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秋
三真相
这天晚上,爸爸似乎坐立不安:“凯丽,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不知为什么我好像浑身都不对劲儿,我这身体真是越来越糟糕了。”
“好的,爸爸。我们已经很久没在月光下散步了。”对于爸爸这个请求,我正求之不得,这给了我一个延迟上床睡觉的理由。
夜间的乡间小路,盛开着无数不知名的野花,它们就像爸爸一样默默无闻,可正是它们才让这个世界如此美丽。泥土的芬芳,清新的空气让我心情愉快起来,我那时还没有意识到和爸爸一起散步是一个多么愚蠢的主意。夜色里忽然传出“叭”的一声响,一个白色的高尔夫球突然跳了出来,击中了爸爸的脸颊,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蹲在了地上。
“谁,谁在那里?”我张开双臂,护住了爸爸。从树的阴影里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真巧啊,韦恩斯,我们又见面了。”原来是鲍贝瑟,这个可恶的家伙。他扛着一根高尔夫球杆,从树后钻了出来,脸上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邪恶:“我说过,这件事不会这么结束的。你这个蠢货,居然从我手里抢走了美丽的维琴尼亚,这让我感到分外耻辱。好了,言归正传,该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你想干什么?”我想拦住他,可他和我的力量太悬殊了,我被他一掌推倒在地。“不!”在我的尖叫声中,他揪住了爸爸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来吧,韦恩斯,让我们像个男子汉一样进行一场决斗吧。你害怕了吗?你这个懦夫!”他狠狠地在爸爸的脸上击了一拳,爸爸像个出膛的炮弹飞了出去,削瘦的脸上全是血。爸爸挣扎着想站起来,可疼痛使他站立不稳。
我眼睁睁地看着鲍贝瑟步步逼近,却无能为力。正在这个时候,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忽然跳了出来,清冷的月光照在爸爸身上。我发现他身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开始颤抖,身体变大。
“你在发抖吗?胆小鬼。”愚蠢的鲍贝瑟依旧步步逼近,等他走到爸爸面前,才发现我爸爸变得如此高大,他须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而且他的身体还在不断膨胀、膨胀!
爸爸仰起头,朝着圆圆的月亮发出了一声雄浑、悠远的嗥叫:“噢……!”月光照亮了他的脸,那已经不是一张人的脸,而是一张毛茸茸的长着尖锐獠牙的狼脸。“爸爸……”我痛苦地叫着,我的想法得到了证实。我真的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天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这……这是怎么回事?”鲍贝瑟瞪大了眼睛,恐惧让他面无血色。当爸爸,不,当狼人狰狞的目光锁定他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抡起高尔夫球杆向狼人打去。可是他并没听见预想中的撞击声,那只金属杆被狼人牢牢抓住了,并且发出扭曲、断裂的声音。鲍贝瑟用吓得变了调的声音大声尖叫,慌乱地躲在了一棵大树后。可那水桶粗的树对狼人来说却不堪一击,它只挥出重重的一爪,大树就拦腰折断了,露出了鲍贝瑟惊恐的脸。
“不!”鲍贝瑟刚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就飞了出去,掉进了远处的灌木丛,再也没有了声息。“爸爸,爸爸……”我不断地呼唤着他。不知过了多久,狼人的咆哮停止了。我飞快地跑过去,看见地上那个不停扭动的身躯,还是我熟悉的瘦骨嶙峋的爸爸。“我这是怎么了,全身就像散了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凯丽?”他的眼睛一片迷茫,显然没有一点儿关于狼人的记忆。
“哦,没什么。你只是……只是被鲍贝瑟打昏了。”我抱住他的头,失声痛哭。我该怎样说,该怎样告诉他关于狼人的故事?哦,可怜的爸爸,他根本就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
我以为鲍贝瑟被打死了,谁知他的生命还真是坚韧,一个星期后爸爸接到了他的电话。爸爸这个老好人早就忘了那顿毒打,依旧亲切的问候:“好久不见了,鲍贝瑟先生,您有什么事?”话筒里出人意料地沉默了一小会儿,看来鲍贝瑟还心有余悸,他半响才说:“韦恩斯,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件事要正式通知你。”
对于这个居心叵测的鲍贝瑟,我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他一定不怀好意。我劝爸爸不要去了,可是爸爸不听,他说:“也许镇长真的有重要的事要通知,做为镇内一分子,我不去反而不妥。放心吧,凯丽,他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再打我一顿,在维琴尼亚这件事上,我是绝对不会让步的。”我劝不住他,只好陪他去了。
办公室里,鲍贝瑟果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过,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和他严肃的表情极不相配,显得分外滑稽。鲍贝瑟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韦恩斯先生,你有没有听到过最近关于怪兽的传说?”“是的,我听说了,最近有不明生物大肆破坏农场,伤害家畜。不过,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怪兽,这也许是一种物种的变异。”
鲍贝瑟不想和他讨论什么专业名词,他点点头,狡黠地说:“知道就好,知道就好。鉴于怪兽已经严重危害了牧民的安全,所以我已经向市长提出了狩猎请求。韦恩斯先生,这是狩猎许可证,请你过目。”爸爸潦草地看了一眼,就放了回去,他有些糊涂地问:“是的,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鲍贝瑟阴险地笑了笑,说:“是这样的,我听说怪兽只有在月圆的夜晚才会出现。而万圣节,也就是明天,将是一个月光明朗的好天气,我将命令镇上的所有警察一起出击,无论在任何场合,只要看见怪兽格杀勿论。为了牧民的安全,做为镇长,我有责任通知每个居民,注意安全。”
“是这样啊,那么谢谢了!”爸爸松了一口气。我却大吃一惊,这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他明明知道真相,他明明知道怪兽是爸爸变的,他却隐瞒了一切,下达了这样耸人听闻的通知。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鲍贝瑟先生,你这是犯罪!你这个刽子手!杀人犯!”我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鲍贝瑟双手一摊,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凯丽小姐,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是杀人犯?好的,如果你认定我是杀人犯,请你提供证据,法律可不允许信口雌黄。”
我扑了上去,我恨不能用指甲抓破这张厚颜无耻的脸。可是爸爸抱住了我:“凯丽,不要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泪流满面,凝视着可怜的爸爸哽咽着说:“爸爸,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那只怪兽!”
爸爸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我是怪兽?凯丽,你开什么玩笑?”“是啊,韦恩斯先生怎么会是怪兽呢?这是我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鲍贝瑟随声附和。
危险近在咫尺,我却无法改变它。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笑话,一个低级笨拙的笑话!而我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悲哀和无助,也许维琴尼亚夫人说的对,无论我觉得自己多么成熟,在大人的眼睛里,我也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无法了解这世间的尔虞我诈,我也根本保护不了我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