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细溪
老公非要买车,说什么自己来回搭乘出租车直接影响业务量。做生意有时候也不能不讲究排场,排场可以增加信任度。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同意了。
没想到这车一买回来,麻烦事紧跟着来了。先是借车的络绎不绝,这个朋友结婚来借。那个亲戚旅游也来借,老公是个热心肠的人,几乎来者不拒,一个月下来,光油钱就花了上千。什么日子敢这样过啊?这让我憋了一肚子火,没想到这火还没发出来,新的烦心事又来了。这天老公半夜回来,人还没摸上床,就“咕咚”一声滚到了地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酒气熏天的他拖上床后,气得我半宿没睡着觉。更可气的是第二天早上遇到昨晚和他一起喝酒的朋友,人家上来就说昨晚都喝多了,多亏老公清醒把他们挨个送回了家。我瞪大了眼睛还没接腔,就听身边的老公得意洋洋地说自己稳着呢。气得我狠狠掐了他一把:“都醉得烂泥一样了,还稳个屁!”
老公的车技是野路子学来的,驾照是后来找朋友办的。“先开车,后办照”纯属违规操作,我本来就对他车技不放心,现在看他竟然放肆到酒后也敢驾车的份儿上,真不知这人怎么想的?这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回家后余怒未消的我爆出一声狮吼:“警告你,再敢酒后开车咱就离!”刚才还牛气十足的老公立马像蒸熟的虾米,弯腰红脸点头如鸡啄米:“嘿嘿……成!成!咱酒后不开车了。”
谁知这话刚说出去没三天,这家伙就食言了。那天,胖子刘打过电话来说老同学善松从上海回来了,要请我们小两口子吃饭。胖子刘、老公、善松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后来善松大学毕业后去了上海,说起来我们已经有七八年不见了。老友相聚,要说这场应该去,可我却支支吾吾推托着不想去。旁边的老公急了,一把抢过电话说:“就这么着吧,今晚六点半味道江湖,不见不散!”
撂下电话,见我一脸苦大仇深地瞪着他,他狡诈地一笑,说:“该不是现在还想着人家善松吧。”“去死吧你!”被他这样一说我脸上挂不住了。我和善松在高中时早恋过,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他竟然还记得。
味道江湖的灯光很辉煌,大红灯笼映照的小单间里气氛很热烈。善松见到我们很亲热,甚至还跟老公拥抱了一下。找了安静的雅间坐定,等菜期间大家聊起了往事,气氛变得融洽起来。气氛一好胖子刘就嚷着要喝酒,老公第一个赞成,本想反对的我,瞟了一眼善松笑笑的目光,将快冲出唇的话强行咽了下去。不能让人家以为咱一结婚就变成母老虎了。
公开制止是不可能了,我只好借故跟善松调换了一下座位,坐到了老公的对面。果然在我颇有意味的目光下老公一直很矜持地绷着。可是随着气氛的热烈指数直线上升,他的目光逐渐从我的脸上转移到了酒杯上。开始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盏。随着酒瓶子一个一个地倒下,老公的舌头慢慢地在嘴里就运转不开了。因为有善松在场,我拦不住又说不得,心里又急又气,只好佯装咳嗽提醒他,没想到他没在意,人家善松倒提高嗓门叫起服务员来。服务员添完水后离开了,看着已经醉眼朦胧的老公我恨得牙根直痒痒。没办法,情急之下,我只好趁人不备脚下使劲,狠狠踩了他一下。没想到老公的脚也像被酒精麻痹了,竟然毫无反应,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能动作幅度太大,竟然惊动了善松,他吃惊地看着我,我面上一红,冲他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又过了一会儿,善松冲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有话对我说。
我犹豫了一下,在他离开后的两分钟找了个借口跟了出去。在远离老公视线的位置,一直神态自若的善松忽然一把拉住我神情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你是一直想着我的。”我吃惊地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抽出手正色说到:“过去的事我早忘了,你也不要再想了。”善松有些疑惑地问:“那你刚才踩我做什么?”
我晕,怪不得老公没反应,敢情踩错脚了。正想开口解释,善松忽然神情不自然地快走两步去了洗手间。
正疑惑,老公大着舌头从身后冒出来:“在……说……什么悄悄话啊?”看着摇摇欲坠的他,我气哼哼地边扶着他边骂道:“该死的,说让你少喝点,你就是不听,现在看你怎么把车开回去。”
没想到那晚老公表现得特牛,非要把车亲自开回去不可,我怎么拦也没拦住。提心吊胆地坐在开得飞快的车子上,我悬在嗓子眼的心一直到家才算落了下来。打开门,扶着烂醉如泥的老公,我生气地骂到:“瞧你那点出息,不喝醉你会死啊?”话刚说完,老公忽然直起身子很粗鲁地把我推了个趔趄后,脸红脖子粗地嚷道:“看我不顺眼就滚!看谁好找谁去。”
他的话就像导火索,点燃了淤积在心里多日以来的怒火,我一下恼了。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这话可是你说的?明天咱们就去办手续。”那天晚上,在老公如雷的鼾声中,我抱着枕头在沙发上流了一夜泪。没天理啊!酒后开车不让说还发火骂人,你说我是为了谁啊?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将一纸离婚协议书拍到了老公的面前,斩钉截铁地蹦出了两字:“离婚!”
清醒过来的老公一脸懊恼地解释说自己酒后失言失德,哼!酒醉心醒。我冷哼一声说:“分居吧!”
分居的日子,老公有事没事的来我的租住房乱转悠,为了逃避他的“骚扰”。我报名准备学开车。老公听说后,忙不迭地跑来说要教我。之前我软磨硬泡他都不让我学,还说什么凭你那样迟钝的反应能力,我能让你开车上路吗?现在我拿这话砸他,他“嘿嘿”笑着搔着头皮说:“是我迟钝,是我迟钝。”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我冷冷一笑,想:不用白不用,这车还有我一半钱呢!
接下来在老公的悉心指点下,我用两天的时间昏天黑地地背书,然后上网站试题库在线做题,当每次成绩都达标的时候老公将我拉到车管所考试。接下来因为我没时间去驾校学基本操作,老公就用自家的车教我,要是平时我肯定会因为不舍得而拒绝,现在马上就要离婚了,这车还指不定是谁的?所以我就无所顾忌了。当车的后视镜被撞掉了三次的时候,老公把我教给了他在驾校当老师的表弟,经过四五天魔鬼式的钻杆练习,我手腿酸胀地走进了考场。
很幸运,由于我用心的努力,终于顺利地通过了第三关的路考。拿到驾照后,我很客气地对老公说:“你想好了没有?咱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老公的脸一下拉长了,他低下头小声小气地问:“一定要离吗?”“是。”我不留一丝余地地说。他垂头丧气地抬起头来,一脸可怜相地说:“马上就过年了,能不能过了年再办手续呀,要不家里人问起来没法交待。”想想也是,大节下的,离婚这事还真不好说出来。于是我答应等老公等过了年再办手续。
以后我对老公避而不见,我怕自己经不起他的糖衣炮弹的攻击,一不小心又像以往那样毫无原则地原谅了他。于是屡吃闭门羹的老公转换了策略,肉麻的短信每天晚上像蚊子一样叮叮当当地向我袭来。两天后,我用座机对他说:“我的手机丢了,以
后不用给我发短信了。”
好多天没有老公的消息了,我有那么一点点不习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抱着柔软的毛毛熊,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消停。就在胡思乱想之际,客厅里的电话骤然炸响起来,我跳起来奔向客厅,冰凉的感觉从脚下传上来时,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赤着双脚。慌里慌张地穿上拖鞋抓起电话。电话那头老公的舌头又大了:“老婆……我在珊瑚村……我又喝多了……”我又气又急,天!那车说不定会判给我,要是给我撞坏了怎么办?想着,我飞快地穿上衣服打车来到了珊瑚村酒店。
把老公扶坐在副驾驶座上后,胖子刘一脸尴尬地跟我解释:“嫂子,这回可不是我让他喝的,他一个劲地喊着你的名字说对不起你,结果……”心里一阵发酸,我连忙打着哈哈说没事,我开车回去就行了。胖子刘一脸钦佩地冲我们挥手告别。
这可是我学了驾照后第一次上岗,紧张是很难免的。好在老公虽然醉得不省人事,却很安静地坐在我身边,这让我心里踏实了不少。一路上我把车子开得像蜗牛爬一样,红绿灯的时候还经常闷息了火,幸亏老公是醉着的,要不然非被我笑掉大牙不可。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整整走了俩多小时。拐过这道路口就到家了,我长长舒了口气,没想到刚拐过弯来,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很突然地骑着自行车飞快的冲向马路中间。我尖叫一声,一个急刹车,心连同巨大的惯性蹿上来又落回去。看着小男孩像没事人一样很牛气地从我眼前掠过,我的冷汗一滴滴顺着脊梁骨滑了下来。过度的惊吓让我虚脱般靠在座位上。“老婆,你的技术还真不错,要是踩慢一步这年可就过不好了。”老公不知什么时候直起身子,一脸钦佩地冲我竖起了大拇指。“你……谁是你老婆?以后还不定是谁的呢?”看着他清醒无比的样子我先惊后气,毫不客气地沉下脸来说。
“嘿嘿……”老公搔着头皮,一脸憨笑地道歉:“老婆,我错了,我不该乱吃醋,不该酒后驾车还不服管教……我以后改,你……就原谅我这次成不?”
我冷着脸问他:“那你酒后驾车不?”老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老婆,今天我正式邀请你做我的助理代驾,过年期间所有的酒场都请老婆你代驾。”说到这儿,他有些担心地盯着我问:“你不会开价很高吧?”“那可不好说。”我一脸莫测地踩着油门说。
在身后此起彼伏的鸣笛催促声中,我边缓缓地启动着车子,边暗暗笑了。其实我早就从心里原谅了老公,之所以撑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我想趁此次机会把驾照学出来。你要问我为什么执意要考驾照啊?这还用说吗?眼看着年关就要来了,老公的酒场不会少,性情豪爽的他肯定场场不会少喝,为了他的安全,嘿嘿,我早就预谋要做他的助理代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