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前总统的道德破产

彭永清

一向以清廉形象示人的卢武铉涉嫌贪腐，让许多人深感意外。现在的情况表明，他跟同样是律师出身的台湾陈水扁有许多相似之处。

据韩国《联合新闻》报道，2009年4月27日，韩国前总统卢武铉的哥哥卢建平因违反《特定经济犯罪加重处罚法》被首尔地方法院判处5年有期徒刑。卢建平因涉嫌在卢武铉执政期间，与当时的农协中央会长合谋并购证券公司，并从证券公司最大股东那里非法获得“回扣”约30亿韩元(约合人民币2000万元)。

随着卢建平的被捕，卢武铉也因与之有关而受到检察机关的调查。卢武铉由此成为韩国第三位接受检查的总统。

检察机关严阵以待

4月29日就已经做好充分准备的最高法院负责人，30日一大早就与警卫队同时对现场进行检查。8点钟，搜查企划官洪满杓首先到达最高法院；20分钟后，中央搜查部部长李仁圭来到法院；又过了10分钟，林采珍总检察长也到达法院。虽然起初有约700名记者提出采访申请，但出于安全问题而规定只允许210名记者进入法院内部。在最高法院的另外一栋办公楼二层的食堂被用来当作200多名记者的办公室兼采访室。同时，为更好地对卢武铉接受传唤的过程进行报道，最高法院还花费600万韩元设置了一个无线网络基站。

为保证最高法院的安全，政府动用了1500名武警和片警负责警卫。他们负责对每个进入法院的来访者进行严格检查——从确认身份到搜身检查。在法院入口处还设置了酒精探测仪，防止饮酒者进入法院。

据检察机关称，泰光实业总裁朴渊次22日接受检察机关询问时交代，在2006年9月，他曾向卢武铉夫妇各赠送了一块价值约1亿韩元的瑞士高档手表，得到卢的口头“感谢”。目前，韩国最高检察院中枢部已经就此事是否属实展开调查。

4月23日，检察机关向卢武铉发出了7张A4纸材料，就是否收受600万美元的巨额贿赂进行质询。质询内容包括卢武铉在位时是否知道总统府总务秘书郑相文挪用了向朴渊次索要的500万美元的事，并且将在得到卢武铉的书面回答后再进行当面询问。不过，卢武铉于25日通过电子邮件回了信，卢武铉在信中并未就100万美元的去向进行说明，据说他是为了强调“被怀疑人的权利”而有意对此避而不谈。虽然定于30日对其进行当面质询，但卢武铉表示将拒绝说出这些美元的下落。

不过，检察机关的这一行为让法律界颇为不满，他们认为这样可能会影响调查效果：“这只是向卢总统提供防御术。”但检察机关称，在对卢武铉进行正式调查之前，将对最了解这100万美元去向的郑相文进行集中调查。

据称，郑相文已经向检察机关供述了他在2005年从朴渊次那里收受价值约1亿韩元的购物券的事实。

卢武铉接受传唤

2009年4月30日，是一个让韩国人感到羞耻的日子。韩国前总统卢武铉这天出现在首尔市瑞草区检察厅，在该检察厅大楼11层的特别调查室接受收受贿赂的相关调查。这位直到去年2月25日还在国内领导民众、国外则代表民众的总统，今天作为受贿事件的嫌疑人重新出现在国民与世界面前。不过，他不是以领导人的身份，而是以嫌疑人的身份出现的。这是继韩国两位前总统全斗焕和卢泰愚于1995年接受检察机关的调查时隔14年后的又一总统接受调查事件。

卢武铉于当天早展8点前乘车从位于庆尚南道金海市烽下村的私宅出发，经过5个多小时的行程，于下午1点半左右到达首尔瑞草区瑞草洞的最高检察厅。在出发之前面对聚集在自家门前的记者们，头发斑白的卢武铉简短地说了“在国民面前丢脸，让国民失望真对不起”的话。而且，当时还有直升机盘旋在卢武铉家的上空，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令人紧张的气氛。

卢武铉到达瑞草检察厅门口时，“爱卢会”500多名成员也集中在从检察厅正门到瑞草车站大约70米的地方，他们手里拿着黄色丝带或气球，喊着“停止政治报复”的口号示威。而反卢组织则呼喊着“逮捕卢武铉”的口号。在卢武铉乘坐的大巴经过检察厅门口的瞬间，一些反卢武铉集团成员向大巴投掷生鸡蛋和鞋子，有几个鸡蛋击中了大巴的玻璃窗。一名“爱卢会”男性成员向彼此接近的人群喷洒杀虫剂，随即被警察拘留。

尽管最高检察厅方面因考虑到卢武铉曾经担任过国家总统，希望询问越快越好，以示对卢武铉的尊敬，但由于需要确认的材料太多，因此，审理工作一直延续到30日深夜2点10分左右，总共13个小时。在询问结束接受记者采访时，卢武铉微笑着说：“我将尽可能配合检察机关的调查。”不过，检察机关在30日晚11时提出与朴渊次对质时，遭到卢武铉拒绝，检察机关只好放弃。而且，检察机关还将对一个问题进行讨论，那就是如果卢武铉真的与受贿案有直接关系，出于考虑政治的原因，是否要对其实施逮捕，或者在卢武铉家中对其进行起诉。

令人遗憾的是，曾经是律师的卢武铉在接受检察机关询问时，要么用“好像”，要么说“没有印象”等含糊词语，并没有直接回答检方提出的问题。在书面回答其夫人权良淑从朴渊次那里接受100万美元之事时，卢武铉说“这是妻子做的事，我并不知道”，而对于大儿子卢建吴接受500万美元用于生意的事，卢说“卸任后才知道”。对于100万美元的用途，卢武铉则以维护“被传唤人的权利”为由拒绝回答。4月22日，卢武铉在自己的主页上发表文章称，“道德破产已经无法挽回，但独自一人享有作为被传唤者的权利则是别的问题。”看来，这位前总统似乎已经将道德标准与自尊心抛至脑后。

媒体国民反应强烈

卢武铉被传唤的当天，不仅韩国媒体，国外媒体也纷纷在重要版面进行了跟踪报道。

美国《纽约时报》称，在执政的5年里一贯强调“清廉”的卢武铉总统说出“让国民失望，对不起”的话。但是，该报纸评论卢武铉的话只是其支持者和家人卷入丑闻并且形象受到严重影响的韩国政治家们惯用的词句。

据美联社报道，卢武铉虽然被冠以“与韩国传统的腐败文化进行斗争的改革家，但此次事件使其廉洁的形象受到严重打击”。路透社也报道称，“在受到非有效评价的同时，卢武铉前总统廉洁的形象在此次事件中发生了戏剧性转变。”

彭博通信社援引韩国政治家的话分析说，“卢武铉前总统在任期间，尽管对自己的道德底线充满自信，但此次事件对其清廉形象无疑是一大冲击。李明博总统也对此提出警告。”英国BBC广播电台报道说：“一直坚信韩国政府与非法腐败无缘的卢武铉前总统因家人和亲信引起的丑闻已经在公开场合向民众表示了道歉。”

日本媒体也对卢武铉前总统接受传唤事件进行了重点报道。《朝日新闻》电子版报道说，“考虑到政治影响，即使情况属实，韩国检察机关也将对是否实施逮捕进行慎重讨论。”

卢武铉接受传唤一事在民众中产生

巨大反响。市民评价说：“对别人严格，对自己宽大的执政政府(卢武铉政府)所施行的‘机会主义的道德优越主义已经破灭。”另外，有市民还说：“望望受贿传闻不是真的事实。同时，也无法理解身为总统的人为什么会为一己私利而收受金钱。”

就连在2002年韩国总统大选时极力支持卢武铉竞选的势力也感到非常失望。

卢武铉执政之初担任统一部长官的庆南大学北朝鲜研究生院教授(64岁)叹息着说：“尽管此次事件是由卢总统周围的人引起，但其身为前任总统，接受检察机关的传唤这件事让国家蒙羞。”有人认为，这件事虽然发生在民主化以后、市民的民主意识不断增强的时期，但韩国的政治仍然处于以前那种状况，并没有真正得到改变。

据“正义社会市民会议”共同代表朴玄睿指出，“虽然韩国全社会正在向透明性增强的方向推进，但卢总统却反其道而行之”，“从透明性不断提高这点来考虑，卢总统比其他的前任总统所收受的金钱更少只是一种诡辩而已。”

与卢武铉的亲属和亲信有关的非法资金问题相继曝光，不可否认这是一种结构性的腐败。据媒体报道，与全斗焕和卢泰愚两位前总统相比，卢武铉“更让人感到痛心”。

在韩国，经常可以听到“时代精神”这一说法。所谓时代精神，指的是总统选举结果所体现出来的民意。一般来说，通过直接选举产生的总统都是顺应了当时的形势发展、经济增长、稳健的民主、文明统治和缓和国内对立局面等大多数国民的愿望，这些愿望可以称为“时代精神”。而卢武铉当初以微弱优势当选总统又意味着什么呢?民众或许期待卢武铉政府保持“清廉”的政治姿态吧。

卢武铉曾将主导韩国经济的势力说成是“守旧派”，批判其“与特权粘连”。这点特别受韩国年轻人的欢迎。当时，韩国失业率高、就业难和贫富差距扩大等社会压力不断增加，自杀者也开始激增。卢武铉的当选正是顺应了这一形势。

另外，卢武铉高中毕业后通过自学考取了律师资格，并有过一段担任人权律师的经历。对于其统治，他自认为“与不公平和腐败无缘”。这点在当时民众是相信的。而且，就连给卢武铉政权贴上“无能”标签的保守阵营也承认他的清廉。

然而，卢武铉却背叛了这种信赖。即使他真的被免于刑事处罚，也难逃没有防止其周围的腐败、违背“时代精神”的道义上的谴责。同时，他还对宣扬“进步”的势力的自尊心造成重大打击。在担任律师期间，卢武铉致力于劳动运动和人权问题，这对他赢得主张民主化和学生运动阶层的绝对支持、获得总统大选打下了扎实基础。虽然其执政手段一度受到舆论批评，但金钱上的“不洁”彻底破坏了其在国民心目中的“清廉”形象，这样更让国民失望。

拥戴者称那是“政治报复”

4月30日，亲卢派与前执政党在凝重的气氛中就此次事件进行了讨论，并一致认为这是“政治报复”。这天上午，在卢武铉老家，前卫生福利部长柳时敏、前总统府秘书长李炳浣、民主党最高委员安熙正和议员白元宇等30多名前政权主要官员前来为他送行。

柳时敏谴责说，“如果让政治报复这种恶性循环再度出现，那么李明博总统就是一个愚蠢的总统。对卢武铉进行庭审是拙劣的政治报复，在没有确认事实的情况下就让媒体传播此事，不仅是一种污辱，而且是一种纯粹的政治行为。”据前总统府新闻发言人千皓宣说：“虽说与周围的人相关的道德责任不无关系，但对总统(卢武铉)本人在道德性上的信赖是不可动摇的。”而亲卢派主要成员强调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检察机关只凭朴渊次的证言来向总统施加压力是不正当的。”

但是，一些前总统府负责人表现出他们复杂的心理：“比谁都更强调道德准则的卢总统接受法院传唤，这让人们产生许多想法。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和爱憎交织在一起。”民主党内一些亲卢派负责人说：“党应该更积极地拥护前总统。”尽管如此，传唤一事令民主党今后可能会继续采取以往的一贯方针，与卢武铉保持一定距离。参议院代表元惠荣说：“希望类似前总统接受传唤的事是最后一次”，“现在，检察机关即使面对权力者及其亲信有嫌疑的情况，也应该采取不例外的搜查行动。”

作茧自缚难辞其咎

卢武铉自认为其统治是“清白政权”，而且在任期间也规定对受贿罪予以严厉处罚。但是，法律界出现的一种说法是，卢武铉目前已经陷入可能因受贿罪而被检察机关起诉的境地，他或将成为“自己在任时所推行政策的受害者”。

作为卢武铉政权“司法改革”的一个环节，2007年5月韩国最高法院开始启动量刑委员会。其宗旨是消除同类犯罪在判决上的差别，严惩受贿罪等权力型腐败的对象——白领阶层的犯罪。最近，量刑委会公布了受贿罪等八种犯罪的量刑标准。根据这一标准，受贿金额达到5亿韩元(约合人民币330万元)以上者，将被判处最低7年的有期徒刑。

虽然韩国《特定犯罪加重处罚法》规定，受贿金额超过1亿韩元(约合人民币67万元)者将被判处“10年以上直到无期徒刑”，但是，迄今为止在实际的审判案件中，几乎没有一件符合这种法定刑法。相反，受贿金额高达数亿韩元者却被判处缓期执行的现象非常普遍。

这么说，即使卢武铉收受6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3970万元)事实成立并被判有罪，根据强化后的量刑标准，他将受到的最低刑期只有7年。据法律界相关人士说，如果事实清楚，卢武铉将在5月接受起诉，而新量刑标准从，7月开始正式实行，因此，对于他来说，可能是“不幸中的万幸”。

然而，法律界内外都认为，负责传唤并质询卢武铉的法官不会不知道这个新的量刑标准吧。据首尔中央地方法院刑事科某法官说：“量刑基本法已经制定，法官就得按照该法案来断案。对于卢武铉来说，他可能会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

5月4日，韩国最高检察院中央搜查部将对卢武铉的调查报告上报至林采珍总检察长处。随后，林总检察长召开了全国各高等检察院检察长参加的电话会议，征求各检察长的意见。并且希望能够权衡各方利弊，妥善处理卢武铉涉嫌受贿一案。

林采珍总检察长还于当日召开了扩大干部会议，并强调此案的处理要“基于检察机关的独自判断得出合理的决定”。除了确保检察机关的独立性外，政治上采取中立和社会尊重检察机关所做出的决定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另外，卢武铉的辩护律师文在寅最近接受《联合新闻》的电话采访时说：“目前正在就100万美元的用途及去向进行确认。能确认的就确认，不能确认的，应该向检察机关说明清楚。尽管难以完全确认，但会尽最大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