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静
摘 要:“一字多部”是《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在部首查检法上的一大创举,为查难检字而设。它在传统归部的两种标准,即“据内”和“据外”的基础上创新而成,提供了多种认识和理解汉字的手段和途径,使我们可以更快地查到难检字。对于“难检字”,词典界的定义较为模糊,再加上归部时多重标准的不统一,又造成了辞书内部的不平衡和不规范。规范是辞书编纂的一条基本准则,创新是辞书所必须的,但它必须建立在“规范”的基础上。
关键词:《现代汉语词典》 部首 查检法 规范性 平衡性
汉字经过长期的演变,其归部手段形成了据义和据形两大阵营。无论哪种方式,最终结果都是一字一部。《〈现汉〉部首查检字表说明二》:对于难检的字,解决办法有三,第一个办法便是“有些字分收在几个部首内,如‘古字,分别收入十部,口部”。此举的结果是将一字归于多部。这不能不说是《现汉》的一大创举,在一定程度上为查检者带来了便利。由于将一字同时归于多部时所采取的标准难以统一,这又在一定程度上给辞书内部系统造成了不平衡和不规范。
一、“一字多部”之“字”
汉字是意音文字,任何一个汉字都有两种理解:从内部结构上看,有象形、指事、会意、形声等类型;从外部结构上看,它包括汉字的结构单位和结构关系,其中,前者指笔画和部件,后者多指方位关系。“一字多部”中的“字”为难检字。但何谓“难检字”,界定一字之“难检”或“易检”的标准是什么,《现汉》并未加以说明,这给使用者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困惑。
二、“一字多部”之归部标准
“一字多部”中的“多”实指“两”或“三”,以“一字两部”为主。总体来看,《现汉》的归部标准是融“据内”与“据外”于一体,其中,“据内”除传统意义上的“据义(义符)”外,还有“据声(声符)”,“据外”则不仅根据“方位关系”,还根据“部件”和“笔画”(起笔、中间笔和末笔),体现了对传统查检法的革新,当然,也为查检者提供了多种理解汉字的途径和手段,使查检更加便捷。
(一)从采用“据内”的标准来看,《现汉》将“一字”归于“多部”时主要有以下两种组合形式:
1.义符+义符
这类汉字从内部结构来看,主要是会意字,由两个表意符号构成,当然,也有少量的会意兼形声字,其中的一个义符同时又是声符。《现汉》据此将该字分别收入由这两个义符构成的部首内。如:
“闯”,归入“马”“门”部。《说文》:闯,马出门皃,从马在门中。
“相”,归入“目”“木”部。《说文》:相,省视也,从目从木。
“章”,归入“音”“十”部。《说文》:章,乐竟为一章,从音从十。
2.义符+声符
这类汉字从内部结构上看为形声字,均由两个部件构成:一个表意,一个标声。当然,也有少量的形声兼会意字。《现汉》据此将该字分别收入由这两个符号构成的部首内。如:
“闻”,归入“耳”“门”部。《说文》:闻,知闻(声)也,从耳门声。
“期”,归入“月”“其”部。《说文》:期,会也,从月其声。
“斧”,归入“斤”“父”部。《说文》:斧,斫也,从斤父声。
“魔”,归入“鬼”“麻”部。《说文》:魔,鬼也,从鬼麻声。
(二)从采用“据外”的标准来看,《现汉》在“一字”归于“多部”时主要有以下三种组合形式:
1.笔画+笔画
这部分汉字多为简化字、独体字,意义上有别于繁体字,在《现汉》中的查检归部也自然有别。由于它们大多在外部结构上较难辨认其方位关系,因此,《现汉》特设笔画部首查检。如:
“丰”,归入“一”“丨”部。按,“一”为起笔笔画,“丨”为末笔笔画。
“丑”,归入“乙”“一”部。按,“乙”为起笔笔画,“一”为末笔笔画。
“且”,归入“丨”“一”部。按,“丨”为起笔笔画,“一”为末笔笔画。
而相应的繁体,如“丰”的繁体“豐”,归入了“豆”部,为一字一部查检。《说文》:豐,豆之丰满者也。从豆,象形。“丑”的繁体“醜”,归入了“酉”部,为一字一部查检。《说文》:醜,可恶也,从鬼酉声。此外,《说文》中亦有“丑”字,象手之形也。
2.笔画+部件
这部分汉字从内部结构上看多为象形字,而从空间上看,外部结构以相交关系为主。如:
“井”,归入“一”“二”部,“一”为起笔笔画,“二”为部件。《说文》:井,八家一井,象形 。
“出”,归入“丨”“凵”部,“丨”为中间笔笔画,“凵”为部件。《说文》:出,进也,象草木益滋,上出达也。
“未”,归入“一”“木”部,“一”为起笔笔画,“木”为部件。《说文》:未,味也,六月,滋味也。五行,木老于未,象木重枝叶也。
3.部件+部件
这部分汉字从内部结构上看多为象形字,只有将内部所有的部件合在一起才能象形,单个的部件不具备任何表意成分。如:
“巫”,归入“一”“工”“人”三部,其中,“一”部为起笔笔画,而“工”“人”则为部件与部件的组合。《说文》: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象形。
“象”,归入“刀”“豕”部,分别是该字上部和下部的构成部件。《说文》:象,长鼻牙,南越大兽,三年一乳,象耳牙四足之形。
采用“据内”或“据外”标准仅是各要素在汉字的内部与外部结构内的各自组合,至于《现汉》“一字多部”所采用的第三条标准,即融“内部结构”与“外部结构”为一体,主要是受汉字外部结构中方位关系的影响。方位关系与笔画、部件等概念不同,它不是汉字的结构单位,因此,不可能像笔画或部件那样成为汉字所归之“部”,而只能对“归部”之“归”在方式上施加影响。于是,《现汉》便出现了以下两种“融内外于一体”的组合方式。
(三)《现汉》的组合方式
1.义符+笔画
这部分汉字从内部结构上看多为指事字。如:
“末”,归入“木”“一”部,“木”为义符,“一”为起笔笔画。《说文》:末,木上曰末,从木,一在其上。
“五”,归入“二”“一”部,“二”为义符,“一”为起笔笔画。《说文》:五,五行也,从二,阴阳在天地间交午也。
2.义符+部件
这部分汉字多为形声字,也有少量的会意字。其中的“部件”来源主要是形声字中声符的一部分,有的则是会意字中另一义符的一部分。如:
“腾、滕、勝、塍、黱”,分别归入“马”“水”“力”“土”“黑”等部,但同时又都归入了“月”部。以“腾”为例,《说文》:腾,传也。从马,朕声。由此可见,归于多部中的“月”部,实则为该字声符“朕”的一个部件。
“嬴、蠃、羸”,分别归入“女”“虫”“羊”部,但同时又都归入了“亠”。《说文》:嬴,少昊氏之姓,从女,羸省声。又,羸,瘦也,从羊,羸省声。由此可见,归于多部中的“亠”部,实则为该字声符“羸”的一个部件。
“颍、颖、熲”,分别归入“水”“禾”“火”部,但同时又都归入了“页”部。《说文》:颍,水。出颍川阳城乾山,东入淮。从水,顷声。又,颖,禾末也。从禾,顷声。可见,《现汉》将其收入“页”部实则是取了该字声符“顷”的一个部件。
“墓、幕、暮、摹”,分别归入“土”“巾”“日”“手”部,但同时又都归入了“艹”部。《说文》:墓,丘也。从土,莫声。又,幕,帷在上曰幕,覆食案亦曰幕。从巾,莫声。可见,《现汉》将其收入“艹”部实则是取了该字声符“莫”一个部件。
“塞”与“骞、蹇”等一样,均归入两部,相同的一部为“宀”。按《说文》:塞,隔也,从土声。又蹇,跛也,从足寒省声。可见,“塞”归于“宀”的作法是取其声符“”内一个部件,而“蹇、骞”归于“宀”是取其声符“寒”内一个部件,而三者均见于同一部首,正体现了《现汉》“融内外于一体”的归部标准。
三、“一字多部”之失衡
《现汉》“一字多部”在带来查检便捷的同时,也造成其体系内的一些不平衡。这主要是指,与上述例字属同一内部结构或具有相同的外部结构,或二者兼而有之的其它汉字却是“一字一部”。这可从三个方面来看:
(一)从采用“据内”标准来看
1.同为会意字。如:
“闲”,按《说文》,“闲”,阑也,从门中有木。
“间”,繁体写为“閒”,按《说文》,隟也,从门从月。
“闪”,按《说文》,闚头门中也,从人在门中。
这三个例字均是由两个义符构成的会意字,但在《现汉》中只归入了“门”部,而同为会意字的“闯”却归入了“马”“门”两部。
2.同为形声字。如:
“问”,按《说文》,讯也,从口门声。
“江”,按《说文》,水。出蜀湔氐徼外崏山,入海,从水工声。
“波”,按《说文》,水涌流也,从水皮声。
上述这些例字均为形声字,在《现汉》的查检方式中均为一字一部,分别见于“门”“氵”部,但与之同一内部结构的“闻、闽、訚”和“酒”等却同时归于两部。
(二)从采用“据外”标准来看
1.同为“笔画+笔画”构成的简化字、独体字者。如:
“丁、七、万、专、丐”等,均只见于起笔笔画“一”部。
2.同为“笔画+部件”构成的汉字。如:
“夫”,按《说文》,丈夫也,从大,一以象簪。但《现汉》只将其归入“一”,据起笔笔画归部,未拆分为“二、人”或“一、大”以查检。
“开”,只归入起笔笔画“一”部,未拆分为“一、廾”两个部分查检。
(三)从采用融“内外”于一体的标准来看
“赢”,按《说文》,有余,贾利也。从贝声,与上文中的“嬴、蠃、羸”无论内在结构或外部结构,都是一致的,但前者却只见于“亠”,未见于义符“贝”部。
“蓦”,按《说文》,上马也。从马莫声。与上文中的“墓、幕、暮、摹”的内外结构相同,但前者只见于“艹”,未归入相应的义符“马”部。
“摩”,按《说文》,研也,从手麻声,与“魔、磨”的内外结构相同,但前者只见于“麻”部,未归入相应的义符“手”部。
再如“下”,与“上”同,均为指事字,但前者只见于起笔笔画,未归入相应的一个部件“卜”;“本”,与“末”同,亦为指事字,但“本”只见于义符“木”,未归入相应的指事符号兼末笔笔画“一”部;“瓣”,与“辩、辫”同,均为形声字,但前者见于“辛”和“瓜”部,而后者却只见于“辛”部。
此外,从《现汉》189部的收录来看,有的汉字仅“据义”归部,如“匹、叵、匝、匡、匠、医”等只见于“匚”部,“疖、疾、疲、痈、痒、痕、痘”等只见于“疒”部,“氙、氧”只见于“气”,还有如“廴”“阝(在左)”“辶”等下所收汉字均只归入一部,即表意的部件。至于其中形声字中的声符或会意字中的另一表意符号则未予考虑。笔者认为,这也是《现汉》“一字多部”查检不平衡的体现。
四、结语
综上所述,也许是《现汉》不愿将“难检字”的面铺得太宽,以免增加词典查检的负担。然而,规范是辞书编纂的一条基本原则,这在辞书学界早已成为定论。而辞书内部各系统内的平衡便是这种规范的具体体现。“一字多部”像把双刃剑,一方面带来了一定程度的查检便捷,另一方面,由于汉字本身的复杂性,对所谓“难检字”的界定又较为模糊,还有归部时双重标准运用上的一些失衡等,这就不可避免地造成了查检设置上的不规范。笔者认为,此举还有待完善。另外,在目前《现汉》的查检方式中,还有笔画查检法,对于那些无论笔画多寡还是方位关系都难以确定的“难检字”的查检,不失为一种很好的解决办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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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李志江.现代汉语通用字的部首定位[J].语文建设,2001,(6).
(刘静 南昌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南昌大学客赣方言与语言应用研究中心 330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