ＡＩＧ的“美国梦”

和静钧

AIG的发家史，就是一部“美国梦”的展览史，也是一部美式金融资本主义的“章回小说”。

近日，上任后被经济搞得焦头烂额的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白宫召开新闻发布会，非常“罕见”地表示，尽管美国经济“仍处于严重的压力之下”，但却正“开始”朝着复苏的方向“前进”，“我们正开始看到希望的曙光”。热衷于对经济进行“压力”评估的奥巴马首席经济顾问萨默斯也附和道:“我们有理由相信，经济滑坡将在未来几个月内宣告结束，人们不再会有‘自由落体的感觉。”

奥巴马的“报春”，对于在这场金融海啸中率先被击倒在地的雷曼兄弟和正在“生存”还是“死亡”边缘线上苦苦挣扎的底律特汽车公司而言，不啻是冲淡笼罩在它们身上阴云愁雾的一缕春风。

如果真的是“春风”拂面，那么，像AIG(美国国际集团)和花旗银行等靠吮吸政府公共资金“鲜血”才能苟活下去的“僵尸企业”，有可能被重拾信心的政府和公众将它们重抛回市场上。这些企业只有重新按照美式资本主义原教旨主义市场原理，靠复苏市场的动力，要么使“僵尸”还魂成正常企业，要么最后被“斩杀”，为社会所淘汰。

曾经的格林伯格王朝

突如其来的金融海啸，将人们的注意力投注在受重创企业的拯救上，无暇进行历史性盘点与回顾。现在，奥巴马总统在预告“春天”的来临，第一夫人米歇尔正率一帮少年在白宫后花园种下蔬菜，这个时刻反思AIG，正逢其时。

AIG的发家史，就是一部“美国梦”的展览史，也是一部美式金融资本主义的“章回小说”，故事倾诉着企业的光荣与挫折。

虽然AIG一直可回溯到1919年，但那个时刻的AIG无关紧要，毫无分量。

直到一个孤独地游走于华尔街街头的犹太人的到来，才真正改变了AIG的命运。他就是汉克·格林伯格，1967年执掌AIG的首席执行官大印后，把市值数亿美元的公司扩张成资产超过1700亿美元的庞大帝国。

AIG最终成了世界保险和金融服务的领导者，也是全球首屈一指的国际性保险服务机构，业务遍及全球130多个国家及地区。

汉克的大儿子杰夫里是全球最大保险经纪公司马什公司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小儿子伊万则是美国最大的再保险公司“百慕大艾斯保险金融集团”的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格林伯格家族基本“垄断”了保险业中的保险、经纪、再保险三大业务。

子女在羽翼未丰之时，便开始争强好胜，家庭内部矛盾迭起，格林伯格们“凑在一起吃顿晚餐都是件令人尴尬的事”。当王朝建立起来后，对市场而言，格林伯格们“凑在一起吃顿晚餐定是件令市场尴尬的事”。他们通过血缘纽带建立起的保险业界的隐性“卡特尔”，被人视为横亘于自由市场之上的一道障碍。

王朝受难史

在美国，即使企业成为独步天下的“王朝”，也没有任何制度容忍其跨出法律大门之外。

格林伯格家族遭受第一波冲击是在1992年。当时，美国刚被安德罗飓风袭击过，投保人疯狂地抢购保险，而能有效提供自然灾害险种的保险公司并不多。杰夫里意外地把一份过去讨论过大幅提高自然灾害保险费的备忘录夹在一份公司指令文件上，而文件签署日期恰是在安德罗飓风发生之日。这份文件被媒体记者截获，立刻引发媒体的大肆讨伐，AIG被视为发灾难财、趁火打劫的不良企业，各监管部门也闻风而动，展开地毯式调查。格林伯格家族的信用遭受重大损失。

虽然格林伯格家族侥幸躲过了这次丑闻案的致命打击，但在2004年的斯皮策刮起的反腐风暴中终于栽了跟头。素有“华尔街坏小子”之称的纽约州司法部部长斯皮策在调查那些通过择时交易手法操纵市价的共同基金案件时，意外挡获了以杰夫里为公司总裁及董事长的马什－麦克里安保险经纪公司与几家保险公司之间的电子邮件，邮件表明，马什公司在暗地里收受保险公司的贿赂，作为报答，马什在其客户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客户“卖”给了该公司。让人吃惊的是，参与这样的马什公司“特别佣金”计划的保险公司名单中，父亲汉克的AIG集团和其弟的百慕大艾斯集团赫然在列。这样“挖出萝卜带出泥”，马什一出事，AIG和艾斯也跟着遭殃。

到2005年3月，老格林伯格辞去了AIG总裁一职，但他仍然是这家集团中持有普通股权最大的股东之一，他从前台退下隐身到后台。格林伯格的儿子们也相继辞去了各自巨头公司的领导人职务。

AIG成为“僵尸”

老格林伯林退位之后，在AIG工作了近40年的苏利文接掌公司，但3年任期下来，AIG的财务状况愈加恶化，苏利文抱着巨额离职补偿金，乘着“金色降落伞”离开了AIG。

“金色降落伞”是英美资本主义特有的对“公司治理”的安排，它纵容公司高官与公司签订天价离职补偿金，不论公司业绩如何。

苏利文2005年上台，2008年去职，他之后，又有一人登上了集团总裁之位，也没做到几个月，毫无业绩可言，但还是打着“金色降落伞”，抱着2000万美元的离职金走人了。

而現任CEO，才上任不到一个月，就曝出了给在任和已离岗的公司高管发放巨额奖金的丑闻，而此时，AIG最新一个季度亏损达600多亿美元，创下美国企业单季度亏损额历史之最。

令人头痛的是，AIG不仅与实体经济联系紧密，还与欧洲银行之间有大量保险业务关系，AIG要是破产了，金融危机会更加恶化。美国政府别无它法，可以不救雷曼兄弟，也可以不管底律特汽车业的死活，但却不能不救AIG。政府已经向AIG注入了1700亿美元的资金，奥巴马还表示，将继续“输血”。

如果说苏利文的去职，就是美国次贷背景下AIG因不能承受CDS(信用违约互换)灾难性结果而促使他丢职的话，其继任者则是完全借用金融危机之名，成为向政府要钱的前线谈判代表。

经济学家彼得·科伊曾说过，那些无望恢复生机、靠放贷者或政府支持而免于倒闭的负债企业，就像一具僵尸，死咬着拯救者不放。20世纪90年代，日本吃尽了僵尸企业的苦头，在20世纪80年代，美国东方航空公司在申请破产的情况下仍获准继续飞行，从而拖垮了美国航空业。

著名投资大师索罗斯和罗杰斯都反对拯救“僵尸”企业。索罗斯认为，那些“问题”银行业“基本处于资不抵债”的状态，接受纳税人的救助，“并非刺激经济，而是吸走经济血液，从经济中掠走利润，以维持自己的生存”。罗杰斯在听闻得到1730亿美元公共资金救援的AIG，将会派发10亿美元的奖金给4600名雇员时怒不可遏，直言政府应让AIG破产，“美国是从有能力的人手中，拿走他们的资产交给无能的人。这是很糟糕的经济学”。

同样怒不可遏的还有老格林伯格，他决意赶走现在这一批占据集团高层的无能管理人员，但他虽贵为“大股东”，无奈随着政府公共资金大量注资，其股权被严重稀释，他的智慧已经无法通过有效的股东投票权来施展。

奥巴马也异常震怒，直斥AIG高层“无耻”，但他却无法对抗美式资本主义中“契约神圣”的原则，AIG花红的发放是典型美国式的，奥巴马只有静待着整体经济复苏后对AIG“秋后算账”。

倒是纽约州检察官出手很快，他一亮出“刑事起诉”牌，AIG高层纷纷表示退回天价奖金。但作为三权分立下的奥巴马政府，显然没有这样的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