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露水

2009-06-29 05:25
当代小说 2009年5期
关键词:花露水蚊子黄瓜

王 往

有一段时间,一到傍晚,羊脚村好多人家把花露水往猪身上搽,用它来赶蚊子。这事儿是从光棍汉泥狗开始的。

那天夜里,十点多钟了,泥狗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光棍汉睡不着,这很正常。可是,那个夜晚,泥狗比平时难受多了。每天晚上,泥狗吃了饭,都要去庄上转转,找人说说话。当然了,最好是碰上那些爱说爱笑的小媳妇。因此,他总是睡得很晚,一般要到十点多以后才回家。刚才他回来时,看到白枣家窗子里飘出灯光,两扇门也只关了一扇。这么晚,还不睡?每天晚上,白枣一关门,不一会儿,灯就熄了的。泥狗这么想。也只是这么一想,没有想更多。泥狗就回家了。哪晓得一上床,白枣的影子就飘到了眼前。

白枣是隔壁邻居望秋的媳妇。白枣嫁到羊脚村十多年了,泥狗还从未想过她什么。不是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而是离得太近了,根本就想不起来。泥狗想过胡山媳妇亚莲,想过老根的媳妇苗仙,想过寡妇碧荷,给她们送过东西,也没少占她们便宜,就是没想过一墙之隔的望秋媳妇白枣。望秋和自己从小长到大,两人处得像兄弟。白枣嫁过来这些年,两家也一直有来有往,互相帮衬。望秋在南京做生意,白枣在家里可是规规矩矩的。白枣虽说爱说爱笑的,可是从不拿男女之间的事开玩笑。有人逗她,她脸一红,笑一笑,骂一句“死样子”,就把话题拐到别的事上了……白枣请泥狗用拖拉机帮她拖麦子拖稻子或者耕地,事情一结束,就把工钱送上门来。泥狗推让。白枣往桌上一放就走。要是借了泥狗的钱,手头一有就还上了。白枣不占人家便宜的。一个女人不占便宜就坏不到哪里去。

今儿晚是见鬼了!泥狗睡不着,想着白枣。泥狗把电风扇的风力升了一级,呼啦呼啦地吹,还是浑身燥热。

泥狗爬起来,点上一支烟,把白天的白枣一举一动都想了个遍。不想不要紧,一想就有意思了。泥狗记得早上他和白枣打招呼时,说的是“起来做早饭啦,这么早”。白枣回答他的是“早就想起来了,五六点我就醒了”。要是往日,泥狗这么说,她都会说“是啊,孩子要上学呢。”五点就醒了?就睡不着了?泥狗笑笑。泥狗又想起中午时,他在瓜架下乘凉,白枣过来说,他叔,你家这黄瓜长得真快呀,一条一条的,喜死人了。泥狗说,白枣,你要吃就摘几条去。白枣不客气,伸手就摘了一条,把毛刺一抹,“咔嚓”咬了一口,“他叔,好吃呢,我就喜欢吃你的黄瓜。”瓜架下有黄瓜,也有香瓜,瓜架旁边有西红柿,有茄子,都可以生吃的,白枣为什么单单要吃我的黄瓜?村里人常把男人的玩意儿比作黄瓜呢。这么一想,泥狗下面的玩意儿就往上一挺。泥狗又想起晚饭后,白枣烧了一锅开水,催儿子洗澡,儿子不肯洗,要去捉萤火虫。白枣刚好看见泥狗,就说,他叔。你说这孩子多野,澡也不洗,洗了澡睡觉多舒服,他叔,你说是不是?泥狗说,小孩子嘛,随他去。白枣儿子跑开了。白枣朝泥狗笑笑说。这孩子。他不洗。我去洗。洗了睡觉多舒服。泥狗想,洗澡的事也要跟我说?还问我洗了澡睡觉舒服不舒服,什么意思?想到这一层,泥狗的心都要蹦出来了。她洗了澡,怎么到十点多了还不睡呢?还亮着灯,还开了一扇门!泥狗感觉白枣已经不在他眼前晃了,而是已经趴在他胸口了。

泥狗下了床。出了屋。夏天的夜晚真好。瓜架下纺织娘在叫,小河里青蛙在叫,萤火虫飞来飞去。白枣的窗子真亮。也有不称心的地方,那就是有人在屋外睡,自枣家西边的黄莺奶奶带着孙子睡在巷口里,也不怕蚊子么?泥狗在心里嘀咕。白枣的家门前的路边上,睡着的是白枣的嫂子,一张凉席铺在地上。当心蛇咬你个破娘们哦。泥狗在心里骂。泥狗先小声咳嗽了一下。没有什么动静,黄莺奶奶和白枣的嫂子都没反应。青蛙还在叫,纺织娘还在叫。萤火虫还在飞。泥狗贴着墙。走到了白枣的窗子下。白枣的蚊帐没有放下,也没睡,倚在床头。在看一本书。泥狗记得白枣刚嫁过来时,很爱看书。听说白枣是高中生呢,只差几分没上大学。望秋和泥狗一样,小学都没读完。可是人家望秋家一分田到户不久就盖上了大瓦房,望秋也比自己精得多,贩菜贩鱼贩鸡贩鸭挣了不少钱。自己家里呢,老子死得早,老娘身体也不好,出外打工多年。除了买一辆拖拉机,就没挣到什么钱了……泥狗一直觉得白枣看书时的样子好看得很,可是她的男人望秋反对她看书,说看那玩意儿没用。两人为这事吵过几回,后来自枣就不看了

泥狗贴着窗子,心怦怦跳。白枣穿着白裤衩,戴着白的胸罩,白腿白脖子,圆溜溜,胖乎乎,真是个大白枣呢。泥狗想敲窗子,没敢,四下看看。还是没敢!泥狗的眼前出现了白枣男人望秋的影子。泥狗又缩到了自家门前。蚊帐里的那个白枣好像也跟着来了。泥狗想,白枣啊白枣,你在想什么呢?你开着灯,开着门。在等谁呢?唉,肯定是在等望秋……这时,望秋的影子就跑到他眼前,晃来晃去的,怎么也赶不走。不对呀,泥狗想,望秋去南京做生意有几个年头了,每年只是春节时才回来,回来时,白枣也看不出有什么高兴,而且,就那么几天。他们还会吵架。就拿去年春节来说吧,正月初二,家家热闹,喝酒,打牌,看戏,看电影,走亲戚,玩花船。他们两口子却不晓得为什么打起来了。当时,劝架的就有泥狗。望秋把白枣按在水缸边,揪住白枣的头发往缸壁上撞。要不是大家拉开了,不撞死才怪呢。问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了,两口子一个也不说。白枣爬起来后,换了衣服,洗了头,又老老实实做起了家务。望秋呢。嘴里嘀嘀咕咕说着,妈的,反了,老子还怕你……究竟白枣哪里反了,大家也没听出什么来。平时的时候,也没听白枣提到望秋。有一段时间,听说望秋在南京发了财,人家就问白枣真的假的,白枣说不晓得。你家男人发没发财你能不晓得?人家说,鬼话。白枣说,管他发不发的……后来,大家就猜测,是不是望秋真的发了财,在南京有了人。有了人,在他们这里指的是女人。人家就逗白枣,说,白枣,农闲时,你去南京看看吧,别叫他把你这块地荒着,自己在南京再搭个窝。白枣说,我才不去呢,他爱在哪搭窝就在哪搭窝……白枣怎么会是等望秋呢,望秋早把她的心伤透了呢。泥狗一拍头,心里说。白枣明明是在等我嘛。这一拍头。泥狗把望秋的影子也拍走了。

泥狗又顺着墙,摸到了白枣门前。两扇门,的的确确开着一扇。泥狗侧了身子,跨过了门槛。白枣睡在东厢房,白枣的儿子睡在西厢房。西厢房的帘子挂着,灯熄了。白枣的东厢房门帘也没放下。泥狗的心直是跳,两只脚却软得想提也提不起来。泥狗大着胆子,咳嗽了一声,

“谁呀?”

白枣的声音,看来她听见了咳嗽声。

泥狗向门帘走了一小步,还不敢朝门帘里看。泥狗说:“我呀。”泥狗不晓得白枣能不能听见。

“哦,他叔呀,还没睡呀。”白枣说。

泥狗这才站到门帘下,说:“没睡呢,你也没睡?”

泥狗看到白枣还倚在床头,只是身上多了一条粉红被单,不过,腿还露

在外头,床边的蚊香飘着白烟。

白枣把书放在被单上,笑着说:“他叔,有什么事?”

泥狗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在身上瞎抓着,说:“没……没什么事。就。就来看看,看看你。”

白枣又笑了:“有什么好看的,哪天你没看到?”

泥狗也笑笑:“唉,一个人,睡不着。”

白枣笑出声来,把被单上的书拿到床里头去了,“死样子,睡不着管我什么事,深更半夜的跑来找我做什么?”

泥狗看白枣笑得好看,就上前一步,站到了厢房里头了。

白枣把两腿一弯,缩进了被单里,挪了一下,坐正了。白枣说:“是不是想歪心思了?”

泥狗点点头。他没想到白枣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白枣“哼”了一下,不过是笑着“哼”的,还使了个好看的眼色,眼里好像有股水波儿旋了一下。

泥狗激动起来,小声说:“白枣,我去把门关上?”

白枣不紧不慢地说:“回去拿一盘蚊香吧,我这蚊香快烧完了。”

泥狗说:“好哩,好哩。”

泥狗回家拿了蚊香,也不贴着墙走了,四下看看,大步就进了白枣家。

泥狗进了东厢房,白枣又在看书呢。泥狗把蚊香点上,放到床边。顺势坐到了床沿上。

白枣说:“你回家洗个澡吧,有汗味儿呢。”

泥狗说:“我洗了澡呀。”

白枣说:“你到处转悠,洗了有什么用。再去洗。”

泥狗又回家了。泥狗好歹擦了几下,就去见白枣了。刚进去,就拉住白枣的手,

白枣挣脱了,嗅嗅鼻子说:“唉,你也不搽点花露水,回去搽点花露水呗。”

泥狗说:“好哩好哩。”

泥狗是从来不搽花露水的。不过,他家里有一瓶,是上次买了,想送给田多媳妇的,哪晓得田多媳妇不但没要,还把他骂了一顿。泥狗慌里慌张,好不容易才把花露水瓶盖儿打开,从上到下浇了一遍,前前后后抹了个透,又去了白枣家。

泥狗还没到床前,白枣就用手扇着,“你搽了多少呀,这么浓。熏死人了,回去冲一下吧。”

泥狗抓着头,着急起来:“不多呢,不多呢。”

白枣说:“快熏死人了,还不多,回去冲一下。”

泥狗说:“你闻闻,好闻呢,不多。”

白枣说:“你去不去?”

泥狗不敢顶嘴了,又回去了。

到了家里,泥狗一看,那一瓶花露水用了一半。泥狗也笑了。真是太多了。泥狗使劲儿用水冲着,使劲儿用毛巾抹着。泥狗感觉花露水味儿不多不少刚好闻了,又去了白枣家。

到了白枣家门前,泥狗发现那扇门关上了。泥狗差点撞到门上。泥狗推推,推不动。而且,屋里的灯也熄了。泥狗刚冲过的身子马上就冒出了汗,泥狗小声叫着:“白枣,白枣——”白枣不理。泥狗又到窗子下叫:“白枣,白枣——”白枣还是不理。

这时候,村路上好像有人说话。泥狗仔细听听,真有人说话。泥狗就顺着墙缩到自己家去了。

过了一会儿,村路上没有了说话声。泥狗又出了门,可是白枣的灯还没开,门也关着。泥狗真想冲过去。把她家的门蹬开。泥狗蹲在门前,大口大口地吸烟,眼睛一直看着白枣家那边。可是,两腿蹲得麻木了,快站不起来了。白枣家的灯也没亮,门前连一只萤火虫也没有。

躺到床上,泥狗用拳头捶着床帮,一遍遍骂着白枣,想到光棍的苦,泥狗又流下泪来。

泥狗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站在门前,刚伸了个懒腰,就见白枣背着一篓子草回来了。白枣的脸上全是汗,衣裳也湿了。白枣笑着说,这鬼天气,热死人了。泥狗阴着脸,没理她。这时候,泥狗再看白枣,就像一条青菜虫。白枣好像没注意他的表情,到了家门前。把草篓放下,就奔他家瓜架走来。白枣说,锄了一上午草,又热又渴,摘个黄瓜吃吃。泥狗还是阴着脸说,我的黄瓜能好吃?白枣嘎嘎笑着,乖乖,不就吃你一条黄瓜,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了,就走过去,摘下一条,边吃边笑。

泥狗回到屋里去了,

傍晚时,泥狗拿了那半瓶子花露水,走到猪圈边,想扔进猪粪塘里。蚊子已经出动了,猪圈里乱轰轰一片。泥狗的三头猪在水里来回滚着,蚊子飞上飞下找机会下口。泥狗就拿了毛刷子,蘸了花露水,往猪身上刷。一刷,猪就老实了,安安静静地享受着。蚊子也躲得远远的了。

“泥狗,你用花露水搽给猪?”有人在泥狗的猪圈旁站住了,笑着问他。

泥狗说:“防蚊子呢。”

那人说:“防蚊子,用飞毛腿(一种灭蚊剂)就行了,要用这个?”

泥狗说:“飞毛腿只能熏蚊子,花露水还能治痱子呢,猪也会生痱子呢,”

那人说:“你把猪当小媳妇侍候呢。”

泥狗说:“你看着吧,我的猪保证长得快。”

猪搽了花露水,好像真的比杀虫剂好,夜里一声也不叫。早上起来一看,猪身上一个蚊子咬的红点子也没有,皮毛也光滑了许多。

以后,每天傍晚,泥狗都给猪搽花露水。有时,白枣经过他家猪圈时,泥狗就故意说,给你们搽了花露水,你们可要好好长膘,不要骗我哟……泥狗说了这话,会扭头瞟一眼白枣,白枣呢,好像没听见,只是走她的路。

这一年,泥狗养猪发了财。两个月后,猪肉大涨价,泥狗的猪也刚好出栏,三头猪卖了将近三千块。卖猪时,有人说,泥狗,当时见你买回的小猪也不大嘛,一个月前好像还没起膘,怎么长得这么快呢。泥狗说,我说了你们不相信,我真是用花露水给它们搽的呢。

泥狗这么一说,就有人相信了,好多人都去买花露水。有些老头子去镇上给猪买花露水,店主就奇怪了,说真是时代不同了,老头子也要美了……

泥狗卖了肥猪,又买了三头小猪仔回来,每天傍晚,他还用花露水往猪身上搽。泥狗也相信了花露水比飞毛腿好呢。

这天午后,泥狗正在睡觉,白枣的嫂子跑来叫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去看看,白枣倒在稻田边呢!

泥狗赶紧向稻田跑去,到了白枣家稻田边,就见几个妇女围着白枣,白枣倒在田埂上,身边是一只喷雾器(药桶)。白枣的嘴里不断吐白沫,身子抽动着。泥狗说,怕是农药中毒了,你们快把她抬到大路上,我回去开拖拉机!

泥狗说对了,白枣就是农药中毒了,经过一个多小时抢救,白枣醒了过来。一个妇女说,白枣呀,多亏了泥狗的拖拉机,来晚了就危险了。白枣笑笑。这一笑,让泥狗生气了。泥狗别过头去,没心思陪她笑。有个妇女对白枣说,快打电话给望秋吧?白枣摇摇头。那个妇女说,这么大事,还能不叫望秋回来?白枣的嫂子接过话说,肯定要打,我这就去打。白枣一听,急了,挣扎着要起来,被人挡住了。白枣说,你们别去打电话,你们要是打电话,我就不活了。大家都怔在那儿。白枣又说,不要打电话,我不想见到他。啧啧啧……你看我,我看你。拿她没办法。泥狗对大家说,她要不打这电话你们就别打,听她的。这几天,我们轮流来照顾她就是了。

过了两天,泥狗和一个叫田叶的妇女去照顾白枣。路上,泥狗的眼前一直晃着灯光。泥狗死也想不出白枣那天夜里在等谁。

白枣已经差不多好了,精神跟常

人没什么两样了,田叶问白枣想吃什么,白枣说想吃苹果。泥狗对田叶说,那快去买吧。

田叶走了,泥狗对白枣笑笑,说:“我来看看你,你没意见吧?”

白枣说:“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泥狗叹着气说:“唉,我要你感谢什么,你不害我就好了。”

白枣摇摇头,过了会儿说:“泥狗,对不起啊……”

泥狗一下子委屈起来,差点掉下眼泪。泥狗说:“你那天夜里开着门等谁啊?”

白枣侧过身去,背对着泥狗说:“你不要问这个。”

泥狗说:“你这个女人呀……”

秋天的时候,望秋回来了。望秋收了庄稼,就把田地转包给别人家了。望秋说他要带着媳妇白枣和儿子要去南京了。望秋说他在南京的生意做得很好,他买了房子。白枣却说,你把孩子带去吧,我不去了。望秋问她,你不去,你在家做什么,田地都转包给人家了。白枣说,反正你发财了。我就等你发财的这一天呢,你可以安安心心过你的日子了。望秋说,想打了是不是?白枣就仰起脸说,打吧,随你怎么打。望秋就高声叫起来,你以为不敢打你?

泥狗这时候正在喂猪,听望秋发火了,赶忙放下勺子,跑过去,你们吵什么嘛,有话好好说。

望秋拉起儿子说,走,我们先走,看她在家显本事,不饿死她才怪!村里人都过来劝白枣,白枣呀,你头脑有病么,去南京有吃有住的,一家子在一起多好,快收拾收拾走吧。

白枣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她头脑就是有病!望秋丢下这句话带着儿子走了。

白枣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几个妇女说,别出什么事呀,就凑到窗上看。

泥狗也想去看看,可是,刚抬起脚又停下。

几个妇女回过头来,捂着嘴直笑,唉唉唉,大白天的,她开着灯,躺着看书呢。真是有毛病了。

当天晚上,白枣家的门没关,不过灯熄了。有人去看了一下,说白枣没在家。

第二天,白枣的娘家人得了消息,也来了,给南京的望秋打了电话,望秋说没去南京,

好多天过去了,没有人知道白枣的下落。白枣就这样一去无踪影了。

这天傍晚,泥狗刚把猪食倒在槽里。有个人走过来,朝猪圈里一看,说,泥狗,你的猪长得真快哦,还是用花露水给它们搽吗?

泥狗说,早就不用了。然后,一抬脚,把猪圈墙边的一只花露水空瓶子踢飞了。

责任编辑:刘照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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