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世纪５０年代白寿彝关于回族史和伊斯兰教史的研究

李松茂

中图分类号：B969文献标志码：E文章编号：1002-0586(2009)02-0042-03

1949年7月，白寿彝到达北平(京)，出席全国教育工作者代表会议筹备会议，后受聘于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9月，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召开，白寿彝和北京大学东语系马坚作为会议代表，代表回族人民在会上献锦旗。白寿彝执举献给毛主席的，马坚执举献给朱总司令的，感谢共产党领导回族人民翻身得解放，开始了新生活。10月2日，首都各界回民6000余人，在回民学院集会，庆祝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刘格平、吴鸿宾、杨静仁、白寿彝、马坚在会上讲话。白寿彝在讲话中说：我们中国回民从此有了一个新的时代，从现在开始我们要重新写我们的历史。10月6日，回民学院正式举行开学典礼，白寿彝出席。10月11日下午，首都文教界回民在东四清真寺举行座谈会，人民政协回民代表杨静仁、白寿彝、马坚，回民工作委员会主任马玉槐，各清真寺阿洪，各回民小学校长等参加。杨静仁报告参加政协会议的感想，号召回民参加新中国各项建设；马玉槐强调回民团结的重要性；白寿彝讲话说：《回民大众》就要出版了，希望大家来培植它，这是整个回民大众的刊物。11月27日，白寿彝在东四清真寺讲《穆斯林的学习问题》，号召穆斯林学习共同纲领。建立新世界观、人生观，开始穆斯林历史的新篇章。《回民大众》创刊号于同月出版，载有马坚的《为争取和平而奋斗》、庞士谦《读(论人民民主专政)后》等文章，以及首都回民和外地回民各种活动的报道，还有“文教短波”：前《月华》编辑周仲仁、文通书局编辑彭林冀，月前到东北任教；文通书局编辑马继高，月前抵京入华北大学研究部学习；刘麟瑞等由南京人北京大学东语系任教。当时一片新气象，人们纷纷走上新岗位。《回民大众》第二号于1950年1月出刊，除载有白先生《穆斯林的学习问题》的讲演外，还有马坚的《古兰经的纂集和流传》、陈克礼的《劳动·生产·建设·富强》等文。同年11月21日《人民日报》刊出白先生的《全国回回同胞必须坚决打击敌人》，号召回民保家卫国。

1951年白先生以新的历史观研究回族历史，以马克思主义关于民族的理论研究回族的形成，2月17日在《光明日报》刊出《回回民族底形成》一文。文章刊出后引起讨论，庞士谦就回回的语言问题于3月1日致信白先生，白先生于3月15日复信；张秀民说蒲寿庚是占城人，不同意白先生在文中说蒲寿庚是阿拉伯人。4月7日，《光明日报》以《关于(回回民族底形成)》一文的讨论为题，将以上文字公开发表。与此同时，白先生正在写《回回民族的新生》一书。该书于7月28日脱稿，同年11月由东方书社出版。

《回回民族的新生》全书12章。一：“回回”这个名称；二：回回民族和回回教；三、四：回回民族的形成；五、六、七、八：战斗的民族；九：兄弟民族人民的情谊；十：民族内部的社会分化；十一：学术文化上的贡献；十：回回民族的新生。书末列主要参考书：《蒲寿庚考》、《元西域人华化考》、《中国伊斯兰史纲要参考资料》、《回回民族问题》四种。该前三种“都是考据书。论点是旧的，但收集的材料都不少，可供参考”。《回回民族问题》(1941年延安出版)“对于回回民族有关的一些重要问题，提出了不少新的正确的看法。书中有些材料和解释，尚有待商酌，但这并不损害它为一本优秀的著作”。最后列先生编中国近代史资料《回民起义》，说“将由神州国光社出版”。

如果把先生从1935年开始的中国回族史和伊斯兰教史分作前后两个阶段的话，《回回民族底形成》一文的发展，《回回民族的新生》一书的出版，是后一阶段的开端。

1952年12月，先生编辑的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第四种《回民起义》全4册，由上海神州国光社出版。先生在11月14日写的《题记》中说：感谢中国共产党，感谢毛泽东主席!没有中国共产党英明的领导，没有毛泽东主席伟大民族政策的照耀，这部书是不可能出版的。白先生说他作为毛泽东时代一个回族历史工作者，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光荣和骄傲。书的前两册是云南回民起义资料，是1945年重庆商务印书馆出版、白寿彝校集《咸同滇变见闻录》的充实和扩大(顺便提一句：《咸同滇变见闻录》初名《杜文秀研究资料》，白先生在《题记》中误为《杜文秀革命史料》)，调整了《咸同滇变见闻录》中的个别的内容，增加了道光年间滇西“回汉互斗”和贵州回民起义的资料。后二册是西北回民起义资料，包括顺治、乾隆、同治、光绪年间的，是清代西北回民起义资料的全面收集。资料排列次序：“总叙的资料在先，分述的在后；概括的在先，详细的在后。”白先生在每篇资料前加上解题，说明资料来源、版本、作者立场；如果是民间传抄资料，则交代得更仔细。读这些解题，不仅增加资料方面的知识，还可学到版本学、校勘学知识。《回民起义》初版印4 000册，销售很快，出版社决定再版。

1953年3、4月间，白先生收到云南一些友人来信，对一、二册中的某些民间传抄资料解题提出补充，或进一步论证白先生解释的正确。同年5、6月，白先生将有关内容摘出，附在有关解题后面，略作说明，注上日期。同年8月，《回民起义》再版出书。白先生见到再版书，又发现一些问题，有的是出版社编辑工作的问题，有些新收到的资料无法再编入，只好以“更正”形式印成单页纸置于书首。细读一、二册解题，可以发现白先生为此付出的辛劳，极端认真的学术负责精神。再版共印3 200册，初、再版共7 200册，成为清代回民起义的集成资料。

1953年，白先生还完成了一件重要工作，这就是中国回民文化协进会的成立。中国回民文化协进会1953年5月在北京成立，白先生作为成立大会主席团主席致开幕词。他说：中国人民在伟大的共产党和毛主席的英明正确领导下，获得了全国革命的胜利，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始了全国各少数民族人民自己新生的道路。成立回民文化协进会，“以便协助人民政府研究和发展回民的文化教育事业，在国民中加强爱国主义教育，发动回族人民努力学习科学知识、生产技术，学习先进民族的生产经验”。协进会由在北京的刘格平、王兴让、张勃川、杨静仁、甘春雷、马玉槐、金茂岳、达浦生、白寿彝、闪懿昌等回民知名人士发起成立，刘格平任主任，王兴让、吴鸿宾、马腾霭、张勃川、赵钟奇、白寿彝、马松亭为副主任；王连芳、伍特公、马青年、马汝邻、马子实、杨兆钧等为委员，具有广泛的代表性。白先生在成立大会上致开幕词的照片，以中、阿、英三种文字说明，在穆斯林书刊广泛传扬。

白先生研究回民文化(或称“回族文化”、“回教文化”、“伊斯兰文化”)有长久历史。1936年，在为赵振武《至圣实录纪年校勘记》写的序中，提出了回教文化研究的四个方面；1937年，撰文《论设立回教文化研究机关之需要》，代顾颉刚作《回教的文化运动》；1939年，在《月华》刊出《回教文化研究之意义》；1938年冬在桂林成立伊斯兰文化学会，到昆明和

重庆出版伊斯兰文化丛书，在大学开设伊斯兰文化讲座；1943年在重庆回教文化座谈会上，讲演《回教文化四十年》；1947年3月，在由昆明赴苏州经广州途中，演讲《中国回教文化运动中的工作趋向》。可以说回教文化研究伴随白寿彝先生学术活动全过程。1953年成立的中国回民文化协进会，旨在推动回回民族的全面发展。

1954年5月，白先生和马坚共同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草案)的讨论。这虽不是直接的回族史、伊斯兰教史研究，但和回族伊斯兰教研究有关，因为宪法中民族平等、宗教信仰自由的条文，同样赋予了回回民族这样的权利。白先生写了《杰出的多民族国家宪法》在《光明日报》发表，马坚回到家乡云南观光，歌颂党的民族政策的胜利。1954年6月3日开斋节会礼，马坚邀集白寿彝、庞士谦、陈克礼等人，及回民学院阿文班学员，集体合影留念。马坚和白寿彝并坐前排，形象地录下了他们深厚的友谊。

1955年，白先生撰写《中国人民和阿拉伯人民的历史友谊》，在《人民中国》5月号发表。如同研究回民(教)文化一样，白先生研究中国与拉伯关系亦历史久远。他早年发表的《(新唐书大食传>注》、《(新唐书大食传)底史料来源》、《怛逻斯战役和它的影响》(又题《从怛逻斯战役说到伊斯兰教之最早的华文记录》)、《宋时大食商人在中国的活动》(原题《宋时伊斯兰教徒底香料贸易》)，都属研究早期中国阿拉伯关系史的；他的《中国回教小史》、《中国伊斯兰史纲要》，都是从中阿交通写起。1955年的这篇文章，是白先生研究中国阿拉伯关系史的厚积薄发。

1956年，白寿彝先生访问穆斯林人口大国印度尼西亚。并进行学术交流。

1957年，是白寿彝为编写《回回民族的历史和现状》一书而忙碌的一年。中央决定，1958年成立宁夏回族自治区。为给全国人大代表讨论建立宁夏回族自治区提供一个材料，决定编写《回回民族的历史和现状》。具体组织工作由中国回民文化协进会负责，编写由白寿彝主持。除白寿彝外，还有民族出版社的韩道仁，回民文化协进会的丁毅民，教育部民族教育司的杨兆钧，中央民族事务委员会的庞宝光，中科院民族研究所的马恩惠，中央民族学院的穆广文、马寿千。1957年6月1日，中国回民文化协进会办公室印出，注明“参考资料”。《题记》中说：“为了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中要讨论建立宁夏回族自治区的问题，我们编写了这一本资料。”“史学界前辈陈垣先生关于回回历史方面的论著，民族问题研究会关于回回民族问题的研究“使我们有可能编出这一本资料来。”又说：“我们写的初稿原来有十三万字。多次修改删减，写成了四万多字。”“参考资料”本以16开纸印，32页，共4章：一、回回民族的来源、特点和分布，二、回回民族的形成和发展，三、回回民族的解放运动(1840--1949)，四、新中国时期的回回民族(1949以后)。同年9月，中国回民文化协进会又将《回回民族的历史和现状》(初稿)印出，小32开本，130页。1957年国庆节，民族出版社公开出版《回回民族的历史和现状》，小32开本，63页。4万余字，即那个“参考资料”本，略有个别文字上的改动。“初稿”本虽然没有公开出版，仍有其学术上的价值。“初稿”本、“参考资料”本、公开出版本组织编写者都是白寿彝，第一章、第二章的执笔者亦白寿彝。1957年冬，白寿彝将第一章、第二章内容略加调整，小标题稍有改动，以《回回民族的形成和初步发展》为题，在《新建设》同年第ll期刊出。

1957年8月，中国回民文化协进会在北京举办“中国回族发展面貌综合展览会”，迎接宁夏回族自治区即将成立。展览分政治、经济、文化等部分，既展现回族发展新貌，又展现其优秀历史文化。时已跟随白寿彝先生学习回族史的中央民族学院教师马寿千，通过福建伊斯兰教协会的黄秋润，借得展出的回回家谱几部，有《郭氏族谱》、《蒲氏族谱》、《清源金氏族谱》、《丁氏族谱》等。白先生据此写成《几种回回家谱中所反映的历史问题》一文，刊1958年第2期《北京师范大学学报》。家谱是马寿千借的，文章是白先生写的，所以文章署白寿彝、马寿千。这是利用回回家谱研究回回历史的范作。白先生既指出回回家谱对研究回回历史的价值，又指出其局限性，说必须注意其中的炫耀成分，“轻信是会走入迷途的”，对今天整理、利用回回家谱有现实的指导意义。

1958年，《中国穆斯林》第1期刊出白先生的《中国元明时(1280～1661)几个阿林》一文，这是先生著《中国伊斯兰经师传》第1章。《经师传》共10章，以后没连载下去。《中国穆斯林》从1957年试刊号连载的马坚译注《古兰经》，连载到1958年第3期亦停载。这可能和当时的政治大气候有关。中国回民文化协进会1958年10月停止活动。从1953年5月成立，到1958年10月，中国回民文化协进会存在5年多。组织“中国回族发展面貌综合展览会”，编写三种版本的《回回民族的历史和现状》，编印会刊《通讯》3l期(1953年11月出第1期，1957年12月出第31期)，报道了当时全国各地回民情况，有经济文化事业的迅速发展，也有政治方面的阶级斗争。1957年8月，召开了第二届回民文化协进会代表会议，当时正值反右派高潮，会议的内容也是反右派。那是一个各项事业跃进，又充满政治风雨的年代。

1959年即将迎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周年。为反映10年来新中国民族工作的成就，做好10年大庆的准备工作，组织了全国范围的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回族社会历史调查组设在宁夏，白寿彝是调查组负责人之一，马寿千为调查研究组秘书。调查组先在北京及其周围调查，又派人去云南、广东、黑龙江、甘肃、青海等地调查，最后集中在宁夏。1959年4月白先生到达宁夏，参加调查组写的《回族简史简志合编》初稿的审稿、定稿工作。4月22日和调查组全体成员合影，标志这项工作的完成。50岁的白寿彝，为自己在50年代的回族史、伊斯兰教史研究画上了圆满句号。

责任编辑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