并配上艳丽夸张的人造珠宝饰品,让人们眼前一亮并重新把目光投向Chanel。同时,他那独特的个人风格和造型,处处彰显着极其高调的个人魅力,引领着每一季Chanel的新作。
优雅地大胆创新,引领时尚,是Chanel在1996年品牌历程中的实践,而这次艺术展也如既往地秉承着这一理念。这不是次般意义上的品牌借助当代艺术提高身价与文化品位的博物馆之旅,而是次时尚与艺术,艺术与空间,空间与观者,观者与理念的互动历程。就如策展人Fabrice Bousteau所说的,这场展览是一部真实互动的三维电影,每一个元素的相互碰撞和融合将共同完成这一大规模的史无前例的艺术创作。
作为这次互动艺术创作的载体——同样以菱格纹手袋为概念之源的展览建筑无疑成为了最大最夺目的一件当代艺术参展作品。它由Karl Lagerfeld力邀著名英国建筑师Zaha Hadid[扎哈·哈迪德,当代建筑界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首位荣获建筑界诺贝尔奖——普立兹建筑奖(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的女建筑师]设计,总占地700平方米,整体高度为6米,在英国的Yorkshire建造后分拆成组件运抵目的地进行现场装嵌建设。建筑的形态构思取自自然界的流动性与弧形结构,借助最新的数位设计和制造技术而得以顺利完成。在Zaha Hadid看来,该展览建筑最大的魅力在于成功地把理性与物质化的空间转化为使观者置身其中的感性感官体验。她为艺术家建造的不仅是一个用于展览的空间,而是一个用于融合艺术创作于其中的,拥有多变的肌理与结构的场所,空间与作品的相互结合使艺术品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完整。
杨福东是中国内地唯获邀请参展的艺术家。他曾以《竹林七贤》、《断桥残雪》、《第一个知识分子》等作品载誉。此次参展的影像作品《My heart wastouched last year》由两个黑白宽屏幕分别展示两个具有平面模特特质的女性头像,画面近乎持续地定格。然而仔细看却又并非如此,故作定格姿势的是两位女性而不是镜头——轻微抽动的嘴角,略略晃动的耳环,凝固的视线中一闪而过的游离眼神……夹杂在长时间固定画面中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几分之一秒的暗动,微妙,却充满了不可言语的静默,压抑感扑面而来。
同样表达女性题材,被誉为“日本沃霍尔”的荒木经惟(Nobuyoshi Araki)的系列摄影作品《Arakinem kaon and painting flowers》与杨福东的作品同处一室,以大屏幕投影的方式展示。荒木经惟以其备受关注的“被束缚的女性”题材为该系列作品的基调,呈现一年轻裸体女性以各种姿势被Chanel手提袋的金属链子反复缠绕的状态。在多张被缠绕裸女形象的照片中间,穿插着泼上艳丽油彩的各种花朵的特写照。摄影作品中的年轻女子以慵懒姿态或卧或立于镜头前,把金属链子重叠披挂在自己身上,并不时饶有趣味地用手摆弄着链子。这与荒木经惟以往那种双手被反扣于背后紧锁绑
扎,表情动态犹如傀儡,甚至带有身体虐待色彩的裸女束缚系列大有不同。泼上油彩的花朵特写毫不遮掩地展示着强烈的性暗示,与表情动作均为暧昧的女子形象,以及具有如蛇一般诱惑性的Chanel金属链一起交织演绎着或有或无的牵扯,引诱着观者的联翩浮想。
其他参展的艺术家作品同样大多延续着自己的艺术语言与风格。来自意大利的Loris Cecchini继续着他的材料游戏,以透明的三角锥形塑料构件雕塑着浮动的水晶冰花云朵;来自比利时的Wim Delvoye把他于“艺术农场“饲养的绘有纹身的猪只做成标本带到了展馆内,并以带有纹身的猪皮做出Chanel手袋一同陈列:以女性化艺术为标志的Sylvie Fleury则制作了巨型Chanel 2.55手袋,在里面放上可作荧光屏的大型Chanel粉盒,播放名为《Crystal Custom Commando》的影片,描述荷枪实弹的美艳女郎,以多个Chanel手袋为标靶扫射……有别于多数艺术家或多或少合作地出现Chanel品牌识别符号为素材的做法,小野洋子(Yoko Ono)在展览的压轴位置上一如既往地摆上她的许愿树,收集参观者写在纸上的私密愿望,并许诺送往她为约翰·列侬建立的“想象和平”光塔祈祷。
在艺术逐渐走下圣坛并与市场发生化学效应的今天,时尚与艺术的界线或许已非商业与非商业,而是回到最基本的出发点——服务于他者或是自我。在时尚的王国里,艺术是时尚借以标榜提升创作自由度的象征;在艺术的国度里,时尚是艺术寻求步入众生的云桥。各自的需求成就了一次又一次时尚与艺术的密会和派对。
人们习惯于在艺术馆和公共空间里对艺术品以个体独有的感悟和方式去理解与体验,既可以唾弃而不停留半秒,也可以因疯狂的迷恋而长时间沉浸其中。然而,在时尚的客人们这里,情况并非如此。艺术不过是另一种需要被引领的时尚,需要被时尚的引导者所解读与布道。此次展览的sound walk耳机旁述参观引导系统正是这种引导的最佳例证。对艺术的诠释在Chanel这里似乎不属于个人范畴,“向左看”、“向前走”、“起立走上面前的楼梯”……不需要对内心的感受作出即时的反应,也没有允许你多停留片刻的时间,因为,当你留恋眼前的时候,时尚早已消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