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权统治下的牺牲品

2009-07-30 05:55季海洋
文教资料 2009年11期
关键词:子君男权小镇

季 源 季海洋

摘要:《伤逝》中的子君与《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的爱米丽的悲剧命运极为相似,本文通过对这两部短篇小说的对比研究,从她们各自的亲情、爱情和社会人情方面进行了探析,从而归结出正是男权统治下这些人类基本情感的扭曲导致了女性的悲剧。

关键词:子君爱米丽女性主义男权统治

威廉·福克纳是美国当代文学的顶尖人物,他的短篇小说《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以哥特式的情节成为其代表性的作品;无独有偶,在同时代的中国,作家鲁迅也以其尖锐犀利的笔法和忧国忧民的思想成为一代文学大师,《伤逝》是他唯一的一部爱情主题小说,《伤逝》里的子君和《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中的爱米丽的悲剧命运极为相似。本文试图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对这两个人物进行解读,从而归结出女性悲剧的根源。

一、男权统治下父亲的专制

美国独立后南方仍以种植园经济和奴隶制度为主,南北战争结束后,南方的奴隶制度迅速解体。传统的种植园经济受到资本主义工业的冲击,新旧观念进行着激烈的冲突,南方人极力维护着渐渐远去的传统道德理念。爱米丽“始终是一个传统的化身,义务的象征”,她代表着传统的南方淑女美德,所谓的“南方淑女”只是男权统治下男性对女性的束缚。在小镇人的心中始终有这么一画面:“身段苗条,身着白衣的爱米丽小姐立在身后,她父亲叉开双脚的侧影在前面,背对艾米丽,手执一根马鞭,一扇向后开的前门恰好嵌住了他们俩的身影。”“父亲叉开的双脚是固执的象征,手里的马鞭是力量的象征,背对着艾米丽的侧影则是权威的象征”,父亲用自己的意志控制着爱米丽的生活,而不顾及她个人的感受和思想,为了保持贵族家庭的体面,父亲用马鞭赶走了所有向爱米丽求婚的年轻人,他阻碍了爱米丽作为一个女人自然的社会化过程,使得她三十多岁还待字闺中,从而心理和生理上都没有获得自然的满足。父亲死后,爱米丽更是被抛入了孤独无依的深渊,她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当小镇上的人去她家拜望时,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坚信她的父亲没有死。她被父亲剥夺了一切幸福的权利,当他撒手而去,她便没有了任何的依靠。爱米丽的葬礼上,人们看到“停尸架上方悬挂着她父亲的炭笔画像,一脸深刻沉思的表情”。他像一个幽灵一样抓住爱米丽不放,剥夺了她一生的幸福。

子君生活的时代封建传统的思想根深蒂固,“三从四德”的伦理道德禁铜着女性的思想,束缚着她们的行动,与此同时,“五四运动”已经带来了女性解放的曙光。像子君这样的年轻人开始追求爱情追求自由,但这种思想的解放还不彻底。鲁迅对子君父亲的描写是很少的,但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对这个父亲也可见一斑:“她父亲——儿女的债主的烈日一般的威严。”这个父亲是专制的,他不允许儿女有自己的选择并牢牢地控制住子君,使她不能选择自己的爱情和婚姻。

二、男权统治下爱情的幻灭

父亲死后,爱米丽剪短了头发,“此时艾米丽的形象是闪亮的,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美丽,剪去了长长的头发,象征着剪去了传统的旧观念,她决心与过去决裂,重新开始生活”这时她认识了建筑公司的工头荷默·伯隆,“过了不久,逢到礼拜天的下午我们就看到他和爱米丽小姐一齐驾着轻便马车出游了”。艾米丽出身贵族,她和荷默·伯隆的交往是不被允许的,镇上的人们对此窃窃私语,喋喋不休,爱米丽的堂姐妹也被请来阻止她和荷默·伯隆的交往,但爱米丽顶住层层压力坚持和荷默·伯隆继续在一起,“我们还听说爱米丽小姐去过首饰店,订购了一套银质男人盥洗用具,每件上面刻着荷·伯。两天之后人家又告诉我们她买了全套男人服装,包括睡衣在内”。爱米丽把自己所有幸福的希望都押在了荷默-伯隆的身上,为了爱她摈弃了一直遵守的“南方淑女”美德,为了爱她不顾小镇人的反对和白眼,但是荷默·伯隆却并非爱米丽所认为的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他与爱米丽的交往只不过是一种消遣和游戏而已,他甚至说他喜欢和男人交往,他也曾说他无意于结婚。当他们的爱情出现了裂痕,当荷默,伯隆终于说明了真实的心意后,爱米丽崩溃了,她再也无法承受失去的痛苦,她不顾一切地毒死了荷默·伯隆,希望用死亡来留住永恒,从此她把自己关在孤零零的房子里。与世隔绝,直到生命消逝。

子君也同样是一个为了爱不顾一切的女人,她欣赏涓生的新思想和新知识,并和他坠入了爱河,爱使她变得异乎寻常的勇敢,她甚至喊道:“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她众叛亲离,在四周的白眼下义无反顾地和涓生同居,她以为涓生可以给她永恒的幸福。虽然接受了新思想的洗礼,但骨子里子君仍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她只想做一个贤惠的妻子,把身心都献给自己所爱的人,可涓生所想要的并不仅仅是一个传统的贤惠的妻子,他更需求的是一个精神上的伴侣,而在这一点上,子君恰恰是忽视了的。在吉兆胡同定居后,她便开始了喂猫养狗的生活,过去的那些勇气都已经失掉了,涓生逐渐感觉到“子君没有先前那么幽静,善于体贴了”,他的构思往往被子君催促吃饭而打断,天气的冷和子君神情的冷使得他不愿意在家中安身,最终他意识到他和子君的爱是盲目的,这盲目的爱使得他将人生的要义忽略了,他一心想要开辟自己的新生活而渐渐失去了对子君的耐心,终于他开口了:“我已经不爱你了!但这于你倒好得多,因为你更可以毫无挂念的做事。”子君的精神之柱坍塌了,她被抛入了一个绝望的境地,“她脸色陡然变成灰黄,死了似的”。她无路可走,只有回到她的家,那个她为了爱而愤然离开的家。爱情使她勇敢,而又是她的爱人使她虚弱到无处可去。

三、男权统治下吃人的社会与礼教

小镇上的人对于爱米丽的悲剧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爱米丽小姐“始终是一个传统的化身,是义务的象征”,她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活,她的一生都受到小镇传统的制约。当小镇上的人看到她和荷默·伯隆一齐驾着轻便马车出游时,他们便开始窃窃私语了,他们认为爱米丽小姐是不会看上一个北方佬的。而当他们发现爱米丽真的和荷默·伯隆坠入了爱河的时候,他们便相信“她是真的堕落了”。他们开始交头接耳地认为爱米丽是全镇的羞辱,也是年轻人的坏榜样。当有人看到爱米丽去买毒药并说她要自杀了的时候,小镇人甚至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在他们的心中,根深蒂固的传统礼教比一个人的生命要高贵得多,他们宁愿爱米丽死去也不愿让她失去所谓的南方淑女风范。小镇人对爱米丽的态度是一把精神上的利刀。使爱米丽的人格发生了扭曲并导致了她一生的悲剧。

子君生活在有着几千年封建和礼教传统的旧中国,尽管五四运动唤醒了广大知识青年的革命热情,“然而封建势力在中国的统治是根深蒂固的,加以辛亥革命失败后袁世凯在国内掀起的尊孔复古逆流,又加以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的勾结,在各方面极大地加强了封建势力的统治地位”。子君和涓生的自由恋爱在家受到封建家长的反对,在社会上受到社会的白眼和非难,涓生觉得“在路上时时遇到探索、讥笑、猥亵和轻蔑的眼光”,他们寻住

所。也多半被托辞拒绝,由于谣言涓生也被局里辞掉了,而只能靠译点书维持生计。根深蒂固的封建礼教和冷漠麻木的社会导致了他们爱情的逝去,子君的死亡。

四、男权统治下女性自身的软弱

出身于贵族世家的爱米丽被小镇上的人看做是一个纪念碑似的人物。他们不容许她打破他们心目中的南方淑女形象,但在面对爱情的时候,爱米丽选择了自由,她不顾小镇人的白眼和窃窃私语,毅然和身份与她不能匹配的荷默·伯隆交往,这个时候的爱米丽是充满了自由和勇气的一朵鲜艳的玫瑰。但她对于南方传统的反抗也只限于她的爱情婚姻而已,当荷默·伯隆摧毁了她的幻想的时候,她又无可奈何地受制于南方的妇道观。她的一生都在两个男人的阴影中不能解脱,一个是她的父亲,另一个就是荷默·伯隆。在爱米丽的葬礼上,人们看到“停尸架上方悬挂着她父亲的炭笔画像,一脸深刻沉思的表情”,至死她也没有摆脱专制的父亲对她的控制。而荷默·伯隆的尸体则使得她封闭在自己的院落中,越来越与世隔绝,越来越孤僻自闭,她拒绝接受一切新的事物,拒绝社会的变化,逐渐被社会和人们所遗弃。

子君把爱情看得至高无上,在五四运动的激励下,她追求恋爱和婚姻的自由,那时候的她是勇敢而无畏的,她发出了自由的呼声,对于社会的白眼和嘲笑高昂起头颅,这是小资产阶级初步的觉醒。然而她的觉醒又太狭隘了,她只争取恋爱婚姻的自由,而忽略了人生的其他方面,她爱慕涓生的才华和见识,但她并不完全理解他的革命信仰,当涓生指着一张半身的雪莱像给她看时,她却只草草一看,便低了头;当涓生给她谈家庭专制,谈打破旧习惯,谈男女平等时,她总是微笑点头,两眼里弥漫着稚气的好奇的光泽。她的稚气和好奇的神色表现她并没有完全的深刻理解涓生的思想,她只是沉浸在和涓生的爱情中;对于涓生求婚的言辞,她竟像读熟了一般,能够滔滔背诵;和涓生同居后,她一心想着涓生和家庭,对于其他的更是无所顾及,更不用说读书和交流思想了。涓生渐渐地意识到他们的爱是盲目的,这盲目的爱使得他们将别的人生要义全盘疏忽了。就如涓生所说的:“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而爱情生长的土壤正是广阔的人生。

五、结语

爱米丽和子君都是男权统治下的牺牲品,她们的悲剧命运来源于父权统治下亲情、爱情和人情的扭曲,也来源于她们自身的软弱。她们的权利和自由被封建社会和传统礼教剥夺。专制的家长制度、根深蒂固的旧式道德使得她们陷入孤苦无依的境地,女性自身的软弱性使得她们无法挣脱困住她们的牢笼。爱米丽和子君的悲惨遭遇并不是偶然的个人的命运,而是所有女性共同面对的问题。她们的悲剧启示我们,女性的彻底解放不仅需要社会制度的完善,更需要女性自身思想觉悟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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