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子
图书馆进入了电影,意味着所有的谜团都能揭开。
公元前3世纪,埃及国王托勒密一世建造过一座包罗万象的图书馆。现代社会能够和他的雄心相媲美者,美国不可不提。尼古拉斯·凯奇在《国家宝藏2》中与朋友潜入美国国会山图书馆偷地图的一段,是我第一次看到这座号称民主社会缩影的现代图书馆。该馆于1800年建立,影片中出现的场景恰是该馆的主阅览室,位于杰弗逊楼内。作为美国最古老的文化机构,美国人对它有一个相对标准的说词:所有的美国记忆都保存在这里面的470种语言内,逾2000万册书籍和小册子,是“适合一个富有动感,追求进步,多元文化的民主国家”的图书馆。
伏尔泰的《论风俗》把托勒密一世建造的亚历山大图书馆称为人类知识和生活习惯的仓库,追认图书馆是近代理性精神的源头。在美国国会图书馆这样的场所发生的故事,与电影《图书馆员》中充满宗教隐喻和神性的图书馆中的故事,自然大相径庭。《国家宝藏2》中凯奇在国会图书馆中找到传奇宝藏的位置线索时,我不再像看《图书馆员》那样,品咂历史的神奇气息,而是理所当然地相信,地图一定藏在图书馆里,不会是某个博学之士随手画出或口授得出来的。现代图书馆的魅力正在于它已存贮了足够多的秘密的答案,关键是读者是否具备排列组合的能力把答案拼凑完整。
图书馆进入了电影,意味着所有的谜团都能揭开。现代图书馆是专断和神秘气质的反面形象。
电影《七宗罪》中的杀手,比《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雷诺更莫测,他不是因嗜血杀人,而是希望通过杀人来进行审判和布道。七宗罪——饕餮、贪婪、懒惰、淫欲、傲慢、嫉妒和愤怒——被天主教认为是遭永劫的七种大罪,屡次出现在《圣经》、著名绘画作品及中世纪教会人士布道的题目中,特别是在托马斯·阿奎那的宗教著作、但丁的《神曲》和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的作品中。杀手谋害一人,留下一张纸条,写下一条罪名。这样的杀人狂一定要有图书馆的支持——警察自然也一样。前来寻找破案线索的警察甚至和他在图书馆里擦肩而过。
同样是一本书——杀人狂和警察在图书馆中相遇,手上拿着同一本书——结论却可以不同,甚至恰恰相反。《天使之城》中,天使们聚集在人间的图书馆,黑衣天使徜徉于纯白的建筑空间内,形成一种对比关系,当四层高的中庭站满围观的天使时,男天使与人类女青年对视的场景,仿佛是另一个版本的《人鬼情未了》。但《七宗罪》中的图书馆和这个世界一样,阴暗而莫衷一是,作为知识和理性的象征,图书馆终究不能让人免于犯罪。
但《肖申克的救赎》完全颠覆了《七宗罪》的认定。安迪被指控枪杀妻子及其情人,被判无期徒刑。生命完全被监狱禁锢之时,图书馆成了无望的世界上唯一的希望。知识使人自由——即便你身在牢狱之中。他每周向州政府写一封信,请求在肖申克监狱办一个图书馆,坚持六年之后,监狱图书馆终于获准筹建。图书馆成了安迪精神深处的灯塔,它象征了精神的自由,这个世界虽然有限,但它是通向更广阔世界的唯一通道。
相比之下,电影《后天》中的图书馆让我伤感许多。人类遭受自然灾害时,图书馆成了避难所。极其寒冷的天气,人们围在壁炉边,用燃烧的书籍取暖。当他们撕扯书本,讨论尼采,谈论世界第一本印刷的《圣经》,谈论能给后来人留些什么时,虔诚的学者流露出的失败情绪,以及大雪覆盖下的图书馆内的空旷,人类力量何其渺小,而人类精神的支撑何其有力,幸亏图书馆,人类的精神家园得到荷载与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