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栎钧
爱因斯坦五十寿辰时,弗洛伊德给他发来了贺信,称之为“幸运儿”。弗洛伊德解释说,他之所以把爱因斯坦看成一个幸运儿,是因为没有哪个不精通物理学的人胆敢评判他的理论,而男女老少都可以评判弗洛伊德的理论,不管他们是否懂得心理学。
我不懂物理学,看到商务版《爱因斯坦文集》,只是浏览一下,没有兴趣。事实上,我也是还没有接近他的中心思想就过早失去耐心与勇气的读者之一。很偶然的机会,我读到了爱因斯坦的书信,竟异常喜欢:条理清晰,感情真挚,就像老友面晤,或是聆听老人正直的负责任的忠告或引导。他对你的提问娓娓作答,很亲切很睿智,甚至有股机警的幽默。周有光回忆起见到的那个爱因斯坦,外表粗疏,不修边幅,但说话始终带着平和的态度。这跟他的行文如出一辙,或许,这一点深深打动了我。
在苏黎世求学期间,爱因斯坦的家境不宽裕。在1898年写给妹妹的信中,他坦露了对家人的忧虑与歉疚:“我已长大成人,可是仍然无所作为,一点忙也帮不上,这真使人肝肠欲断。我只能加重家庭的负担……确实,如果当初根本没有生我,情况也许会好一些。唯一使我坚持下来免于绝望的,就是我自始至终一直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竭尽全力,从没有荒废任何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了读书之乐外,我从不允许自己把一分一秒浪费在娱乐消遣上。”
1915年,爱因斯坦在柏林完成了广义相对论。在1919年的一次日蚀观察中,一些英国科学家证实了爱因斯坦的论断。这消息一经宣布,爱因斯坦一夜之间成了名扬全球的人物,但他一直没弄清楚这荣誉是怎么回事。他在给苏黎世朋友粲格尔的信中写道:“自从出名以来,我变得越来越笨,当然这是一种普遍现象。在一个人同他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形象之间,至少在他人所说的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之间,确实有着天壤之别,但他却不得不以一种诙谐幽默的心情来接受这一事实。”
爱因斯坦成名之后,无数人给他寄来信件,这些信件无奇不有。例如,有一小姑娘问他地球什么时候会毁灭。爱因斯坦的答复极为简洁,不乏风趣:“地球已经存在了十亿年有余。至于它何时终了的问题,我的意见是:等等看吧!”有一位自称为政治家和阿德勒学派心理分析家的人,写信问他是否愿意接受心理分析。他回信很短,只有一句:“非常遗憾我无法满足你的要求,因为我只希望自己能留在没有经过分析的黑暗之中。”很自然,爱因斯坦也不可避免地收到了那些自以为其见解颇有重大科学意义的人们的来信,有时这让他简直忍无可忍。1952年,他在给纽约一位艺术家的信中说:“谢谢你7月7日的来信。看来你肚子里塞满了这个国家知识分子中时髦一时的空洞言词与观点。如果我能成为一个独裁者,那我一定要禁止使用这些莫名其妙的蠢话。”这话就严厉多了。
读着爱因斯坦的书信,也是感受一个社会人烦恼与喜悦交替的成长过程。他的言语不仅用来表达科学理论,也是阐述其思想的有力工具。1947年他给一个爱达荷州农民刚出生的儿子写了一段话:“雄心壮志或单纯的责任感不会产生任何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只有对于人类和对于客观事物的热爱与献身精神才能产生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那农民后来寄了一大袋土豆感谢他。而爱因斯坦也用一段简短明了的定义,帮我区别清了艺术与科学,使我受益匪浅:“如果用逻辑的语言来描绘所见所闻的身心感受,那么我们所从事的就是科学;如果传达给我们的印象不能为理智所接受,而只能为直觉所领悟,那么我们所从事的便是艺术。”
风如摘自《青岛日报》
编辑/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