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坚
仅仅只过了半年,浙江的小额贷款公司就从当初对经营牌照的热情追捧到现在的冷却降温,很多地方出现开张不足、经营难以为继的惨淡情形。虽然目前经济复苏预期渐强,资本市场也渐趋活跃。
浙江省金融办信息表明,目前浙江省各地正式开业的小额贷款公司数量远远低于当初设定的最高名额。如杭州市第一批最多有18个名额,如今只有3家正式营业,而最顶峰时期,杭州小额贷款公司的牌照争夺比例竟高达20:1。一直以来民间金融最为活跃的温州市也只开张了5家小额贷款公司,而其名额却有16个。
出现如此前热后冷的局面,在小额贷款公司看来,这是因为目前政府机构推出的各种指导意见或者管理办法,行政监管色彩浓厚,对小额信贷行为干预明显,在这种过度监管下,小额贷款缓解流动性困境、为经济重添活力的信贷机制功能发挥有限。
“钱荒”导致运转不灵
“严重缺血”,是当下小额贷款公司的普遍现状。
宁波海曙永鑫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徐一帆说,永鑫公司开业至今,面临放贷资金窘迫的境地。“现在几乎是有人还了钱,我们再把钱借出去。客户有需求,我们才去银行拿钱。”
亟需“补血”的不只是海曙永鑫,宁波首家成立的小额贷款商——宁海县华信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也有此遭遇。华信的注册资本金达到规定的上限,为2亿元,这在浙江同行中算是实力最雄厚的。然而,它成立不足半年,公司就开始“喊穷”了。
“有的时候,2亿元资金全部借完,我们只好对上门的顾客说,能不能再等等,等这边有企业或者农户把钱还过来了,我们再来跟你们联系。经常出现的情况是,我们手里头的钱,还不够满足一个需求较大的客户。”华信小额贷款公司总经理冯在中接受采访时说。
宁波市审计局前不久实施的全市小额贷款公司专项审计调查结果显示,面对旺盛的市场需求,由于放贷手续简便,门槛较低,不少小额贷款公司开业仅两个月,放贷额已接近或超过其注册资本金。
“三四个月下来,所有的小额贷款公司都在叫,要增资扩股,扩大经营范围。”温州市金融办官员也向记者证实。据温州市金融办公室主任张震宇介绍,迄今温州市小额贷款公司共为“三农”和中小企业累计发放贷款18.90亿元,累计发放2411笔,其中50万元以下贷款累计占了将近一半。
但这18亿元的资金在巨大的需求面前显然是粥少僧多。小额贷款公司手里很快没钱了。更困惑的是,小额贷款商遵循的是不能用银行贷款投资入股、严禁社会集资入股的原则,这使得面前横着“只贷不存”的高压线。业内人士认为,小额贷款公司始终被套着一个资金相对紧缺的“紧箍咒”。
“能够通过这个合法管道流动的资金能有多少?小额贷款商可以从商业银行融资,但额度不得超过资本金的50%,通过银行同业拆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小额贷款商无米下锅的局面,但也并非长远之计。以后怎么办?”浙江经济学者史晋川教授表达了自己的疑虑。
制度制约日益显现
试点小额贷款,中国起步就很审慎,尽量从源头上开始防范可能的金融风险。
根据相关规定,小额贷款的主发起人持股不超过20%,其他单个股东和关联股东持股不超过10%,以防止小额贷款公司被少数大股东控制,也避免股权过于分散。小额贷款公司被禁止向股东贷款。
银监会和央行去年联合发布的《关于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的指导意见》其基调被认为显得保守,其中一个条款“单一自然人,企业法人,其他社会组织及其关联方持有的股份,不得超过小额贷款公司注册资本总额的10%”,虽然是基于分散风险考虑,但是这种行政权力主导的强化股权结构分散性的做法人为地提高了资本组合的交易成本,也不利于公司的有效治理,使得国内外一些真正拥有小额信贷经验和投资意愿的机构望而却步。
“这些规定意味着对低端金融服务仅仅开了一道窄门,离学界和业界期待的金融开放尚有很大的距离。”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的一位专家称,设立门槛的初衷也许是为了金融安全,但在这样的限制性条件下,小额贷款公司的设立门槛越来越高,运作环境越来越不友善,小额贷款模式给予中小企业的服务变得先天不足,后天失调。
在银监会和央行之后,试点的省市也相应地进行设限,以进一步防范金融风险。小额贷款公司试点之初,浙江省进行了宏观数量控制。规定试点期间,原则上在每个县(市、区)只能设立一家小额贷款公司,列入省级综合配套改革试点的杭州市、温州市,嘉兴市、台州市可增加5家试点名额。
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的茅于轼认为,中国仍需要进一步放宽政策,“现在很多限制是不必要的”。他举例说,现在政府要求每个股东的持股不能超过10%,这就意味着至少有10个股东,而这10个股东互相不能有关联,“谁会愿意把自己的钱交给9个不认识的人去管呢”?相反,他认为可以接受的方式是由互相认识,互相有关联的人组织一个公司。
回报乏力“退意”渐起
小额贷款的追捧者在最初的热情过后,开始进入不适期。对投资商人来说,如果一个新兴项目无法通过自我滚动积累而生存下去,甚至不能做到小有盈利,那它就会渐渐失去诱惑。
茅于轼在介绍当初自己在山西等地开始小额贷款的尝试时表示,自己试点的小额贷款机构年利率是18%,虽然远高于央行的一年期贷款基准利率5.31%的水平,但其实也“仅能保本,并没有多少利润”。茅于轼说,这是因为小额贷款的额度小,但风险比较大,人力投入多,成本也就趋高。
浙江的一些小额贷款商也很快碰到了类似的问题。小额贷款公司贷款利率按规定不得超过银行基准利率的4倍,“这是高压线”。以奥康集团为主发起人的温州瑞丰小额贷款公司定下的利率是基准利率的2-4倍,“放贷利率与民间借贷市场的报价相去甚远,资金回报率低于预期”。
温州一位从事民间借贷的老板称,要让温州的游资向小额贷款公司聚拢,没有足够高的利息,是根本没有吸引力的,温州地区民间借贷的平均月息在5分左右,甚至6分。
允许小额贷款公司根据其他有关政策规定升级为村镇银行,这是银监会和央行给小额贷款商的许诺。很多投资人和股东当初也是冲着这一政策而来,因为小额贷款公司一旦升格,意味着法律地位、资金来源、未来前途有了保证。
不过,人们很快发现,小额贷款公司改造成村镇银行并非坦途。“根据村镇银行的相关规定,必须有银行等正规金融机构来作为村镇银行的最大股东。这意味着小额贷款公司主发起人的话语权将被削弱。显然跟我们的初衷是违背的。”瑞丰小额贷款公司潘献勇表示。
当初打破头争抢小额贷款主发起人或者股东的企业热情逐渐降温了,很多投资者萌生退意。“我们的兴趣没有以前那么大了。”曾热烈憧憬小额贷款公司未来的奥康集团老总王振滔最近也陷入沉默。
去年12月,温州的另一家民企巨头正泰集团为主发起人成立了乐清市正泰小额贷款有限责任公司,注册资本金2亿元人民币,面向所在县区的中小企业,“三农”、个体工商户和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自然人等提供小额贷款。
全国人大代表、正泰集团董事长南存辉在今年“两会”上建言中国政府高度重视小额贷款公司面临的问题。他表示,政府可考虑在政策上给小额贷款公司予以倾斜,如适当减免税收,建立小额贷款公司涉农贷款的风险补偿机制等。
茅于轼也认为,小额贷款公司能否吸引到低成本的资金,直接影响贷款公司能否持久地生存,因此,他认为开放小额贷款公司的存款业务十分必要。
地方政府显然也意识到过紧限制对各方都无裨益。浙江省工商局等主管部门近日已经起草扶持小额贷款公司的若干意见。有消息传出,小额贷款公司的注册资本上限可能会由原先的2亿元上调至4亿元,而从银行机构融入资金“不得超过资本净额的50%”这一限制可能也将放宽,调整为“不得超过资本净额的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