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雨
金庸小说是上世纪70年代末期才进入大陆的,所以大陆的金庸小说研究起步较晚,但大陆研究界的开阔视野和丰富人才资源使其后来者居上,到今天已成为金庸小说研究不可移易的重镇。自1985年张放在《克山师专学报》上发表《金庸武侠小说初探》以来,中国内地的金庸研究已经有24年的历史了。在这24年中,金庸研究不断深入,《通俗文学评论》从1993年第3期开始设立《金学经纬》专栏,1997年为了迎接香港回归而特别推出《金庸专号》。1997年11月,大陆首家金庸学术研究会在金庸的故乡浙江宁海成立,并不定期推出会刊《金庸研究》。1999年,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学者严家炎的《金庸小说论稿》一书。2000年11月,北京大学举办了“金庸小说国际研讨会”。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金庸小说完成了从大众阅读到学术研究的历史进程。新世纪以来,金庸研究呈现出新的态势:文本研究更加深入,研究方法更加多样,研究的主体层次更高,出现了一些新的研究角度。
一、创作主体的研究
金庸研究中对创作主体的研究一直是一个比较薄弱的环节。有论者认为金庸生平研究比较薄弱的原因有三个:一是大陆学者很少为活着的人作传;二是金庸本人很少提及自己的成长历程;三是大陆的作家、学者因为地域的限制,研究金庸的生平缺少第一手的资料。
虽然如此,关于金庸本人的文章还是有一些。《读书》1988年第2期刊有柳苏的《金色的金庸》一文,该文简单地介绍了金庸的生平经历和创作情况。上世纪90年代,大陆还有两部传记:《侠之大者——金庸评传》(桂冠工作室,中国社会出版社1994年版)和《金庸传奇》(费勇、钟晓毅,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此外,严晓星的《〈文坛侠圣:金庸传〉指谬》(《人物》1999年第1期)从香港作家冷夏的《金庸传》中找出10余处明显的硬伤。2000年以后,每年都有金庸传记出版:《千古文坛侠圣梦——金庸传》(孙宜学,团结出版社2001年版)《挥戈鲁阳:金庸传》(彭华、赵敬立,江苏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金庸新传》(艾涛,山东友谊出版社2002年版)《金庸传》(傅国涌,十月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金庸其人——解读金庸》(葛涛、谷红梅、苏虹,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金庸与〈明报〉》(张圭阳,湖北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
严伟英认为金庸武侠小说创作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1959年前的小说强调救世思想,遵守正统文化的道义要求,以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大义而处世;1959年后彻底反省早期不甚成熟的民族观念,作品的批判性加强;1965~1972年则对政治、历史、人生做进一步深刻的描绘与反省,对人性和历史进行深刻的剖析和批判(《金庸小说创作的思想历程》)。
刘爱华、唐峻山对金庸封笔进行了心理学上的专门分析。他们认为,金庸小说创作过程其实是对文化研究的心力交瘁的过程(《走向寂寞:金庸“功成身退”文化意义的尝试性描述》)。黄书泉探究作为武侠小说家的金庸与作为成功报人、政论家的金庸之间的关系(《金庸的两个世界》)。
二、金庸作品本体的研究
对金庸作品本体的研究是金庸研究中最受人们关注的部分,其中,对金庸小说的研究又是其中的焦点。
在金庸小说研究方面,文字量最大的是陈墨。陈墨已经出版了12本关于金庸及其小说的著作,包括百花洲文艺出版社的“金学研究系列”7种:《金庸小说赏析》《金庸小说之谜》《金庸小说人论》《金庸小说艺术论》《金庸小说与中国文化》《金庸小说之武学》《金庸小说情爱论》。另外,上海三联书店出版了他的《孤独之侠——金庸小说论》《浪漫之旅——金庸小说神游》《众生之相——金庸小说人物谈》《英华之咀——金庸四部佳作回评》以及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了他的《武林文宗·金庸》。在陈墨之前,还没有评论家这样全方位、多角度地研究金庸。陈墨又是性情中人,他的文章读来有天马行空、汪洋恣肆的快感。遗憾的是,作者行文不够简练,由于过多引用相同资料而带来阅读上的雷同感。
对金庸小说的研究多是从综合考察开始,再分析单部作品,并兼及小说人物研究。20世纪八九十年代发表的论文多综论金庸,如张颖、唐解放、黄振源、竺亚的、虽向中等人的论文;至20世纪90年代中期,金庸从80年代的匿名流行开始获得经典命名,人们对金庸小说的研究也逐步深入,如孟庆林、李幸、鞠继元、周泉、徐岱、章隆江等人的文章,从各自不同的角度探讨金庸小说,值得一读。新世纪以来,文本研究更加深入,研究方法更加多样,研究的主体层次更高,出现了一些新的研究角度:史学、文化学角度,性别意识、潜意识创作角度,思想意蕴、主题内涵角度,传播、比较、外来影响角度,叙事学角度等,如张根柱、孔庆东、王立、汪志等人的相关论文。
最早将金庸和其他作家进行比较的是文学史家章培恒,他在1988年第11期《书林》发表《金庸武侠小说与姚雪垠的〈李自成〉》一文引起了广泛讨论。其后的比较多在通俗文学范畴进行,如曹正文、张景、张等人拿金庸与古龙比较。首先将金庸和外国作家比较的是宗源发表在《上海师范大学学报》的《金庸、勒卡雷异同论》,把金庸放在世界文学范围内考察显得视野开阔。他把《鹿鼎记》和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的世界名著《堂吉诃德》比较。严家炎对金庸和大仲马的作品作了比较。此外,重庆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的黎明在《福克纳与金庸小说比较研究》一文中把金庸与福克纳的小说进行了仔细的比较研究。
三、金庸作品接受研究
金庸作品的接受研究也是金庸研究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但是,关于金庸作品的接受研究在上世纪几乎不为论者关注,只有李郁文的一篇文章《金庸小说与大众接受》涉及。21世纪以来,研究者的视野更为开阔,很多新的理论和视角被引入金庸研究,金庸作品接受研究也成为一个令人驻足的研究领域。与此相关的论文有:温左琴、席扬的《论金庸的大陆“接受过程”》(2003年),刁军的《百年一金庸——金庸小说阅读与接受研究》(2003年),荆学义的《金庸武侠小说传播与接受的文化语境》(2004年),裴思兰的《鲁迅和金庸在泰国的接受之比较》(2004年),赵跃鸣《从接受美学的角度看金庸小说》(2005年),何菲《金庸小说接受史研究》(2007年)等。金庸作为一个时代的武侠小说创作高峰,在20世纪中后期使武侠小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金庸之后,武侠小说如何超越金庸模式也自然成了研究的话题之一。在1997年的杭州大学金庸学术讨论会上,研究者们首次提出了“后金庸”问题,主要有三个方面:第一,武侠小说中传统伦理道德尤其是女性观念如何现代性;第二,传统人文信仰包括“除暴安良”的功能作用问题,如何重新点燃人文信仰,如何表达理想激情;第三,在金庸之后,像金庸小说那样超长篇的、多重互涉文本的构建是否可能(吴秀明、陈择纲的《文学现代性进程与金庸小说的精神构建——兼谈武侠小说的“后金庸”问题》《杭州大学学报》1997年第4期)。吴秀明、陈洁的《论“后金庸”时代的武侠小说》一文则认为,在金庸之后的“后金庸”时代,武侠小说面临严峻的挑战。
四、对金庸及其创作研究的研究
20世纪80年代,金庸小说在民间流传的时候,文化界的主体态度是冷漠和沉默。至上世纪90年代,关于金庸小说的大规模论争有两次。
第一次发生在1994年,导火线是王一川将金庸选入《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大师文库·小说卷》和金庸被北京大学聘为名誉教授,争论持续至1996年。争论中态度最强硬的是鄢烈山在1994年12月2日的《南方周末》上发表的《拒绝金庸》,他表示自己从不看金庸小说,因为“武侠先天就是一种头足倒置的怪物”。相关的讨伐文章还有骆爽的《金庸武侠神话的终结》、王彬彬的《“红学”“金学”》、司马奇《关于文坛“重排座次”的讨论和思考》等。
第二次发生在1999年,王朔在这一年11月1日的《中国青年报》上发难,用《我看金庸》攻击金庸小说等“四大俗”,而王朔自己开始以主流文化的发言人自居。金庸在同年11月5日的《文汇报》以《不虞之誉和求全之毁》迅速作出回应,随后引发了社会各阶层广泛参与的一场激烈论战。关于评论界关于这场论争的初期情况,巫勇的《东风西风劲吹声——王朔金庸论争综述》一文可以参考。随着讨论的深入和话题的延伸,出现了不少论证严密的学术文章。浙江大学出版社2000年出版了廖可斌编的《金庸小说论争集》。因为有了互联网这一全新的媒介,这次论争的范围和规模远远超过1994年的那场争论,被人们称做“网上文坛第一争”。
关于金庸研究的研究,丁进做了比较多的工作,他在2000年整理发表了《中国大陆金庸研究论著目录》(1985~1999),2003年发表了《金庸小说研究史略》,2004年发表论文《中国大陆金庸研究述评(1985~2003)》,该文非常详细地梳理了2004年前大陆的金庸研究。许兴阳在他的论文《大陆2000~2006年金庸小说研究述评》中对2000以年来大陆的金庸研究做了介绍。还有李爱华的《大陆金庸研究二十年》和计红芳的《大陆金庸研究综述(1986-1999)》论述了大陆金庸研究的基本情况。此外,古远清有《台湾的金庸研究》(1994)和《香港的金庸研究》(1997)两文分别对1994年前的台湾金庸研究和1997年前的香港金庸研究做了梳理。
大陆24年来的金庸研究,文章不可谓不多,但继承多而创新少,泛论多而深究少。金庸小说研究的历程,是24年来中国文化的一个极具典型性的缩影,反映了中国文化在骚动中转型的社会文化和思想变迁进程,也引发了我们对许多问题的反思。到了今天,金庸小说研究给我们提出的问题已经远远不止是金庸小说本身,也包括了金庸以外的更广阔的武侠文化精神世界,以及具有庞大经济总量的武侠文化产业世界,这些都需要我们进行深入地探讨。
(作者系郑州大学文学院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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