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视野下的企业社会责任治理思考

王守杰

摘要:由于企业社会责任缺失造成的环境危机与经济危机,以及政府干预经济而失灵的现实,西方学术界开始探讨政府、企业与非政府组织三方之间的现代治理。现代治理一方面要求政府转变职能,划分政府与市场的界限,政府适度界入市场,制定企业社会责任标准;政府的核心职能是保护产权;另一方面要求政府与社会的界限,非政府、非营利组织积极参与治理,参与企业社会责任的实施,同时要求企业承担社会责任。

关键词:社会组织;企业;社会责任;治理

中图分类号:F270.7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3-291X(2009)27-0185-03

由于企业社会责任缺失造成的环境危机与经济危机,以及政府干预经济而失灵的现实,西方学术界开始探讨政府、企业与非政府组织三方之间的现代治理。要求政府转变职能,划分政府与市场的界限,制定企业社会责任标准;政府的核心职能是保护产权;另一方面要求政府与社会的界限,非政府、非营利组织积极参与治理,参与企业社会责任的实施,同时要求企业承担社会责任。

一、企业社会责任治理的内涵与意义

1.社会组织参与企业社会责任是经济全球化的要求。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中国经济已成为全球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国际企业社会责任标准对中国经济的影响越来越大。一些国际组织和团体相继在中国企业开展社会责任认证工作。截至2006年6月,中国已有127家企业通过SA8000标准认证。2006年1月1日起,部分玩具采购商推行国际玩具业协会的《国际玩具业协会商业操作守则》认证。据统计,已有129家国际采购商签署了承认ICTI认证结果的协议,有191家生产商获得了认证证书,大多数是中国企业。金融危机以来各国为保护国内市场越来越严格推行其企业产品的社会责任标准。美国《消费品安全改进法案》已于2008年11月11日起生效,该法案规定对美出口的儿童产品须实行强制性第三方检测;而2009年1月10日开始,自愿性标准ASTMF963将转化为强制性标准。与此同时,欧盟也将于2009年春季实施《新玩具安全指令》,包括禁止在玩具中使用一切过敏物质,以及任何致癌、诱变或危害人类生殖力的物质,只有极少数物质可获得豁免。美欧新政的相继实施,势必进一步增加企业的生产成本,使玩具出口形势变得更为严峻。

2.社会组织参与企业社会责任是中国经济结构产业升级的要求。现代化的产业不同于制造业时代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企业交易的复杂化、高级化、技术化。中国有学者认为,与无形的“服务”市场相比,“实物”市场对法治环境依赖性要小得多,特别跟现代服务业比更是如此。研究表明,经济发展质量与社会组织的发展数量和质量都呈正相关。中国每万人拥有的民间组织数量为1.45个,法国为110.45个,美国为51.79个,在美国和日本,慈善机构掌控着约占GDP的8%～9%的慈善资源,而中国主要慈善组织每年募集到的慈善款物只相当于当年GDP的万分之五,中国目前正处在产业升级的进程中,发展更高端的现代报务业需要更多的专业性社会组组织。

3.社会组织参与企业社会责任治理是扩大内需、建立社会保障、促进社会稳定的要求。当前中国经济面临转型之困,推动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再靠原有的出口推动与投资推动的模式已难以为继。而内需多年来对经济增长的推动乏力的根本原因还在于社会保障领域的投入不足、社会保障制度改革还没到位。内需不足、社会保障不健全导致抗风险能力不高。社会保障能力是抵御经济社会危机的不二法宝。而社会组织参与企业社会责任则是建立福利社会的必由之路。

4.社会组织参与企业社会责任是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的要求。公众的环境意识越来越强,而公众参与环境保护的政策热情及参与环境保护的行动也越来越强。分散化的公众和个人对环境治理政策的影响则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只有组织化的公众团体才能对环境保护的影响更大。目前全球性的气候环境变化已成为地区性、国家性及全球性的重大社会问题,国际民间组织参与环境保护、环境治理的案例越来越多,其影响也越来越大。

二、企业社会责任的治理途径与模式分析

国际组织的企业社会责任标准在全球影响力较大的有联合国“全球契约”、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跨国企业指南》、国际劳工组织和国际劳工公约以及国际标准化组织正在制定的ISO26000等。

(一)社会组织参与企业社会责任的途径

社会组织参与企业社会责任的途径大致在国外分为几种:倡议者、制定者、实施者、监督者。

1.倡议者:在现代治理中,如气候公议网络在2002年提出了环境公义的主张,提出了巴厘原则,批评气候变化谈判大多局限于技术层面,被公司利益集团操纵,试图从人权与环境公义角度将气候变化和社区问题联系在一起。2004年10月,由包括行动援助、乐施会、绿色和平组织等在非洲从事环保和发展的几十家国际及非洲本土的NGO编制《非洲灰发烟灭,全球变暖对人类发展的影响》,从发展的视角看待气候变化的例子。

2.制定者:非政府组织还直接参与制定企业社会责任准则,如目前国际上企业社会责任准则中就有92个由行业协会和贸易协会制定,32个由非政府组织制定。其中影响较大的是欧美国家的一批行业组织和CSR组织如美国的公平劳工协会、荷兰的洁净衣服运动。

3.实施者:企业捐款办公益事业往往通过社会组织进行实施其社会责任。国际上企业捐款大多是通过第三方社会组织进行的,尽年来,中国的企业捐款也开始从捐个人发展到捐款给社会组织来进行。据《中国慈善捐赠发展蓝皮书》,2003年捐款给直接受益人的占到2 / 3以上,到2005年仅有25%的的慈善家直接捐款,到2006年,90%的企业捐款通过基金会和社会组织等进行捐款。

4.监督者:除政府等权力部门对企业的社会责任进行评估外,非政府组织等第三部门对企业的社会责任评估和监督的作用越来越大。如美国注册会计师协会(AICPA)、美国会计学会(AAA)、全国会计师协会(NAA)发表了一系列的研究成果,对企业社会责任信息披露的研究作出了贡献;第三部门组织在各方面对跨国公司施加压力与影响,如“公司观察”(Corporate Watch)是一个代表性的非政府组织,它关注与监督的领域从最初的PFI公路建筑到现在的石油工业、基因工程与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金融领域,它与被它认可的和平运动者、环境主义者、工会主义者以及公众合作并向它们提供信息。它拒绝来自跨国公司和政府的捐助。

(二)社会组织参与企业社会责任的动力与模式

1.社会组织参与企业社会责任的动力理论分析

英国学者哈丁的公地悲剧模型认为,作为理性人,每个牧羊者都希望自己的收益最大化。在公共草地上,每增加一只羊会有两种结果:一是获得增加一只羊的收入;二是加重草地的负担,并有可能使草地过度放牧。公地悲剧展现的是一幅私人利用免费午餐时的狼狈景象——无休止地掠夺。结合我们对企业社会责任的理解,“公地悲剧”的发生机理似乎可以这样来理解:理性的企业为自己的生机而算计,在一番忽视远期利益的计算后,开始为眼前利益而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就拿环境污染来说,由于治污需要成本,企业必定千方百计企图把内部成本外部化,污染的损失由公众承担,收益归自己所有。早在50多年前,诺奖得主科斯就认为,企业的外部性如污染应由企业自身来解决。但时至今天仍有非常多的企业把收益归自己,污染留给居民。原因就是缺乏企业社会责任实施的制度基础,产权不清、公产私用。

即使产权明确,理性的个人或企业也会导致集体的非理性后果。囚徒困境博弈模型解释了一次博弈的情况下,理性人或企业不遗余力地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而博弈结果往往会导致非理性的社会后果。

组织的能力不一定与组织的人数成正比,也就是说大组织的力量不一定比小组织力量大。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奥尔森演绎的“集体行动的逻辑说明个人理性不是实现集体理性的充分条件,其原因是理性的个人在实现集体目标时往往具有搭便车的倾向。奥尔森批驳了传统的集体行动观,人多不一定力量大,三个和尚有时也没水喝。”认为除非一个集团中人数很少,或者除非存在强制或其他特殊手段以使个人按照他们的共同利益行事,有理性的、寻求自我利益的个人不会采取行动以实现他们共同的或集团的利益,而集团越大就越不可能采取集体行动去增进它的共同利益[3]。

搭便车现象在经济社会生活中无处不在。企业为追求自己的短期利益而与地方政府合谋形成庞大的分利集团,不断寻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牺牲公共环境的集体利益,而不惜压低工人工资最终导致环内需的不足、宏观经济的不稳定等等。在追求共同利益的情况下如何克服因短期利益而牺牲长远利益、因局部利益而牺牲整体利益的搭便车现象便成了企业社会责任治理的问题。

2.社会组织参与企业社会责任的现实模式

社会组织根据其不同的资金来源及功能可以划分为三类:政府支持模式、商业模式和独立自治模式。

政府主导模式:政府支持模式,并不是财政直接拨款,而是政府通过招标、购买服务的模式或税收减免的模式支持社会组织进行社会服务。

市场主导模式:商业创收、收费为主。如美国的SA8000由公司、认证机构、工会组织、非政府组织、消费者等利益相关群体组成。这是一个独立于政府、可用于审计与认证的社会责任标准。此标准用于第三方认证,但认证机构必须获得国际社会问责组织的认证资格证书。要求认证公司必须向国际社会问责组织认可的认证机构申请,缴纳足够费用,通过全面考查,才能获得此证书。商业化色彩较重,影响其企业社会责任实施的公正性。

独立自治模式:靠捐款和会费收入来源为主,不受捐款公司的约束。世界绿色环保组织不和太平洋环境组织、公司观察等是很有代表性非政府组织,它拒绝来自跨国公司和政府的捐款,以此划清与跨国公司的界限。

三、中国企业社会责任缺失的现实考察

1.产权不清,公产私用,环境污染加剧。当前治理环境污染,节能减排已成为中国环境的基本国策,但由于污染企业与地方政府的利益结盟,使得节能减排的政策大打折扣,在向市场经济过渡了十多年的中国,地方政府与企业的密切程度甚至超过了原来的“政企合一”、“政企不分”的计划经济时期,出现了“政经一体化”的倾向。“政府与企业结成了牢固的政商同盟,这种政企联盟也使得中国粗放式经济增长模式得以延续,对生态的破坏比较严重。数据显示,中国每创造1美元产值所消耗的能源,是美国的4.3倍、德国和法国的7.7倍、日本的11.5倍,经济增长的成本高于世界平均水平25%以上。目前中国的能源利用率为33%,工业用水重复使用率为55%,矿产资源总回收率为30%,分别比国外先进水平低10个、25个和20个百分点。

2.政策失范,低工资持续,内需消费不足。自改革开放以来,经济绩效作为考核地方官员的标准至关重要,而看得见摸得着、见效快的就是GDP,地方官员为了政绩工程与企业主结盟在企业利润至上的模式下,企业为追求自身利益而不顾员工的利益,导致国内诸多地区工人工资增长速度并没有跟上GDP的增长。珠三角地区多年来民工月工资只提高了68元。近三十年来,内、外资生产企业年产值平均增长超过10%,而劳动者年工资增长率仅为1%~3%(除某些垄断性质的国有企业外)。制度严重向资本倾斜,普通劳动者并没有分享生产发展的成果。据调查,1990—2005年,劳动者报酬占GDP比例下降12%。刘开明的调查表明,深圳的人工成本占生产成本的6.92%,上海是6.1%,而且上海的研究显示,上海的人工成本在逐年下降,从2001年的占8%降到了2004年的6.1%[7]。由于工资的下降导致消费持续下降,消费所占比重一直过低,中国最终消费占GDP比重已从20世纪80年代超过62%下降到2005的52.1%,居民消费率也从1991年的48.8%下降到2005年的38.2%,均达到历史最低水平。

3.社会信任缺失导,竞争无序,劣币驱逐良币。如果太多的企业不负责任与道德失范,最终的结果就是社会诚信的丧失与机会主义盛行,这些会导致整个社会的低效率与福利损失。中国企业的管理成本、交易成本、谈判成本、协商成本等等制度性成本居高不下,而制度成本的集中表现在信用销售方面的差距,在当前买方市场普遍形成,信用销售(赊销)正在成为企业销售主要手段之一的情况下。据统计,企业赊销后坏账严重、账款拖欠时间长,中国平均坏账率达5%～10%,美国企业则为0.25%～0.5%,相差10～20倍;中国企业逾期账款时间平均为90多天,美国企业只有7天;中国企业每年的无效成本占销售总额的14%,美国企业只有2%～3%;中国企业的赊销比例为20%,美国企业则高达90%。目前,中国社会信用体系建设刚刚开始,97%以上的企业信用意识淡薄,企业内部信用管理水平低下,在对外贸易领域中导致应收账款难以收回,带来呆坏账,企业在各自利益驱动下,自相残杀,打乱仗,国际市场不好时低价竞销,失信于同行业企业,国际市场好时又惜售待涨,甚至不履行已签合同,失信于贸易伙伴。

四、中国企业社会责任治理的机制思考

1.推进企业主动承担社会责任,要求产权明确。在现有土地、国有资产等产权不明确的情形下,由于很多企业只追求短期利益,因此他们的行为方式是试图在短期内穷竭地力,这时,他们基本上是把田地、河流当做公地来看待。明确界定公共企业的国有资产所有权和企业法人财产权,使所有权关系清晰和具体化,有助提高公共企业竞争的活力和市场的效率。

2.推进政府职能转变,实行政企分开。即使有好的下政策法规,有时也会产生例外的效果,比如最近为保护职工的合法权益,新修订的劳动合同法,本意是保护在职员工的合法权益,但却引来大批企业的集中重订合同行为甚至集体栽员行为。从2008年9月底开始,深圳华为技术有限公司启动自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人力资源调整计划,在公司的安排下,共计7 000多名工作满八年的老职工,相继向公司提交请辞自愿离职。华为公司的这一做法经媒体披露后,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和热议,批评之声不绝于耳,被新闻媒体称为“辞职门”事件。

奥尔森的研究发现,小集团容量组织集体行动,而大集体反而难以形成集体行动,小集体形成分利联盟的概率比大集体大。而国家的兴盛和集体行动的成败呈负相关。兴旺是因为集体行动的失败,分利联盟还组织不起来,没来得及对国家和社会造成危害,而衰败则是因为分利集团成功地克服了集体行动的障碍,成功地组成了分利联盟。结合中国的企业社会责任实施的现实,在企业社会责任的实施进程中,面对环境污染、劳工保护和社会诚信方面,大的集体行动不容易形成,而小的分利集团正在形成,如上述分析的,地方政府与企业结盟形成一种政经一体化的联盟,如果不从根本上转变政府职能,规范政府与市场的行为边界,让市场的归市场,政府的归政府。任由这种分利集团的发展,不仅仅会强化这种分利集团,而且会对国家和社会大的集体利益形成危害,其结果是体制缰化,经济缺乏活力。

3.发展民间社会组织,政社适当分开。企业社会责任运动的开展需要全社会的支持与关注。除了政府通过制定法律法规来约束企业的行为之外,还要发挥民间社会团体的监督作用,比如环保组织、消费者协会、工会等。在西方企业社会责任的发展过程中,开始起重要作用的往往是作为社会一般成员的消费者、投资者和大众媒体。有组织的消费者运动、劳工运动、投资者运动在为自身争取利益的同时,也促成了相应的立法,从而使得企业充分全面的重视社会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