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也
兽迹
天虽然晴了,但并不见得暖和。下雪天一般都是这样。从村外雪塬上吹来的风,硬硬的,是刺骨风,得放下帽耳遮寒,免得冻伤耳朵。活的东西都怕冷,所以在雪地上很少能见到奔跑的兽影。我想:一定有那样一个洞口,隐在雪层下面。里面黑黑的,暖暖的,趴着一只兽,面向洞口,探出长长的胡须。它的双耳竖起来,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漫山遍野都是雪,视野就会放得很开。仔细看雪地上有鸟爪的痕迹,此外还有丝丝缕缕的爬行昆虫的痕迹。说明,即使在寒冷的夜间仍有出外爬行的微小生物。遗憾的是,我从没有见过如此耐寒的小虫。再找还会找到野兔的爪印,间距很大想必是奔跑时所留。有时我们还会找到梅花状的蹄印,当我们带着狗,寻觅上一段路程后,蹄印就消失了。
小小年纪,为何对兽迹如此感兴趣呢,说到底还是来自于祖先的狩猎习性。
大约是中午,当我们在空场的墙根处“扎板”时,听见身边的人叫了一声。于是,举目四顾,遂看见,雪塬上闪过一道狐影。火焰色。这等毛色的狐皮是特别珍贵的。而这等颜色的狐狸也是少见的。
还在我等发愣的当儿,身边的狗群一轰而上。狗仗人势,在我们的发喊声中,狗群已隐没在腾起的雪雾中。
不大一会儿,在山塬的背后传来剧烈的嘶咬声。
我们赶到了事发地。一大滩弄脏的雪地。几只狗卧在雪地上喘气。有的在舔着受伤的腿部。雪地上有遗落的狗毛和狐毛,还有点点血迹。
火狐早不见了踪影。
火狐能在狗群中脱身,大约凭借的不是彪悍而是家犬们久违了的野性。事隔多年,狗狐大战时的沉闷低吼仍清晰在耳。想不到兽类的生存也是如此残酷。
狼
村子里的大人们打住了一只狼。用的是扑兽的铁夹。这铁夹的弹簧很硬,得用脚踏住机关,用双手往开扳才能弄开。孩子们是不行的。这只狼被夹断了一只后腿。取下来时就瘸了。但腰上被拴上了一根长绳。
狼一放开,就往村外跑。但后面有人牵着绳子。即使如此,有人还手里提着棍棒,以防攻击。狼在前面跑,后面跟着人群,还有汪汪叫的狗群。狼停下来,狗就围上去。人也围上去看。狼虽受难,但威势还在。怯阵的狗,只是叫,却不敢近前。狼偶然呲一下牙齿,狗就往后退一截子。人也一样。
到了晚上,狼被宰了。肉和骨头分给大家尝尝鲜。我只对狼皮感兴趣。偷偷地用手指摸了摸,硬得像刺。狼毛是一根一根的,数都能数出来。
打住的是母狼。失去妈妈的小狼崽在洞口晒太阳,也被捉了。狼崽胖乎乎的,被我们抱回了家,但没养上几天就死了。
即使是小狼崽也会攻击院子里的小猪娃和鸡,脸上偶然间也会露出凶相。
大雕
不知这只大雕是怎么被套住的。大约用的是一张很结实的网,里面放一只活鸡,扑闪着翅膀引诱,这么着俯冲而下的雕就被网住了。
雕的一只后腿,也被一只长绳拴了。但这只大雕不跑也不飞。它静静地立着。保持着伟岸的身姿。雕的神情,是倨傲的,是睥视一切的神情。它的神情都在它的眼睛里。
这只雕被拴了好多天。后来,它飞上了一间放拉拉车的棚顶。一直就那么站着。
春天的风沙大,时间长了,它的毛色就失去了光鲜。
没见它吃,也没见它喝,人们把它忘了。后来,雕死了。一
人们拔去了它的尾翎,拿回家插在瓶子里。被拔去羽毛的雕被扔在山坡上。过了好久,直到冬天,
雕躯还在,风一直在拨弄它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