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今
毛泽东《沁园春·雪》中有“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的名句,清代学者赵翼评价汉武帝时也说:“帝之雄才大略,正在武功。”然而,班固在《汉书·武帝纪》中专赞武帝之文事,而武功则不置一词,说他:“号令文章,焕焉可述。”
其实,历代多有学者对汉武帝的“文采”加以赞扬。淮南王刘安酷爱读书,有艺术专好,汉武帝对他极为尊崇,每次回复刘安的上书以及致信他时都召司马相如等文士帮助润色草稿,修改之后方才发出。每次宴会,汉武帝和刘安谈论各种学术和赋颂的创作与欣赏,经常到很晚才结束。许多人都只知道汉武帝和刘安是政治上的对手,殊不知他们也是有共同文学爱好的忘年交。
《旧唐书》和《新唐书》都著录了《汉武帝集》,其自作辞赋历经六七百年的检验仍得以遗存,自有值得肯定的价值,自先秦至两汉诸多帝王只有汉武帝一人有这样的荣光。
《文选》收录了署名“汉武帝”的《秋风辞》,字句之中楚风饱满,因此有人说“汉武帝《秋风辞》足迹骚人”,后人也因此用“秋风客”指称汉武帝:“茂陵秋风客,劝尔麾一杯。帝乡不可期,楚些招归来。”(苏轼《过莱州雪后望三山》)
元代学者刘诜认为“诗之为体”从《诗经》之后,自李陵、苏武《送别河梁*至无名氏《十九首》、曹魏六朝、唐代韦庄和柳宗元为一家,称为“古体”,自汉《柏梁》、《秋风辞》逐渐演进到唐代李白和杜甫为一家,称为“歌行”。又说,“古体非笔力道劲高峭不能,歌行非才情浩荡雄杰不能。”此说既肯定了汉武帝诗之“才情浩荡雄杰”,也指出了这些作品作为“歌行”一体起源的地位。又有人说“至汉武帝赋《柏梁》诗而七言之体具”,“七言起于汉武《柏梁》诗”,从另一个方面指出了汉武帝开创一种新诗体的功绩。
汉武帝思念李夫人,有方士招其神魂,汉武帝遥望后更加相思悲感,于是吟叹:“是邪,非邪?主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对此,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曾评价说:“随事兴咪,节促意长,殆即所谓新声变曲者也。”汉武帝还曾作《西极天马歌》云:“天马徕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霖威兮障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传为千古佳话。
由此可见,汉武帝是一位历史上少见的富有“文采”的帝王。班固所云是基本符合史实的,而毛泽东站在新时代文化立场上的新异评价,依然掩盖不了汉武帝在史籍中镌刻下的风流文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