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大师”李扬：从国家领导到普通人，都知道李扬就是唐老鸭

直到现在，我走到大街上，还会被人拉住问，你是不是那个……唐老鸭？我知道他是想问是不是我配的音，但我也只能说，是，是。唐老鸭这个角色给了观众很多美好的回忆，“你想打架吗？”

海选“唐老鸭”

“李扬＝唐老鸭，唐老鸭＝李扬”

1978年，李扬就读当时的北京广播学院，就读新闻编采专业。课余闲暇，天生有一副独特嗓音的李扬，就会向同学们模仿各种电影里的角色声音，同学们都说，“你学得太像了，你就应该去做配音。”大学毕业时，李扬毛遂自荐跑到中央电视台，希望能够从事译制片配音的工作。“我当时赶上了好时机”，李扬回忆起30年前的情形时说。

南都娱乐：你的嗓音是天生如此，还是有过变化，变声期之后形成的？

李扬：从小就这样，没有变过，到了现在，有时候我一开口，本来挺普通的一句话，连我们自己家里的人，都会忍不住笑了。

南都娱乐：能说说是一个什么样的机会给“唐老鸭”配音的，这个角色实在太经典了！

李扬：那是1980年的时候，中央电视台引进美国迪斯尼的《米老鼠与唐老鸭》动画片，当时美国迪斯尼提出，其他角色可以任由中方选择配音演员，但惟独“唐老鸭”一角的配音演员必须得到他们的认可，因为一旦这个角色配音失败，就会损害到这个品牌的形象。于是，中央电视台就在全国找了不少配音演员，比如来自上海电影制片厂的。游本昌（此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济公”的扮演者）告诉我，当时央视也找了他。我们这些人都配上一小段台词，录在卡带里，寄给美国。过了一段时间，美国方面定下来，就是李扬了。央视也挺高兴的，因为我是台里的员工，可以省不少钱。（为什么呢？）如果请上海电影制片厂的演员过来，按照规定，是要给双倍工资的，还得管人家吃住。而我是自己人，这一笔钱都省了，而且不用给稿费。

南都娱乐：是不是这个角色让你尝到了走红的滋味？

李扬：其实我当时在配音界已经很红了，我配过日本动画片《玛雅历险记》中的小老鼠“莫西”一角——“玛雅，快来采草莓吧！”（原音重现）；还有我配过上海美术制片厂的《金猴降妖》中“孙悟空”一角，上世纪80年，我已经开始给电视剧《西游记》的“孙悟空”配音了——“孩儿们，俺老孙回来了”（原音重现），但是真正让我在老百姓心里扎下根儿，那就是“唐老鸭”这个角色了，上至国家领导人下至普通人，都知道李扬就是唐老鸭，唐老鸭就是李扬。直到现在，我走到大街上，还会被人拉住问，你是不是那个……唐老鸭？我知道他是想问是不是我配的音，但我也只能说，是，是。唐老鸭这个角色给了观众很多美好的回忆，比如有一句话“你想打架吗？”一度成为当年的流行语。

南都娱乐：除了给诸如莫西、唐老鸭、孙悟空这种充满童趣的角色配音，你还给其他类型的角色配过音吗？大反派什么的？

李扬：当然，我配过上千部译制片作品，数量相当惊人。比较有代表性的，比如大反派，我就配过《莫斯科保卫战》中的希特勒一角——士兵们，我们要攻占莫斯科，把敌人像苍蝇、蚊子一样得全部消灭掉，我们要踩着他们的血迹走进红场（原音重现）。希特勒的声音特点是，比较快，比较急，然后要给人一种很阴险的感觉。

中国拥有难以想像的配音艺术

“在配音界同行里最佩服一个人：邱岳峰”

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诸如引进片、大片等概念都是没有的，所有外国电影统统是一个称呼：译制片。这个词汇就明显地突出了“译”的重要性，中国观众还没有听英文看字幕的习惯，所有必须仰仗于配音演员的“二次创作”才能理解电影内容，并为之感动。当时观众能够数得上名号的配音名角，除了李扬，就有邱岳峰、童自荣、毕克、孙道临等。其中，孙道临因为演员的身份，加之英俊儒雅的外表，深情磁性的嗓音，当之无愧成为配音明星中的“超级偶像”，连李扬也承认，孙道临是一个很全面的艺术家。

南都娱乐：很奇怪，在国外似乎都没有谁像中国那样，一度把配音演员捧到了明星的地位，中国的配音工作，跟搞艺术一样。

李扬：对，的确是特例，在当时，国外很少有专门的配音演员，不少国家，哪怕是非英语国家，也都选择了原音放映，顶多打上字幕。中国观众没有直接看译制片的习惯，所以配音演员的作用很重要，我们不但要让观众听懂，而且也尽可能地通过声音弥补电影表演上的不足。

南都娱乐：能不能评价下当时配音界的同行？

李扬：在配音界，我最佩服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邱岳峰老师，当时有人说我的声音很像他，是“小邱岳峰”，邱老师是一个命运坎坷的人，最后选择了自杀，结束了他被压抑的人生。（为什么？）他的母亲是白俄罗斯人，因为这个血缘上的关系，在当时敏感的政治环境下，他就一直被扣着“反革命”的帽子，他把所有对生活的热情都投入到配音工作上，比如大家熟悉的《简爱》中的“罗切斯特”一角，将角色的矛盾性格用声音展现得淋漓尽致，他还配过卓别林的《大独裁者》、《安娜·卡列尼娜》、《红菱艳》等经典影片。至于其他配音演员，一般都是男演员比较突出，孙道临的“哈姆雷特”、童自荣的“佐罗”,这些都是观众熟悉的几个角色。他们都是堪称大师级的人物。

南都娱乐：现在的观众不像当年，这也跟观片习惯的改变有关，大家可以直接去看原片，以后配音演员这个行当还会继续存在吗？

李扬：当然会存在，我们依然需要培养好的配音演员。举个例子，比如动画片，大人可以去看英文配音的，那小朋友呢，他们不可能全部看得懂。另外，我们的小朋友不能只看外国的，还需要看中国的，去接受中国的传统文化教育。现在的配音演员并非是后续乏人的状态，还是缺少发现和培养，但是随着国产动漫事业的发展，我相信一样会出现优秀的配音演员，也许不一定被观众熟悉，但至少在业内是值得肯定的。所以，作为国务院下属致力于发展国内动漫事业的专家委员会带头人，我希望能够在近年来成立“中国动漫集团”，能够集合国内所有动漫制作公司和单位，一起打造国产的动漫旗舰。

“明星配音”现象

“林志玲声音不叫有特点，叫有缺陷”

明星给动漫产品以及引进大片配音，成为近年来的普遍现象。记得当年《黑客帝国》引进内地上映时，李亚鹏给“里奥”配音，其呆板的声线就被人诟病。但是现在的观众似乎没有当时那么敏感了，早就对明星配音司空见惯，连冯小刚都能够在《丛林大反攻》里“玩票”一把，还有什么不可以的。所以当今年暑期档动画片《马兰花》公布出配音阵容中包括黎明、林志玲、姚明等巨星时，观众的反应也并不很热烈，这部电影在票房上的尴尬境地并未改变。对此，李扬有话说。

南都娱乐：现在明星配音成为比较流行、普遍的现象，作为专业人士，你赞同这种模式吗？

李扬：对此，我是有保留意见的，虽然我承认，明星的加入会给影片带来眼球效应，也可以给媒体提供话题，但是如果明星的声音并不符合角色，实际上既损害了影片的质量，也同样损害了明星自己的形象。所以，我还是坚持认为，找明星可以，但一定要符合这个角色的要求，实在不符合，还不如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做。

南都娱乐：在《马兰花》中有林志玲的配音，很多人都认为她的声音有特点，但电影放映时，还不时有人笑场，你怎么看？

李扬：林志玲的声音不能叫有特点，她的国语不标准，咬字不清楚，这都是“缺陷”，是这些“缺陷”导致了你们所谓的“有特点”。（有没有演员中，声音条件比较好的？）张涵予，之前本来就是配音演员，当然没话说。还有就是王志文，如果我做配音导演，一定会找个适合他的角色，他的声音非常好听，是那种很老派，旧上海感觉的声音，我觉得很像前辈毕克（记者注：说出他配音的角色，那就很牛掰了，《尼罗河上的惨案》中的大侦探，《追捕》中的杜秋）。

南都娱乐：现在网上流行一种游戏，就是网友自发给美剧配音，有时候会很搞笑地去配东北话、四川话等，你怎么看，会不会觉得是胡闹。

李扬：不会，都是自娱自乐的游戏，不要当真，我觉得这种游戏反而能够锻炼人的角色扮演能力，作为休闲活动，我觉得挺好的。

记者手记

坐在VIP里专享唐老鸭

在李扬的办公室里，他见到记者的第一句话就是笑着说：我都是过了气儿的人，还找我采访干嘛，你们还是应该多采访那些当红的明星大腕吧。如果换了别人，记者或许认为此人颇有酸意，但李扬给人的感觉就不是，他是因为工作太忙（采访过程中接了两次电话，中途还有同事进来汇报工作），而又长期不在幕前工作，所以其实并不需要所谓的宣传。他最好的作品，已经牢记在无数中国人的记忆中，那就是可爱的唐老鸭和酷劲十足的孙悟空。在他的办公室里，分别有两件唐老鸭工艺品，摆在不同的位置，足见他本人对这个角色的情结有多深厚。李扬现在的工作政府色彩浓厚，头衔也令人侧目，闲暇之余他会看诸如《潜伏》、《人间正道是沧桑》等军事题材电视剧，但一旦他认真地为记者模仿自己配音的经典台词时，记者实在觉得很享受——无异于坐进了VIP包厢里欣赏。谢谢你，唐老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