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相为谋
亦桑
初涉职场的头三年,我换了3份工作,行业跨度从制造汽车的,到制造日用品的,到制造文字的。但相似的是,一起工作的妞们,都升华成了闺密,兼有个别男士,也堪任蓝颜。这三个圈子小宇宙,相伴至今。
所以一直发自内心地佩服我的上司们,他们总有慧眼能把我们这些性格各异、但气场相近的人招揽到一起,一举击破了“同事不能做朋友”的谣言。
不过,若是女同事之间道不同,却总想为谋,那应该怎么办呢?
X的方法是,把老公的福利带到公司和大家一起分享。洗衣票、蛋糕提货券、专柜打折券等等,正面让人看到满满的诚意,翻过来却发现都濒临过期边缘,最多三日残喘。甚至是在秋风扫落叶的季节,冰激凌券才款款而至。有一次她颇得意地宣称:“知道前台MM为什么对我们部门事儿特别上心吗?因为我经常拿一些甜头给她尝。”可所谓甜头,不过是她用了过敏的化妆品或是没买对口味的零食。真是颠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典范。大家很怕她“给甜头”的友谊信号,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常常也不好意思say no,只好被迫欠她一份人情。
Y则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同志,经常用一些非官方的聚会(比如打牌唱K撮一顿)把大家团结在一起,谁要是无故不参加,那可是要被她瘪瘪嘴戴上“不合群”的帽子的。至于中午在饭堂用餐,她认为办公室座位在方圆2米之内的女同事,都天经地义地应该一起下楼一起吃饭,否则就会被怀疑关系不和。但事实是,坐在一起的6人常常一顿饭没有一句对白,因为昨天已谈了学位房,前天又谈过经济适用房——这样硬生生地让大家黏在一起,只会更迅速地让彼此发现不是一个Channel的。
而Z的桥段,彻底把我打败了。在她的认知领域,大概每个人都有厌憎上司的“原欲”,而互相抒发这种情感,是表达真诚的途径。所以,每次她单独和我在一起时,总能山长水远地将话题从天气引到对上司的抱怨,还换位思考地站在我的角度,指点领导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开始我还被她打动,可是大家无意中一对口供,发现她对所有人都是这种方式。后来,只要可能造成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刻,大家都会借故飘过。因为每当她用手遮住嘴企图“悄悄”说一些什么时,那就等于高调地宣称:我们两个,又在讲上司的坏话啦。
综上所述,女同事之间的感情,和天下所有感情一样,要顺其自然。道不同,不相为谋,谁和真理过不去啊。
猫眼
贾葭
五年前,我曾写了篇《动物伦理》的小文——就在这个版面的同一个位置——谈养猫的操心以及操蛋之处,后来我曾指天发誓坚决不养宠物。谁料报应不爽,一个挚友要去美国访学,要把猫猫寄养在我家,被我义正辞严地回绝。谁料此人涕零如雨地拍着我的大腿说:哥们儿只能信任你了,在北京。
这句话不能说明他混得很差,毕竟还是个哈佛尼曼学者。只是这样的说辞太能蛊惑人心了,甚至还有种临终托孤的悲凉。士为知己者死嘛,养个猫怕啥。回头一看,那只号称名门闺秀的小母猫楚楚可怜地看着我,眼神那叫一个天真无邪啊,顿时就心软了。
除了闹春之外,这只加菲猫可称完美,她甚至还能提醒我接电话。但她发情的时候,让我残酷地认识到自然欲望的可怕。她完全不顾名门闺秀的出身,躺在地上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凄厉的声音在天安门都能听见。无奈之下,我只有送她去跟公猫幽会。这只公猫被我政审两次,算得上根正苗红。一来二去,搞了三次,花了一千多块,终于怀上了。
她产子之后不久,这位哥们儿也海归了。为了给小猫断奶,我把母猫送了回去。三只小猫起初还只像打火机这么大,转眼几个月过去,个个都长大成猫了。二男一女,兄妹三人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虽然他们的名字都能在西安碑林的石碑上找到出处,但丝毫没能熏陶他们分毫。
有个叫贾思迈的小伙子,饭盆吃光了就像擂鼓一样敲,有时候还把饭盆翻过来敲,特别像击鼓鸣冤。直到有一天他把饭盆像帽子一样扣在头上在家里示威游行的时候,我忍无可忍了。还有个叫沈步摇的姑娘,总能准确无误地把她可爱的尾巴塞到人的拖鞋下,就像精心测量瞄准的一样,然后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她还有一个拿手绝活儿是拍小强,肉嘟嘟的小爪子之下,无数小强身败名裂地迅速呜呼。
另一个小伙子叫贾思其,此人最擅长的表演,就是每天早上在我胸口练习俯卧撑,直到把我踩醒,然后带我到饭盆那里,貌似一脸的阶级斗争相。或者就是趴到电视上面,长时间盯着我看。江湖传说猫猫能够看到鬼,所以他长时间stare我的时候,我总觉得汗毛直竖。有天我梦魇,抓到了一个女人的手,醒来就看见贾思其在旁边。
一本叫《蛛丝马迹》的法医学书里曾提到,猫猫不停地嗅人的时候,其实是在闻这个人是否还有呼吸,如果死了的话,就立即上来吃尸体。我看到这块儿的时候,一抬头,这两男一女在一起窃窃私语好似密谋一般,我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张之洞们的工作餐
刘诚龙
我原先以为干部履历表上有些填空题目没啥意思,不过是浪费我们的笔墨。出身那项还好理解,但那身体状况一项,有啥意思呢?每次填这栏,我就随手填写“一般”。有位兄弟在那一项里填了个“精力充沛”,我以为他是在玩幽默,没想到他是特别认真的,而且果然也见了成效。这位比我小了好几个年齿的家伙嗖嗖嗖地升上去了,我还在原地踏步。
两广总督张之洞的身体超级棒,他工作起来早班接中班,中班接晚班,“精神大异乎人,十数昼夜目不交接以为常”。旁边秘书、马弁三班倒,每班都有人挺不住,呼呼打瞌睡去了,他老人家却目不交接,或阅文批示,或与僚属谈话,或亲自兼任秘书写报告。重要讲话不要秘书起草,自己通宵加班,仅此一端,也应该给他评个优秀领导。
这样的工作狂,常态情况下,是忠孝难两全的。换句话说,组织肯定很喜欢,老婆却不一定了。但张之洞是超人,他超就超在,忠孝两全,革命工作与家庭作业两不误。
张总督是以单位为家的楷模,“无论大寒暑,在签押房内和衣而卧,未尝解带。”如是,他如何家庭事业两不误呢?原来,每到午睡时分或者是子夜,下属眼皮眨个不停的时候,张总督就打发人将其妻妾们喊来,叫亲随把门给关上,“侍姬妾亦于此时进御”。忙活两三个时辰,彼此身心交泰。事毕,姬妾们回家睡回笼觉,张总督依然案牍劳神,继续工作。
好多领导都是这样的超人。比如纪晓岚,他被乾隆调到皇宫里去编《四库全书》,眼睛暴赤,饥渴难耐。乾隆体恤干部,送来两名宫女,才解决问题。
张之洞的办公室与他妻妾的卧室是相通的,招之即可来,挥之即可去。办公地点与住房连在一起,不但克林顿与莱温斯基的白宫有这种人性化设计,在咱们清代以前,其实也都是这种格局。唐朝还有一种特别的福利制度,叫作官妓。上面有领
导来指导工作了,到点了,我们现在习惯说:去填饱肚子吧!唐朝人习惯说:去松个筋骨吧!比如大诗人兼大领导白居易,“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樊素和小蛮就都是编制内的服务小姐。
现在公私分明,公家当然不提供这种方便了,但这种工作餐,你不想要,人家也会送的。据说,如果谁只吃正餐,同僚们就会奚落他:你身体不正常吧?这话的意思就是,你若没个超常的身体,你就别来干革命。所以,我那填“精力充沛”的同僚,就当上了大领导。
恋爱不是请客吃饭
叶倾城
恋爱不是请客吃饭——但一般是从请客吃饭开始的。
一次美好约会,她在熙和天气里,穿一件翠绿皮草小吊带。而他嚼过口香糖,用了牙线,还喷过无糖的柑橘口腔喷雾,保证口气和笑容一样清新。
是去护城河边的大厦顶层——露天阳台上有很多郁郁葱葱的大棵绿树,油绿的大叶子拂在人身上像羞怯的一触,音乐幽微而杯盘响得很雅致,她的衣香,他的鬓影,提拉米苏腴而不腻,她把它颤巍巍地舀在小匙上,仿佛是以食物发出自己的心声:Pick me up。
还是去路边摊——烟腾腾,满地扔的纸片,卖烤串的小伙子一口京腔:“爷,您的好了。”桌面铺了一层保鲜膜的桌布,虽然四角都缚在桌腿上,还是风一起就呼啦啦飘起来,有时候刮倒了纸杯,黄澄澄的啤酒就泼了一桌一地,泼脏了她的裙。她的高跟鞋,在一地废卫生纸之间进退两难。也有不在乎的,就埋头大吃——有时候,吃什么,确实比和谁吃更重要。
追求异性,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招投标。互相试探的同时,也就是相对展现实力。带她去私房川菜,彰显的态度是:我惯于与民同乐,但我的境界比芸芸众生高那么一点点。我吃的回锅肉更加三花肥两花瘦,油更清而味更淡。我爱的女子也一样。带她去吃法餐,头盘上来的时候,就可以若无其事道:“去年我在普罗旺斯的时候……”虽然他其实最讨厌薰衣草的,味道,像油漆像染料。带她去吃清淡得过了分的上海菜,至少表明:一、愿意为她花钱——男人有不爱女人的,没有不爱钱的,一毛不拔如何说爱?二,愿意迁就她的胃口。至少这一刹,情欲多少冲淡食欲,他可以为她吃不饱。
而她,得到了这一切之后,才有资格深情款款地说:感君千金意,惭无倾城色。当然一顿饭谈不到千金的高度,但如果连一顿好饭都付不起,只是百金意,十金意,甚至硬币意,让她接受还是不接受呢?接受呢,自轻身份,不接受,男人会说:“你真现实。”——有两句经典语言,是男人用来批评女人的,一句是:你觉得这现实吗?当她说到付出、牺牲、忠贞、承诺、一生一世。另一句是:你怎么这么现实?当她谈到钱。
所以,带我去美好的馆子吃一顿美好的饭吧。有一天,当他爱上我,或者我爱上他,他也许愿意三日入厨,洗手作羹;我也会带他去我少年时战斗工作学习吃饭过的地方,告诉他,那家酸汤粉,十年前三块,现在也不过四块五。
但在那阶段到来之前,我想我还是宁愿享受豪华餐厅的冷气,即使要为之再披一件小披肩,也在所不惜。而希望,你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