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离奇的生命绝唱

知白守黑

提起颜真卿，大家都知道他是唐代顶级的书法家，与赵孟頫、柳公权、欧阳询并称“楷书四大家”。其实他还是一个政治家，史书赞其“才优匡国，忠至灭身……公忠杰出，出入四朝，坚贞一志……拘胁累岁，死而不挠，稽其监节，实谓犹生”。更鲜为人知的是，在颜真卿人生的最后关头，曾留下三个离奇的生命绝唱。

唐德宗兴元元年，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叛乱，奸相卢杞派颜真卿前往劝谕，希望借李希烈之手杀掉颜真卿。令人不敢相信的是，面对不归路上的危险，75岁的颜真卿竟然能以拳拳的赤胆忠心蔑视死亡，笑对人生，以看似荒诞离奇的超级游戏，诠释了大义凛然，玩转了视死如归，给后人留下了硬朗朗的男子汉形象。

史载，叛将李希烈“年少骁将，恃功骄慢，将佐莫敢谏止”，汝州别驾李元平在李希烈袭陷汝州时做了俘虏，他“见希烈恐惧，便液污地”。这个让俘虏看一眼就吓得尿裤子的人，绝非一张诏书就能把他降伏，颜真卿的劝谕风险指数之高可想而知。

作为四朝元老的颜真卿对在一边窃喜的政敌卢杞淡淡一笑说：“君命能违背吗?”于是奉命接旨，踏上了劝谕之路。

临行前，颜真卿不顾年迈，在众人面前狂玩了一套史上难度系数奇高的超级体操。王讜的《唐语林》中这样记载：“(颜真卿)命取席固圜其身，直立一跃而出。又立两藤倚子相背，以两手掘其倚处，悬足点空，不至地三二寸，数千百下。又手按床东南隅，跳至西北者，亦不啻五六。”

一个75岁的老汉，做出如此与众不同的高难动作，难道他是返老还童?

其实，颜真卿这套动作不但展示了自己强健的体魄，而且还向世人发出了一个强烈的信号：死亡已经预测，有朝一日不归时，依这样强悍的体格，绝不是疾病所致，必为殉节所为。

养生有术的颜真卿“虽老，气力壮健如年三四十人”。他曾对众人慨叹说：“吾之死，固为贼所杀必矣。且元载所得药方亦与吾同，但载贫甚，等是死，而载不如吾。吾得死于忠耶?”元载曾是唐朝的宰相，亦爱好养生，但十分贪婪，颜真卿曾因为人耿直、为官清廉而遭其诬谮毁谤。

颜真卿狂玩高难体操时想起他，想必是想通过超人的形体动作发出这样的生死感言：人固有一死，死于忠诚，虽死犹生；贪而偷生，等同已死。

颜真卿所玩的第二个离奇动作，是在亲族送行时的最后狂舞。

当时，唐德宗下令颜真卿问罪李希烈之后，“举朝失色”。曾慥《类说》记载：“颜真卿问罪李希烈，内外知公不还，亲族饯于长乐坡。公醉，跳跃前楹。”这段记载中最值得注意的动作就是：“公醉，跳跃前楹”。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一个死到临头的使者，死神的刀斧之下居然还有心思喝酒，醉酒之后还在房前的柱子间狂跳，这到底是酒后失态还是故弄玄虚?

其实都不是，如果纵观颜真卿的气度和品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正是他的一贯风格，醉酒跳跃只能解释为对可怕死神的蔑视和嘲笑，他用强劲的狂舞告诉亲族：死，其实并不可怕。

就是这次最后的狂舞，不仅成了颜真卿人生历程的经典瞬间，也成为他傲视世俗风骨的精彩写照。

颜真卿见到李希烈后，立即宣读圣旨。李希烈软硬兼施开展反招降活动，但颜真卿宁死不受，李希烈终于下决心要处死他。

《太平广记》记载：“真卿将缢，解金带以遗使者曰：‘吾尝修道，以形全为先。吾死之后，但割吾支节血，为吾吭血，以绐之，则吾死无所恨矣。”此时的颜真卿从道家规矩着眼，仅提出一个保全尸首的小要求，而对于死后留下点什么，他倒是作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惊人之举。

当被囚禁在蔡州龙兴寺之后，颜真卿感知必死无疑，是该为自己的后事作准备的时候了，于是伏案写下遗书和墓志，并自撰挽联日：“不忍金项缺，长怀玉露情。”临终前，他又在龙兴寺写下了“天中山”三个雄浑铿锵的大字，为蔡州的一座山奉献出了自己的珍贵绝墨。

人们禁不住要问：这到底是座什么样的山，值得大书法家最后泼墨?

其实，天中山在中国的地图上根本就查不到，因为这座所谓的山实在是太小了。

古代蔡州民间流传着这样的民谣：“天中山，三尺三，来到天中山，一步可登天。”天中山位于古蔡州境内，占地约800平方米，高度3.3米，上土下石。称这样的小土堆为一座山，并且冠以“天中”大名，可能很多人不敢苟同。

其实，天中山根本就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山。据《禹贡》记载：“禹分天下为九州，豫为九州之中，汝为豫州之中，故为天中。周武王在此筑土石一堆，上置土圭，测日影考分数以此为正。”《读史方舆纪要》中记载：“天中山在府城北三里许，自古考日影，测分数，以此为正。”此处的史料，才正式把这座人工土堆夸张地称为山。

但就是在这样一座平凡的小山，颜真卿留下了不朽的绝笔，至于他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一站做出这样的离奇举动，史料中没有任何记载。

如果用现在的眼光来分析，背后可能有两层含义：

一是因为它是天下最终的标志，颜真卿在此留下绝笔，表明了他渴望平定中原、统一大唐江山的强烈愿望。

二是颜真卿把它作为生命终结的一个象征，昭示世人铭记：在古蔡州的土地上，曾有过一个忠贞报国、悲天悯人的故事。

编辑／高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