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很温暖

2009-05-30 10:56
私蜜 2009年7期
关键词:力源黑子电话

水 袖

1

刚换手机号码,就有一个男人锲而不舍地打过来,陈英,是你吗?陈英,你在哪里?

我不是陈英,我从来不用这么大众化的名字,我的号码是从一个手机贩子手里买来的,这个叫陈英的原号码主人,就这样执著地纠缠于我将要开始的新生活。

是的,新的生活。我的。

晚上周力源打来电话,说要去洛杉矶出差一周半,原订明天的生日宴改在他回来再为我庆祝。好的,亲爱的,玩得开心。周力源在电话里认真地纠正我说,不是玩,是出差。

好的,出差。事实上我不关心他是去玩还是出差,我只关心我即将到来的生日宴会。周力源说,只要有钱,女人就像你怀里的猫,揪她耳朵也不肯走的。

周力源说这话时,我就坐在他腿上,笑得很媚,却很想扇他的耳光。周力源不知道,坐在他腿上的这个女人,曾经是全国大学生运动会铁人三项赛的总冠军,曾经在超过一万人的parapara热舞运动中,担任领舞,至今有人记得她充满线条感的身姿,和艳光四射的脸庞。

可是如今,这个女人却穿着短得要死的亮片裙子,在男人的大腿上像猫一样厮磨。周力源有洁癖,因此要求他的女人洗很多遍澡。做一遍洗一遍,中间他会用银行卡用力刮我的手臂和大腿,刮出一条条红色的血痕,然后说,去洗掉它。他还喜欢让我做一些下贱的动作,因为这样让他兴奋。可是事实上,他不是一个威武有力的男人,他虚弱而苍白,需要我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才能被鼓舞起来,我真是厌恶透了和这个男人上床,做爱,一遍遍洗澡和一遍遍抚慰他的苍老。可是我不可以反抗,不可以说不,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钱,钱是好东西,可以让一切的骄傲变成碎片。有了钱,就不用活得像一只猫。

而且周力源从不薄待我。他有一个物流公司,规模堪称业内翘楚,现在他想将它从自己的集团公司里剥离出来,单独交给某个人去打理。周力源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明天就是我26岁的生日,如果周力源不出差,他会不会当众宣布将这个物流公司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我?

2

我叫黑子来打牌,他带来一个男人。然后黑子和他在一边嘀喃咕咕,我假装没有看到。

我知道黑子无非在对那个人说,这是只肥羊,咱俩宰她一顿。

在黑子看来,像我这样傍着有钱男人的傻妞,不宰白不宰。可是牌桌上,那个男人却对黑子嚷,你踩我脚干嘛?

我笑了,看那男人一眼,才发现他长得真不赖。

黑子气鼓鼓地走了。我对那男人说,陪我喝酒吧。

两瓶红方,三扎黑啤。后来我醉了,男人把我搭在他肩膀上,我攀在他的肩头像一只鸽子,几乎以为自己可以飞起来。

后来我被安置在一张单人床上,那个男人就坐在床边,却只抽烟,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忽然生了气,因为从没被人这样无视过。至少我是漂亮的,算是个尤物。

我从床上爬起来,径直坐到了这个男人腿上,男人却坚决地将我推开。我瞪着他,开始挑畔地脱自己的衣服,脱一件往地上丢一件。我的身姿曼妙,有纤细的腰肢和圆润的肩头,我的头发长及腰际,丝是丝缕是缕,我浑身冒着热汗,湿淋淋的身体与头发相互纠结裹缠,这样的画面,实在香艳得要死。可是男人居然视而不见,他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捡起来,没头没脑地往我身上套,我只好抵抗他,我们像两个孩子似的打来打去,场面十分滑稽。

后来我们都停止了,我默默穿好衣服,他给我倒了一杯水,还替我梳理了一下头发。我说,我叫吉吉。我喝醉了。

他说,我叫毕今。我知道你喝醉了。

其实我想告诉他,我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女人,我是别人的情妇,可不是谁都可以和我上床的。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可以打给我。

屋里没有开灯,毕今在黑暗里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掌心很干燥,握上去很温暖。

3

周力源如期回来了,却没有提起为我补办生日宴会,自然,也没有我期盼中的生日礼物。

周力源有了一个新女人。而且这次带着这个女人一起去了美国,这是一个重大的变故。

女人叫程莎莎,很风尘的名字,却像一股凌厉的风,刮透了我的五脏六腑。周力源如此宠我,也没有带我出过国。这个程莎莎,她凭了什么?

直到我见到程莎莎。她穿了丝质长裙,拖拖沓沓的,却偏露出曲线美好的脚踝,明明是坐在集团公司董事长的会客厅里,她却像在卧室里一样慵懒,略低了头,偏着下巴,闲闲地看自己绘了蓝色图案的指甲。

我一下子就被打倒。这是个天生属于床榻的女人,以她的风情和美艳,的确有资格代替我陪伴周力源去美国,也的确有本事将我的生日礼物从半路上一把掳走。

毕今给我打来电话时,我正在洗澡,毕今的声音低低的,像一个梦游的孩子。

他说,吉吉,你在哪里?

热水的蒸汽像雾一样将我笼罩起来,令我迷蒙又清醒。毕今的声音令我想起了那个在电话里纠缠我数日的男人,他也总是低低地问,陈英,你在哪里?

那个男人,他的女人丢掉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所以他丢掉了自己的女人。

也许。我们都是被谁丢掉了的,比如我,比如那个电话里的男人,比如毕今。

4

毕今答应了我的要求,因为我对他说,搞定这件事,我给你四十万。

四十万不算多,但这个叫毕今的男人。他可以不对女人动心,不可以不对钱动心,不然他也不会和黑子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当然,他与黑子还是有区别的,至少,他不屑于坑一个女人的牌钱。

周力源总有一天会知道,那个浑身软得像没有骨头的程莎莎,绝不是只属于他的女人。

其实,我也不稀罕做周力源的女人,我稀罕的是那个物流公司。我为周力源付出了五年的青春,本来就应该得到一些东西,这是不容置疑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我都在等着毕今带给我好消息。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接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天生属于床榻,而周力源,真的已经老了。毕今终于给我打了电话,是在一个深夜。毕今说,我有一瓶红酒,你要陪我喝光它。

我一听就知道,我们将要成功了。毕今将有他的四十万,我将有我的物流公司。我们各取所需。

可我见到毕今时,他却一点都没有各取所需的样子,他拿出红酒,却不急着打开它,他的表情只有四个字,我需耍你。

我承认我被诱惑。被毕今这样的男人诱惑不是一件丢脸的事,他随后开了酒,又灼又透的甜辣在我的喉头像尖刀一般舞蹈,令我只想歇斯底里地狂欢。

此时的毕今,幻化成了一个长着翅膀的精灵,在我灵魂最柔软的地方,翩然起舞。天知道他怎么有那样大的力量,就像一只大鹏,或者一头猎豹,总之他挟着不属于人类的能量,呼啸而来,将一股重的,痛的,令人要生要死的迷茫注入了我的身体。我的五脏六腑几乎被揉碎,意识没有了,痛苦也没有了,惟有源源不断的热汗和幸福的颤抖是可以触摸的真实。也许我铸下了大错,我们不是正在进行一场交易吗?可是,我惊恐地发现,原来有一种欢爱,是如此的接近爱情。

5

我告诉周力源,程莎莎的公寓里留宿了一个男人,如果现在赶去,还来得及看一场好戏。

我的表情是不屑掩藏的得意。周力源自然看得出我的得意,他不想与我计较是因为被我的话打倒,程莎莎背着他养了一个男人。

我能清晰地感到周力源竭力强忍,却漫浸入骨的惊恐,这惊恐让我骨头缝里冒出来丝丝酸楚。我跟周力源五年了,可是我永远也不可能令他如此惊恐。一个有钱有势,手眼通天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而惊恐,真是笑话。

所以女人与女人是不同的,如果不是毕今,我将完全不是程莎莎的对手。

幸好有毕今。

此刻的毕今,应该在程莎莎的公寓里,穿着睡袍,趿着拖鞋,甚至在程莎莎的床上吃饼干。可是毕今在电话里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有种奇怪的不舒服,像浑身爬满了虫子。

当周力源奋力敲开程莎莎的门时,里面却没有毕今。程莎莎穿着宽松的长裤和包得紧紧的小外套,她的模样远比她的屋子还要清白无辜。

跟在周力源身后的我,得到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周力源老了,可有的是力气。我被打得跌倒在地,一抬眼,就看到程莎莎夸张地用手指捂住半张红唇,一副纯白的娇弱模样。

我是男人也会迷上这种女人的,所以这不能怪周力源,也不能怪毕今。

6

程莎莎就这样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因为在毕今对我使用空城计的一周后,周力源收到了一张光碟,主角是我和毕今。我们在做爱,似乎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咬着牙,恶狠狠地,把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周力源这次没有打我。我明白,我已经连激怒他的力量都没有了。五年的青春,积累,在此刻变成一摊废墟。

青春,本来就是最容易被取代的东西。

我走了,搬出了周力源为我租的高级公寓。

这全是我的错,程莎莎这样的女人,也许毕今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已经傻掉了,以至于当即决定倒戈,放弃那唾手可得的四十万。

我不抱怨,我的致命弱点就是欲望太多。

在新租的房子里,我一遍遍地看着那张光碟。房间的光线不好,安摄像机的位置也不太对,所以整张碟片,都只能看到床的一侧,我和毕今在床上拥抱翻滚,屏幕上时而出现一只我的腿,时而是他充满线条感的脊背,有很美的画面感,美得让人流泪。还有呻吟,我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嗓子可以发出这样美丽的声音,那是一种吟唱,一种呼唤,就像身处于远山,看见初冬的日出,而发出的那种震撼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喟叹。

那个夜晚,他像一只长着翅膀的精灵,如丝如媚地入侵了我整个灵魂。是的,整个灵魂。在此之前,我的身体是一座荒原,而这个与我达成交易的男子,挟着他的温软与霸道,像蝗虫一般掠了过去,留下一片残垣。

7

我没有想到毕今还会给我打电话。他的声音令我感到一种窒息的疼痛。

毕今说,那个女人,本名不叫程莎莎,她叫陈英,是曾经离我而去的恋人。

陈英,是你吗?陈英,你在哪里?那个低低呼唤恋人名字的男人,明知道自己打的电话号码已经属于另一个女人,却还是忍不住拨打,然后在幻觉里,把她当作陈英。我懂得这个男人,所以曾竭力配合他,在电话里当一当他的恋人,因为我和他一样,也是寂寞的。

我早就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毕今,可是我并不知道,我叫毕今去接近的程莎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陈英。

可是他的陈英已经不是从前的陈英了。她丝毫不顾忌他的疼痛,为了争宠,逼着他倒戈来算计我,就像我用四十万来诱惑他算计陈英一样。

我真的只是用四十万去诱惑他而己吗?

我挂掉电话,不想再听他说一个字。

我想我应该让自己过一种平静的生活。我一直活得乱七八糟,甚至,没有好好谈一场恋爱。

可是程莎莎,不,陈英来找我了,并带来了几个粗黑的男人。这个女人想干什么?我不是把一切都让给她了吗?唾手可得的物流公司,有钱的金主,还有我爱的男人。

陈英说,你为什么不滚得让全世界都找不到?

她的下一句话是对身后那三个男人说的,她说,好生给我招呼她。

几个粗黑的男人向我扑了过来,我看着陈英,我觉得她没有理由这么恨我的,可是现实是,她就是有这么恨我,她长得多精致啊,可是现在,这副精致的脸却像要吃人,两条法令纹深深地纵下来,像一只残忍的母猫。

可是下一秒,她却发出一声尖叫,一个黑影出现在她身后,是毕今,他卡住了她的脖子,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般对她吼,放了她,不然我掐死你!

事情就这么不可思议地逆转了。陈英带着三个男人,像风一样把自己卷走了。走之前她一字一字地对我说,我恨你。我恨你。

只有被妒忌烧灼得发狂的女人,才会有这样的恨。可是,她为什么妒忌?她不是得到了一切吗?

毕今说,她不可能得到一切,因为我不再爱她了。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即使她放弃了一个男人,也不能容忍这个男人放弃她。也许这个男人之前太过痴情,让她以为这就是生生世世,他会永远站在原地等她。可是毕今不等她了,他帮她打败了我之后,就明确告诉她,他要离开。

陈英不想毕今离开,在她成功抢到周力源之后。钱有了,那么现在,她需要男人。周力源已经老了,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实。

毕今说,我不再等她是因为,我爱你。

就像在又冷又黑的山洞里燃起的一束火把,我整个人都被照亮了。这个陷害过我的男人,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爱你。这三个字,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我心上,那是一种踏踏实实的疼痛。

世界上有一种情感就是这样,历经百转千回才知道那其实不是自己想要的。我是不是毕今真正想要的,我不确定,可是毕今却十分的确定,所以他宁愿帮助陈英打败我,因为他相信我和陈英是不同的,离开有钱男人的土壤,也许我会像一枝初萌的新芽,颤微微地开出全新的花朵来,他愿意为此赌一把。

我等不及听他解释,因为根本就不需要,因为此刻的我,迫不急待地,想要扑进他的怀里,我急于温习一些东西,比如那句“我爱你”,比如我想详详细细地告诉他,关于那些欢爱,是如此的接近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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