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钟的约定

李　杰

下雪了，下得很大，一排排楼房在雪中矗立着接受雪花的洗礼，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温暖。列车快要经过我家门口了，我知道母亲一定会站在门外看着列车从家门口通过，无论刮风下雨、下雪。多么希望司机能把列车的速度放慢一些啊，好让我和妈妈能够多看一眼。“妈”，我不禁的失声喊了出来，眼角湿润了，没有人能够看得到我的失态，我一个人独坐在广播室里看着妈妈向我招手的身姿。我也用力地向妈妈挥挥手，用力地敲打车窗，想告诉妈妈，我在这里。列车箭一样从我家门前经过，妈妈的身影却永久地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十五年了，自从我当上列车乘务员的第一天起，每一次乘务时母亲都会站在家门口看着我值乘的那趟列车，直到列车离开了她的视线。妈妈不是铁路上的工作人员，但是，她的女儿在这趟列车上工作。我成为妈妈永久的牵挂。每一次出乘妈妈都要看着我值乘的列车从家门口通过，可两年多的时间里我竟全然没有察觉，直到一次列车因为水害晚点将近二十多个小时，妈妈不小心说漏了嘴。她跟我说她不想让我知道是因为怕影响我的工作。我曾告诉妈妈，女儿长大了，懂得照顾自己，不善言辞的妈妈总是笑一笑，继续在自己的日历上用笔准确的划出女儿出乘在外的日子。

2006年的农历正月十四，我们满怀欣喜的工作在自己的岗位上，因为第二天早晨到家就要和家人共同过元宵佳节了。正沉浸在高兴当中，列车却慢慢地在绥中站停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列车还在停着。天渐渐地亮了起来，外面的大雪肆无忌惮地下着，狂风把车体吹得轻轻摇晃。看着外面的天气，我心急如焚，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啊。妈妈看到我们的列车还没有经过家门口一定会很着急。我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这是我被大雪阻挡在外面时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我听到电话那端熟悉的声音，“姑娘，你们列车现在在哪里啊，看了很多趟列车都过去了，怎么就见不到你们的列车啊。”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知道妈妈依然在等着我，守望着她的女儿。我告诉妈妈，不要再等我了，我也担心刺骨的寒风让妈妈的身体受不了，妈妈只是在电话那端支支吾吾地告诉我：“好、好。”

2006年冬天的那场雪，是东北五十年不遇的一场大雪。我们列车已经晚点将近二十四个小时了，很多人的手机都没有电了，我的手机也不例外。没有电话联系，更勾起了我想家之情。列车开开停停、停停开开，每个人都很着急。望着窗外的建筑，总感觉家离得还很远，总感觉到家遥无可及。天，太冷了，看到外面的所有的树木、建筑都被大雪覆盖着，真的不希望妈妈站在自家楼前等着我，可是内心又想看到妈妈的身影，因为那短暂的相见是我们母女两人“平安”的约定。

第三天早晨七时多，列车缓缓进入了我们的那座城市，我朝窗外看去，大风呼呼作响。路边上很多树木被狂风连根拔起，路上的行人很少很少。妈妈会来吗?自家的楼房离我的视线越来越近了，我一眼看到了墙外那位老人，妈妈站在风雪中用力地向我挥挥手，我依然用力敲打着车窗，告诉妈妈我在这里，在这里。那天的列车开得格外的慢，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妈妈脸颊冻得发紫，头发被大风吹得很乱，鹅毛大的雪花打在妈妈的身上，脸上。妈妈顾不上这些，用力睁开双眼，她一直在向我挥手，直到列车慢慢的从她的面前通过，进站。

十五年了，我从这趟列车换到那趟列车上工作，从列车员到广播员，从母亲的家里搬到我自己的新家，一切都在变，和母亲的约定没有变。这一秒钟的约定。是永远不变的诺言。当列车通过家门口的时候，我知道母亲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