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英极刑路

苏丹虹

在上海社保案系列窝案已审结的38名罪犯中，为何唯一的极刑落在首都机场集团原董事长李培英头上?

太腐太贪!

涉嫌贪污8250万元，涉嫌受贿266l万余元，涉嫌挪用公款1500万元，总涉案金额高达1.24亿元，李培英被检方指控的这三项罪名，其中任何一项均可令李培英罪责难逃。

李培英1950年10月8日生，河北省广平县人，他18岁入伍到124部队通信连服役，1969年10月进入民航十四航校学习，1972年6月分配至民航北京管理局，进行了长达17年的安保工作。1989年2月，李任首都机场公安分局局长，此后历任首都国际机场副总经理兼党委副书记，2003年底出任首都机场集团总经理，2007年1月兼任董事长，其个人仕途达到最高点。但好景不长，六个月后李培英即被免职调查。

现年58岁的李培英本还有不错的仕途，但他的命运于2007年6月被“双规”而坠落人生低谷，起因是牵涉上海社保案中的中国华闻投资控股有限公司(简称“华闻公司”)常务副总裁王政案。王在2007年9月已因单位行贿罪领刑3年。

2008年2月4日，李培英被正式逮捕。这起惊天大案经由中纪委发现线索，并由山东省人民检察院负责侦查，后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指定济南市检察院审查起诉；期间两次延长办案期限半个月，两次退回检察机关补充侦查。

2009年2月10日，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李培英案一审宣判，涉嫌挪用公款1500万元未获最终认定，一审法院判定，李培英犯有受贿罪、贪污罪，其中受贿数额特别巨大，且具有索贿情节，判决死刑立即执行；贪污罪的涉案金额特别巨大，犯罪情节特别严重，鉴于其贪污赃款已全部退缴，对其判决死刑，可不立即执行。最后，一审法院对李培英予以两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案发后，专案组已从李氏家族追缴赃款共计人民币1.08947亿元。

2月19日，李培英已向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提交了上诉状。不服一审法院“死刑立即执行”的判决。3月17日上午，本案在山东省高级法院二审开庭。李的多名辩护律师在二审法庭上极力辩护，试图力保李培英一命。此时的李培英，经过两次庭审，正因居于秦城监狱一隅，等待着关乎他生命的判决。

而在近年来的经济要案中，各级法院已鲜有触及极刑，李培英案无疑成为一个重要风向标，剖析他的案发经过、作案手法和他治理下的首都机场，也可谓国有重点公司专业治理的一个失败标本。

王政案导火索

2007年9月23日，吉林省长春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华闻公司常务副总裁王政因单位行贿罪判处三年有期徒刑，王政未上诉，实刑早已执行。

华闻公司隶属人民日报社，王政彼时年仅45岁，正当年壮，他在公司虽为副职，却被公认为华闻灵魂人物。实际上，经他实际控制的“华闻系”不独在上海施展拳脚，而是向全国各地大举开疆拓土，其主要业务包括媒体投资、基建和金融三块，2005年底的账面总资产达155亿元。

王政1984年完成了复旦大学经济学本科学业，后进入人民日报社理论部任编辑。1993年，王政以人民日报社综合经营办处长齣身份，到南宁参与开办广联公司。这种以定向募集方式成立的股份制公司当时需要国家特许，各省都有指标，广联成立时注册资本约1亿元，实际募资约八九千万元。

在广联公司当时的股份构成中，法人股约占85％，其中5％以上的股东有五家，包括人民日报社下属中国华闻事业发展总公司(下称华闻总公司)，以及中国人保控股公司广西分公司和广西建工集团。运行初期，王政在广联先后担任总经理助理、副总裁，一度分管行政。

在特殊历史条件下，广联公司几乎和所有同类股份公司一样，面临着投资方向混乱、账面亏损严重的情况，尤其是公司在初期卷入广西的地产泡沫，致使1995年泡沫破裂时，广联的账面资金仅余2000万元。

从1999年起，王政全面接管广联公司，并开始承担人民日报社的不良资产。从此开始，广联公司陆续承担人民日报社逾5亿元规模的不良资产，包括地产项目和应收债务等，悉数置入由广联公司成立的中达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其中大部均由王政团队在日后化解。

到2001年6月，广联举债1亿元，与华闻总公司携手收购上市公司海南民生燃气股份有限公司(正是后来的“华闻传媒”)股权，获得其20亿元总资产控制权，并控制其长期稳定的现金流。

王政的扩展顺势展开。在金融业，王以上海“新华闻公司”为主平台，全资拥有上海中泰信托、华闻期货，控股深圳大成基金，参股联合证券，并通过安徽国元信托染指国元证券，此外，参股中再财险和人保健康险；在传媒业，控股深圳证券时报公司、陕西华商传媒集团、江苏江南时报社，及北京中体传媒有限公司等。

已露尖角的华闻系，获得了首都机场时任高管李培英的关注。自其掌控数百亿的首都机场后，累计委托给王政的理财资金高达数十亿元。

2006年11月2日，华闻控股常务副总裁王政因上海社保案，被上海警方带走。后经法院审理查明，华闻公司在“新黄浦收购案”中，向上海新黄浦集团原董事长吴明烈行贿1000万元。如此大额贿赂，亦成为王获罪原由。

王政案发之时，华闻公司这架高速冲刺的金融战车被迫刹停，面临重组。在危急关头，正是李培英主政的首都机场集团出手，收购“华闻系”旗下的上市公司华闻传媒(000793SZ，原名燃气股份)。

2006年11月15日，王政被刑事拘留不过两周，首都机场集团与华闻公司达成协议，由前者收购上市公司华闻传媒3亿股，代价是总计出资11.2亿元。这笔买卖的目标：正是借此平掉之前首都机场委托华闻的十数亿坏账。

但未曾预料，此笔交易因为李培英职务的突然调整而宣告流产——2007年1月26日，57岁的李培英被国家民航总局要求辞去首都机场集团总经理，仅留董事长一职。

贪污之巨

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经一审认定，李培英利用担任机场集团公司总经理、机场股份公司董事长的职务上的便利，先后侵吞公款三笔共计8250万元人民币。

其中最大一笔高达4000万元，正是涉及王政的广联公司。

2000年9月，李培英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未经机场集团公司、机场股份公司(统称首都机场)领导班子集体研究，通过中国民族国际信托投资公司(简称民信公司)副总裁王祯琦，从首都机场委托民信公司理财资金中私自转出4000万元公款，用于投资成立北京海问创业新技术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简称海创公司)。李培英于2002年12月将此作为首都机场委托给民信公司的理财资金，转交给王政的广联公司。在此“理

财”之机，李采取降低理财利息、收益率的手段，将该4000万元打入理财亏空中，平账处理。

经中纪委专案组查证，到李培英案发长达7年之久，首都机场领导班子及职能部门对上述4000万元投资毫不知情，首都机场账目中对该笔投资没有任何反映，海创公司也从来没有纳入到首都机场管理。这4000万元实际被李培英一个人控制、占有、支配。

首都机场集团公司以原北京首都机场集团公司为基础，联合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股份有限公司(BCHA)、天津滨海国际机场、中国民航机场建设总公司、金飞民航经济发展有限公司、中国民航工程咨询公司，于2002年12月28日正式成立，集团成立后还先后收购全国7省市的机场集团，现为我国最大的机场集团。

在李培英任董事长、总经理期内，首都机场实现了大规模扩张。2000年初，首都机场股份有限公司在香港上市；2002年11月，成为首家跨区域的机场集团公司；2003年至2004年间，收购了多个机场；2004年，近200亿元投资的首都机场扩建工程启动。

此后，首都机场又进入金融领域，控股了海南金元证券等机构；2006年中，首都机场地产集团有限公司正式挂牌，开发与机场主业相关联的地产项目。

首都机场的发展获得了国家政策的大力支持，尤其是其充裕的现金流，一直为同业所羡慕，这也给身为公司一把手的李培英获得了更大的资金运作空间。不过，随着2001年股市由牛转熊，曾经的商机一度转变为危机。据悉，2000年，首都机场集团和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股份有限公司将6亿元委托中民信理财，但仅在华闻传媒一只股票上就赔了5000万元。

在2002年底，王政面对漫漫熊市，希望李培英依托其巨大的现金流出手支持。李培英眼见机会可循，同意对王政的公司进行现金转出，方式是以委托理财的名义，王李双方签订总额为15亿元的委托理财协议，其中首笔正是前文所述的民信公司的6亿元理财资金，此后首都机场又陆续追加了9亿元。

不过，李培英提供这15亿元资金显然是有私人条件的，也就是由王政的广联公司承担首都机场在民信理财形成的2.62亿余元亏空，作为融资成本平账，并在委托合同中隐去承担亏空的内容。如此做账，实际就是将李培英此前从中民信转走的8250万元平账，从而形成在股市亏空的假象。

其中最大一笔就是4000万元，李培英采取降低理财利息、收益率的手段将其打入理财亏空中，平账处理。此后又陆续转出4250万元，如此大账目轻而易手，可见李培英贪欲及内控机制的形同虚设。

当然，王政也并未完全是亏本的买卖，他不仅获是了15亿元救命钱，还获得首都机场的另一承诺——作为对广联公司的补偿，15亿元委托理财资金只收取较低的理财收益率。

等到2006年3月，国家审计署在针对民航总局、首都机场的专项审计中，发现李培英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李培英之后，华闻公司分管资金运作的副总裁李中强、广联经济开发有限公司副总裁王磊被相继落马。

首都机场集团与广联之间的资金往来问题遂露出端倪，其中一项正是收受广联公司贿赂。

致命指控，受贿2661万余元

受贿罪，成为李培英判决至关重要的指控。

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查明，1995年1月至2003年11月，李培英利用担任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副总经理、机场集团公司总经理(总裁)、首都机场建设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等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资金拆借、银行贷款担保等方面的利益，先后11次索要并收受他人贿赂人民币1220.62万元、美元110万元、港币500万元，以上共计折合人民币2661.44万元。

其中，2002年10月，李培英利用职务便利，接受王政的请托，安排首都机场为广联公司提供15亿元理财资金，收受广联公司副总经理王磊所送中国银行长城信用卡一张，内存人民币48万元，后李培英使用此卡个人消费32.87余万元，

法院从九名证人中获证了上述事实，李培英亦对此供认不讳。

李培英被查证的最早一笔贿赂发生在1995年1月，其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接受深圳市经济协作发展公司总经理陈小平的请托，安排首都机场财务处为该公司办理2000万元委托贷款，在深圳晶都酒店收受陈小平所送贿赂30万元人民币，并将此款用于个人消费等。

2003年3月，李培英接受北京嘉利恒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胡和建的请托，为其在机场股份公司拆借资金6000万元用于房地产项目开发，收受胡和建通过香港汇丰银行个人账户汇到其子李庆(另案处理)个人美国银行账户1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82.775万元，后李庆将此款用于个人消费等。

2002年4月至2003年11月期间，李培英又安排机场建投公司提供资金6.3亿元，为卓京投资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覃辉提供融资，索要后者所送人民币1040万元，美元100万元(折合人民币827.68万元)。

早在2005年的仲春，当中国建设银行董事长张恩照“出事”之后，第一个受到牵连的正是37岁的覃辉。在拿掉“上层背景”和“黑道”面纱之后，游走于京港两地、以“传媒新贵”著称的覃辉，实际仅剩下一个行贿人角色。

2002年至2005年间，张恩照先后六次收受覃辉给予的贿赂款，总计6万美元、20万港元、10万元人民币。为此，张恩照在星美传媒向建设银行北京分行贷款6亿元及贷款抵押担保的解除事项上提供帮助，另外为重庆长丰通信的全资子公司成都长丰宽频公司向建行贷款5000万元提供了便利。

覃辉向张恩照、李培英行贿之目的，均是以贷款或委托理财之名套取现金。不过，相对于传统的贷款，光辉似乎更热钟于后者，故而向李培英行贿更显阔气。

赌博成性

李培英好赌，且无法自拔。

检方指控称，李培英先后14次到澳门赌场赌博，所输的3000余万元多数由商人麦炳辉代替偿还。

澳门，一个袖珍小城，一个海风吹来的城市，风吹氤氲而散漫开的都是赌的味道，据澳门当局披露，赌场客源至少85S是中国内地游客，澳门学者的调查结果显示中国内地客高达93％。

李培英的赌博史与他的当官史密切相连。当他还是小公务员时，他玩的只是小赌小闹；当了公安局长，也升级为专业赌徒；等执掌资产数百亿的首都机场时，他的赌癮也越来越大，还跑到公海的赌船上赌。

1998年7月至2001年6月期间。李培英在深圳市一辉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麦炳辉(另案处理)陪同下，先后十四次到澳门赌场赌博，共输掉3300余万元港币，其中麦炳辉通过深圳地下钱庄为其转往澳门赌场2750万元港币。

李培英喜好“百家乐”，桌上的赌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