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的“理想”与“被理想”

蓝　晨

看到一则新闻说,今年9月1日开学这天,有记者采访了广州一所小学校,问起孩子们的理想时,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回答说想做官,记者问她要做什么样的官,女孩说:“做……贪官,因为贪官有很多东西。”天真小女孩的理想竟是要做丑恶的贪官,这反差使得有关理想的话题再一次引起人们的关注。

理想是什么?它只是人这种动物对未来事物的想象或希望,是一种很务虚的思维。一般来说,理想无论是崇高还是具体,大都萌芽于孩童时期,这时的理想尽管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但因其单纯和真实而显得可爱。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各个时代的老师,都会不约而同地给孩子们布置《我的理想》之类的作文题了。

然而,理想的社会性特征,决定了即使是纯如清水净如白纸的儿童,他们的理想也会不可避免地被罩上社会的色彩,或者是被蒙上社会的阴影。和我一样的“60后”们,小时候可能都有过“为共产主义而奋斗”、“誓做革命接班人”、“长大要当工农兵”的伟大理想。然而,凭心而论,丁点儿大的一个小屁孩儿,懂得多少共产主义,又明白多少革命道理?现在想来,那些说起来慷慨激昂、听起来鼓舞人心的理想,不过是少不更事的孩子们,在当时特定的社会环境裹挟下“被理想”了而已。

有人不无忧虑地说,现在的孩子理想缺失,但我却认为,理想其实一直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只不过因为已经更具个性化,才使得理想的声音不再像过去那样整齐划一罢了。说到理想的个性化,有笑话为证。老师叫起一个爱搞小动作、课堂纪律较差的小学生,问他的理想是什么,该生一挺胸脯说长大后要当建筑师,当上建筑师就把教室都建成圆形的。老师不解地问其原因,学生答曰:“以后您再让我墙角罚站,那是不可能的了。”

理想有个性,笑话有深意。这样一个另类的理想,其实是对教育管理思维枯竭、老师教育方法简单的抗议和无奈。当下社会的整体教育现状,事实上已经对孩子的理想起到了很大程度的影响。笑话当然只是笑话,但现实中孩子的理想,有的时候其实比笑话还幽默,只是这种幽默因社会因素的强行加入而多了几分冷意。小女孩儿立志当贪官的理想,就是一个极端的例子。

曾有媒体人记录了这样一件事:他被一家民工子弟小学请去给孩子们讲理想。他问孩子们长大以后想干什么,有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说,要好好读书,长大以后去当城管。为什么要当城管呢?“因为妈妈几天前去卖菜,为了躲避城管追赶,撞在电线杆上受了伤。”女孩回答说,“我当了城管,在街上碰到妈妈的菜摊时,可以慢慢追,慢慢撵。”长大以后当城管这一理想的动机,只是为了让摆摊卖菜的妈妈再遭遇城管追赶时,可以相对从容地逃跑,可见是由于社会给予弱势群体的生存空间太过狭窄,才催生了这样听之无奈思之悲哀的理想,这个孩子终于在本应无忧无虑的纯真年龄,提前进入了“被理想”的社会,这是件多么可悲的事啊!

可以肯定的是,小女孩儿年龄再小,思想再单纯,贪官是坏蛋的道理也应该懂得,但做官高高在上,无限风光,贪官还“有很多东西”,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当贪官的违法成本往往小于它所带来的巨大利益。这些好处就是对很多知理懂法的大人,也是很有诱惑的,更别说无法感知贪官可耻后果的不谙世事的孩子,“被理想”得把做贪官当作人生目标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当社会整体价值观和是非观出现偏差的时候,我们单纯地对想当城管的孩子抱以同情没有任何意义,对要当贪官的孩子口诛笔伐,既没有权力也毫无裨益。要防止更多的孩子“被理想”,我们应该做的是反思这个社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给了孩子们一个什么样的成长环境,并通过努力使我们所处的社会趋向真正的理想化,让孩子们的理想插上天使一样美丽的翅膀。

插图/力不从心/小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