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难自醒

2009-05-30 08:20
意林原创版 2009年7期
关键词:中央大学徐悲鸿

风 林

对徐悲鸿和孙多慈来说,1930年似乎是经过命运特别安排的年头。就在这一年,35岁的徐悲鸿来到南京,就任国立中央大学艺术专修科美术教授。同年秋天,18岁的孙多慈因父亲孙传瑗被捕入狱耽误了学业,由文学院改报艺术专修科,原本想拜师潘玉良的她,在寮白华的引荐下,阴差阳错地成了徐悲鸿门下的旁听生。

一开始,徐悲鸿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个文静内向的安庆少女。孙多慈没有受过正规的西洋画训练,在班级里算基础最差的一个。但很快,她所表现出来的天资和巨大的潜力就令徐悲鸿刮目相看:“慈学画三月,智慧绝伦,敏妙之才,吾所罕见。”徐悲鸿爱才如命,这样异乎寻常的赞赏,在他并不多见。

那时的孙多慈,正如作家苏雪林所描述的:“一个青年女学生,二十左右的年纪,白皙细嫩的脸庞,漆黑的双瞳,童式的短发,穿一身工装衣裤,秀美温文,芫时尤甜蜜可爱。”这样超凡脱俗的纯净之美,敏感的徐悲鸿无法视而不见。他邀请孙多慈到画室中为他做模特儿。将这种清澈见底的美一次次定格在画板之上。

这年冬天,徐悲鸿邀请孙多慈到附近的台城写生。深冬的荒凉萧瑟和六朝古迹的沧桑沉寂激起了孙多慈的感慨之情,她想起父亲,想起家事变故,禁不住潸然泪下。此时的徐悲鸿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感情,他将孙多慈拥入怀中,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轻轻的一吻。

一段爱情苦旅由此拉开了序幕。

由于弟弟和姑母相继亡故,徐悲鸿的夫人蒋碧薇整个冬天都不在南京。当年那个热情似火的少女。如今在生活打磨下,已经变成了世故精明的教授夫人。他们夫妻感情早已出现了裂痕。甚至连共同语言都越来翘少。

在徐悲鸿几近干调的感情世界里,清纯如水的孙多慈成了他的绿洲。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沉溺其中,可他也深知,如果任由这种感情发展下去,事情会越闹越大,最后将无法收场。

为了断掉自己的念想,他先是将蒋碧薇紧急召回南京,向她坦白自己感情出轨,并向她保证,自己一定会处理好这份情感。蒋碧薇虽说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徐悲鸿。接着,在法国归来的好友盛成来访时,徐悲鸿又充当冰媒,试图撮合盛成与孙多慈。盛成在徐悲鸿的画室中见到了孙多慈,几句闲聊之后。盛成便敏锐地察觉出了孙多慈对徐悲鸿的感情,对此事也就一笑置之。

徐悲鸿到底还是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他待在画室的时间越来越多,而在那里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画孙多慈。对孙多慈,他更是寄予了厚望,悉心加以培养,希望她学有所成。而在孙多慈心目中,徐悲鸿的身份是多重的,是严师,是慈父,又是爱人,她无法摆脱对徐悲鸿的依赖和眷恋。

1931年7月,固立中央大学艺术专修科招生考试开始,素描一门由徐悲鸿主考,孙多慈以95分的成绩高居榜首。以孙多慈的才华与勤奋。这样的成绩原本实至名归。但由于徐悲鸿平日对孙多慈的偏爱,一时间,传言四起,在小报记者的渲染附会下,徐悲鸿和孙多慈的师生恋成了南京城轰动一时的新闻。

关于徐悲鸿与孙多慈之间恋情的传言越来越多。徐悲鸿夫妇之间的战火亦愈演愈烈。蒋碧薇盛怒之下,给徐悲鸿出了一道非此即彼的选择题:要么不录取孙多慈,要么徐悲鸿从中央大学辞职。徐悲鸿愤然选择后者。其实蒋碧薇只是想赶走孙多慈,她哪里舍得自己教授夫人的地位?

最后,她将矛头直接对准了弱小的孙多慈。1935年5月的一天,蒋碧薇直闯中央大学女子宿舍,对孙多慈极尽挖苦讽刺之能事。柔弱的孙多慈哪是这位泼辣的教授夫人的对手?她脸色苍白,听凭蒋碧薇对她进行羞辱,毫无还击之力。幸亏她的闺中密友挺身而出据理力争。蒋碧薇这才悻悻而去。

此事之后,同学们更是议论纷纷,孙多悲再也无法在中央大学继续待下去。未及毕业,她便离开学校,回到了故乡安庆。

1938年4月,安庆失守。孙多慈与父母避难长沙,在那里遇到了愤而离家出走的徐悲鸿。徐悲鸿帮孙多慈在广西找到了差事,二人也得以经常相见。此时,徐悲鸿以为,只要自己离了婚,就可以和孙多慈结婚了。他在7月31日的《广西日报》上登出声明,宣称与蒋碧薇解除同居关系,并托好友向孙父提亲,不料孙父断然拒绝。并很快携家离开了桂林。

生性温婉的孙多慈没有勇气伤害深爱自己的父亲。她只能寄希望于将来。在给徐悲鸿的信中,她写道:“我后悔当日因父母的反对。没有勇气和你结婚。但我相信,今生今世总会再看到我的悲鸿。”

这悲席的梦想终究还是落了空。孙父严格限制女儿与徐悲鸿的交往。二人从此再未谋面。两年后,孙多慈嫁给了时任温州教育部部长的许绍棣。自然不是出于爱——孙多慈已经28岁,不能再待字闰中了。1949年,孙多慈随夫前往台湾,二人从此天各一方。

“平生几次梦中梦,魂定神清方自知。”经历了这一场变故的徐悲鸿,已经不再那么意气用事了。1944年,他与廖静文结了婚,平静地度过余下的岁月。谁也不知道,曾经的那一场纯洁而热烈的爱情,被他埋在了心灵的哪一个角落。

1953年,徐悲鸿病逝。消息传到蔓国,正在纽约参加艺术研讨会的孙多慈当场晕厥。她一生都活在对徐悲鸿的爱和愧疚之中,这种刻骨的忧郁一直伴随她终老。徐悲鸿曾说:“浮生若梦而难自醒。”这句话也是孙多慈一生的写照——浮生若梦,而她从来未曾、也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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