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习拳经历与体会(上)

2009-07-16 09:33李春光
武当 2009年7期
关键词:恩师师兄套路

一、简历

我叫李春光,男,1956年8月出生,祖籍河北省保定地区雄县北沙口乡中龙堂村。中共党员,毕业于河北公安警校,现任邯郸新华印刷厂武装部部长,兼保卫科科长及安全生产总督察。父亲李茂是一名老八路,1958年从石家庄省军区调到邯郸军分区工作。母亲是一名邮电工人。我1961年从老家来到邯郸,1968年全国军队大调防,我随父母一起调往山西省,先到临汾,后到运城,最后到太原。1972年我在山西省地质局参加工作,后调入山西省汽车运输总公司汽车大修厂工作,学习汽车修理。同年,拜山西省第四建筑工程局会计师崔景云先生为师,学习山西心意六合拳。至今已有36年,期间从未间断,并传拳数百人。现为邯郸市武术协会会员,武氏太极拳研究会理事,武术一级教练员。本人爱好广泛,精通企业安全管理,民兵训练,机械加工制造、维修保养等等。

二、拜师

我从小在幼儿园就养成了早晨跑步做操的习惯,一直坚持从未间断。1972年深秋的一个早晨,我到太原市迎泽公园里跑步。当我跑到迎泽湖东侧的时候,看到有六七个年轻人在一块练拳。当时,我也不知他们练的是什么拳种。公园里练拳的人很多,有太极拳、长拳、各式刀枪剑棍等等。但他们几个练的拳与别人不一样。我停下来观看,他们没有练套路,都是单个招式的反复练习,动作很简单,又很实用。第一次看到它,我就喜欢上了。我每天跑完步后都要到那里观看他们练拳。我很想学,但又不认识他们。有一天,我发现练拳的人当中有一个是我的朋友,便过去把想学拳的意图告诉了他。他说,他也是通过熟人介绍刚刚学,等崔师父来了给我说说不成问题,以后一起练。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早晨,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他就是崔师父。我的那位朋友马上把我介绍给崔师父,并把我想拜师学拳的意思告诉了他。当时,我想有熟人介绍,崔师父一定会同意的,谁知崔师父听完介绍后对我说:“后生,咱啥也不会,别耽误了你,还是跟别人学去吧。”说完后就去指导别人练拳去了。当时,我一下子愣住了,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好半天没醒过神来。最后,我那位朋友劝我先回家,他再求求崔师父。我心不在焉地回了家,一个星期都无精打采,吃不香,睡不着,整天心事重重。我修车的胡师父见我有心事,就问我怎么回事。因为我平时是一个非常活泼好动而直爽的人,我就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胡师父听完后说:“这事好办,他不教你但教别人,你天天去看他徒弟怎么练,你就怎么练,有不明白的地方背后去问你那位朋友,不是一样的学吗?,我一想,也对,于是马上气消了。尔后每天早上早早去看,不管他们练什么我都照猫画虎的学。因为,我小时候练过长拳,腰腿很灵活,柔韧性也很好,如踢腿、弯腰、二起摆莲、扫蹚腿、旋风脚等动作都会。除了学他们的拳术外,还坚持练习长拳的基本功。一晃半年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我天天坚持练功,并且总是去得最早,走得最晚,练得最苦。我那位朋友曾多次帮我求崔师父,崔师父也没有答应。我想,一定是崔师父认为我是高干子弟,不能吃苦,只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所以才不肯收我为徒。因此,后来慢慢我就不再想拜师的事情了。

有一天早晨,我正在一旁压腿,崔师父走过来对我说:“你要是真的喜欢这个,就和他们一起耍吧。”当时我听到了这句话后,激动得只是傻笑,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说。这个惊喜是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连给师父行个礼都忘了。这时,几个师兄跑过来祝贺我,为我高兴。其实,我与他们早已很熟了。

此后,我就与师兄们每天早上一起练拳。这时,我才知道崔师父教的是山西形意拳,即心意六合拳,是由师祖彭廷隽传给师爷崔天成,再由师爷崔天成传给师父崔景云的。我是每天早早去,下雨或下雪就在长廊里练,雪停了我就扫出一片空地来供大家练。当时我年龄最小,排行老七,师兄们学了新招就拿我当靶子开练。虽然经常挨打,全身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但心里特别高兴。因为,我拜到了一位好师父,我非常喜欢这种拳。就这样一晃几个月又过去了,一天崔师父对我说:“小李子,以后晚上到我家里来练吧。”说完,崔师父有事先走了。一会儿师兄们来了,我就把崔师父让我晚上去他家学拳的事说给大家听了。他们都为我高兴,并对我说:“崔师父考验你近一年了,终于答应收你为徒弟了。”听了师兄们的话我又喜又愁,喜的是崔师父真要收我做入门徒弟了,愁的是第一次去师父家不知道带什么礼物好。因为我出生在革命军人家庭,我父亲15岁就参加革命抗击日寇,社会上的人情世故,礼尚往来一点都不懂。最后,还是师兄们出主意,送烟酒、点心、西瓜等。我家没有人吸烟,但我父亲爱喝酒,家里什么好酒都有,诸如茅台、五粮液、西凤、汾酒、竹叶青等等。我跟父母说要送师父两瓶酒,父母大力支持。因为崔师父是山西人,我想师父一定喜欢喝山西造的酒,所以我就拿了一瓶汾酒,一瓶竹叶青,想先送去试试,看看师父爱喝哪个,以后再多送。按照约定的时间,晚上八点我与师兄们一起带上东西到了师父家里。崔师父家住的是两间平房,前面有个小院,院里放着一张小饭桌,看见我们都来了,便叫我们过去坐下。当看到我们手里拿的东西后很生气,叫我们都拿回去。几个师兄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说:“是春光的主意,没我们什么事。”我只好说是父母让带的,师父这才让我放下。因为我是头一次来,师父并没有很怪我,只是叫我们一起把带来的点心、西瓜吃掉。师父还给我们准备了月饼和茶水。吃完后,师兄们每人练了练拳和器械,我没学套路就练了练基本功。最后,师父练了一趟九节鞭和一趟三节棍。十点钟的时候,我们收拾好器械向师父师母告辞。临走时,师父对我们说:“以后到家里来什么东西也别带,只要你们好好练拳师父就最高兴了。”

原来,拜师收徒弟并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神秘。许多年后我才明白,一些所谓的名师为了显示自己是最正宗,才爱搞那一套。而真正的明师却不注重那些形式上的东西。名师注重的是名气、脸面,收徒广而多。而明师则注重的是选人育人,将武艺传下去,收徒慎而少。“名”与“明”两者有很大的不同。名师易找,因为有名气;明师难求,因为没有名气。

两年后的一天,我母亲告诉我说:“你崔师父在没答应收你之前来过咱家两次,去过你厂子一次。他不让我跟你说。其间,问我们支持不支持你学武艺,能不能吃饱饭,还说练拳很费衣服、鞋子等。到厂里问了一些人,问你爱不爱打架,团结不团结同志,工作好不好等等。这时,我才知道师父为什么当时不收我的真正用意,是怕家里不支持,怕我吃不饱把身体练垮了,是怕我学拳后打架闹事而学坏。这件事我一直埋在心

里未向别人提起过,也从未问过师父。但我心里很感激师父对我的爱护,从此我更加用心学拳了。我每天早上去公园练,晚上去师父家练,一天都没有间断过,过年过节也不休息。一年内我学会了二郎拳、罗掌拳、五行拳、十二形拳、连环拳、杂式捶、综合形意拳、刀枪剑棍对练等很多套路。当时,我对学拳的认识很肤浅,一直认为套路学得越多功夫就会越好,所以天天缠着师父学新套路,师父对我就像父亲一样,总是耐心地教我新东西。

一天,师父对我说:“套路学得再多,也只是个空架子。拳打得顺溜只是个好看,能打能防才是拳。”我当时并没有听懂师父的意思,学了那么多套路我就不信用不上。师父看出了我的心思,就拿了一杆枪,让我也拿一杆枪来扎他。我怕扎着师父,便把枪反过来用。师父说:“你就用枪尖来扎吧,没事。”我试着扎了两枪,师父的枪一抖,我的枪尖就跑偏了。我猛力一扎,只见师父的枪缨一闪,我手中的枪杆突如千斤重压脱手落地,两手如同触电般又麻又痛。师父又换了一根棍,叫我用刀来扎他。我手提单刀打了一个花一刀扎过去,只见师父棍头轻轻一压,我虎口生疼便握不住刀,“当啷”一声,刀脱手落在地上。当时我17岁,能举150斤,做两百个俯卧撑,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但却经不起师父的轻轻一点。我打心里敬佩师父,师父有真功夫但从不外露,总是谦虚、和蔼待人。我问师父这是什么拳,师父讲:“这就是咱家的六合拳,刚才用的劲就是六合劲。这种劲,没有十年八年苦练是练不出来的。但是只要你用心坚持练下去,总有一天会练成的。”

从那以后我不再老缠着师父要套路了,我要从头来学功夫,练六合劲。由于我主动调整了学拳目标,积极性很高,再简单的动作也感兴趣。师父很高兴,教起来更用心了。师父用大量的时间给我讲解拳理拳法,解读古拳谱,讲他小时候的练拳体会,并教导我说:“心意拳,七分用心,三分走架。”也就是百分之七十是用心练拳,百分之三十是肢体练拳。理论听得多了,脑子也慢慢开窍了。半年的时间,我早上按理论要求一丝不苟地把养身功练到筋骨全部打开;坚持按运气要求练习排打功,并严格按要求完成数量;认真按规定站好三体桩;五行十二形的每个动作在足球场上打个来回。

无论我什么时间练拳师父总是跟在我身边,发现问题马上指出,一直到不出现问题为止。晚上,练习所学过的套路、器械及对打,师父还是跟在我身边不停地挑毛病,并总是对我讲不要怕别人挑毛病,等挑不出毛病就入门了;等人了门就可以自修了,就不用师父天天跟着你了。入了门不是成功,要想有真功夫还要继续练下去,练一年是一年的功,练十年是十年的功,功越练越深。如果不能入门就是瞎练,练一辈子也练不出六合劲,练不成六合功。

一晃两年多过去了,我与师父的关系如同亲生父子。师父教会我那么多东西,我总想给师父送点什么表示一下心意,但又怕师父不高兴。我知道师父爱吸烟,而且只吸“黄金叶”。那个年代买什么东西都凭票,师父的烟票不够,经常断烟。军人服务社、机场服务社都有,给师父买几条烟对我来说不难。我把这个想法讲给师父,师父听了很高兴,但说必须收钱,否则不要。就这样每月我给师父两条“黄金叶”,师父总是一手拿烟一手付钱。

自从正式拜师学拳后,我的饭量猛增,吃饭不用碗了,用盆。吃面条时,卤面能吃5斤。我父母为了能让我吃饱,常托老战友买土豆、粉条等,一买就是四五百斤。那时我每月的定量只有45斤,没有父母的支持要想坚持下来很难。这样的饭量一直到我当兵的第二年才减下来。我很感激我的父母。

三、入门

在那个年代(文革时期),有关武术的书籍很少,有钱也很难买到,学拳全靠师父的言传身教。因为我坚持得最好,所以师父也最喜欢我。那时候没有电视,只有八个样板戏演来演去,看多了我都会唱了。业余时间主要是练拳。早晨主要是练腰腿功、排打功、养身功、五行拳、十二行拳,晚上主要是练套路、器械,以及对练等等。

在七个师兄弟中我学到的东西最多。为什么呢?因为,我记性好,模仿能力强,学得快,练得多,比别人勤奋。这是因为我特别喜欢此拳。所以,练拳不能强迫,要因势利导,多启发,多讲道理,多交流,必须自己自觉自愿才行。我每天早上5点-7点,晚上8点-10点必练,风雨无阻。白天上班没车修的时候多,我就利用工余时间也能练上4个小时。因为,我所在的组是一个机动组,没有固定修车任务,别的组都是每星期一台大修车,我们一个月才修上一台,空闲时间很多,大部分工作是零修。我修车的师父姓胡,是个正连级转业军人,在坦克部队是机械师,专修柴油发动机,判断故障是一绝。汽车从他身边一过,他就知道哪个零件有问题。胡师傅对我很好,一直支持我练武学拳。那个年代,当师傅的一般对技术特别保守,不轻易教人,一到关键时候就把徒弟支开自己干。等你回来了,他也修完了,什么也没有看到。胡师傅不这样,军人作风,对技术不保守,手把手地教我,并希望我快点学会。他认为,我能早日独立修车是给他脸上增光。我从小就勤快,干活不怕脏,不怕累,有力气,干活也快。我父亲托北京老战友搞了一套《汽车制造保养与大修》的军队教材给我。胡师傅也把他保存的那本捷克《汽车故障诊断与维修》一书送给了我。每次接车后,胡师傅先听,然后再让我听,再给我讲有什么问题,让我反复听,记住这种声音,然后再拆开汽车进行修理。修的时候胡师傅多动嘴,少动手,把实践的机会留给我,实在不会时胡师傅才做一下示范。所以,我学得很快,一年下来我就能独立修车了。

1974年12月,我被批准参军了。其实,我连着几年都报名参军,每次体检、政审都合格,带兵的干部也愿意把我带走,但是当征求家长意见时父母都不同意。“北空”招小兵没去成,“兰空”父亲说风沙大没去成,“东海”父亲说我不会水也没去成。这次是“北空高炮”,开始家长也不同意,我就天天闹绝食(白天),晚上偷着吃。最后,父亲才勉强同意,这时离定兵还有半天时间。后来,我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次会同意,因为部队住在天津市,离我三叔家只有100米,离我姑夫所在的警备区也才一公里。如果要是其它地方,可能还是去不成。这一回真要走了,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的恩师。恩师舍不得我走,但得知我从小就想当兵,这次一定要走时,他便拿出一本很旧的用宣纸写的老拳谱,说:“小李子,这是你师爷传下来的,你拿去把它全抄下来吧,将来一定有用的。”当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恩师让抄我就抄。我回家买了笔记本,用了一星期时间才抄完。抄写时,有很多字我都不认识,也没有标点符号,念也念不通,恩师就一句一句地念给我听。最后,恩师说家里还有一本拳谱在外边,等我回来了再给我看。我想,那本拳谱一定是恩师深造时的师父王鸿传下来的六合拳谱。可惜这本拳谱一直在外至今未归。恩师的父亲崔天成是拜彭廷隽为师的,彭廷隽是拜王福元为师的,而王福元是拜刘奇兰为师的,后又到山西太谷找师伯车毅斋再学艺,艺成后就留在山西太原教拳了。

当兵走的前一天,我最后一次去见恩师,恩师嘱咐我不论走到哪里,都要坚持练功,把这门东西传下去。月底,我怀揣着拳谱,登上了开往天津的火车。1975年的元旦是在火车上度过的。

(待续)

责任编辑乔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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