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谢的“酒花”

卞正锋

菜一上齐，大伙齐刷刷地站起来，用头一杯酒敬海子。海子三十几岁的样子，一副粗短身材，脖子上那根粗重的金项链，显示着他与众不同的老板身份。

海子也站起来，说，谢谢兄弟们！然后一仰脖来了个杯底朝天。大伙便都纷纷干了杯中酒。

重新落座后，大伙说海哥够意思，做了大老板也没忘记咱们这些穷老乡。海子说，那咋能呢，说实话，这些年我在外也不容易，在印刷厂我从学徒工做起，到如今我有自己的厂子整八年了，这八年的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不过，在家乡时，大伙对我的帮助我一刻也没敢忘，每天都在想着能请大伙喝上一杯。

大伙连说海哥真是个有心人，就又都干了第二杯。海子的脸开始有了酒色，说，其实在家时，对我帮助最大的是王老师。要不是王老师给我交了三年的学费，我怕是小学都毕不了业……哎，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来，大伙今天一定要喝个尽兴，叫个小姐过来陪兄弟们喝上几杯怎么样？

大伙一听便都纷纷来了精神头，说叫个漂亮的过来！

时间不大，就有小姐过来了。小姐穿着很朴素，但长得漂亮，身材苗条，皮肤白皙，看上去一副很害羞的样子，始终把头低着。

大伙指着海子旁边的位置对小姐说，你坐到我们海哥旁边去。小姐就怯生生地走了过去，在海子旁边坐下。大伙又齐声说，快给我们海哥敬一杯！小姐就起来，把两个杯子满上，怯生生地端起酒杯。海子说，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小姐把酒杯放到唇边只喝了一小口就把酒杯放下了。海子用手一指，说，不行，快把它干了！小姐说，大哥，我不会喝。众人一听，就嚷开了，不会喝酒你来干什么？叫老板来，换人！小姐说，各位大哥，别叫老板，我喝还不行吗？说完，看了下杯子里的酒，然后一口饮下，呛得一个劲儿地咳嗽，泪水在眼框里直打转……

大伙乐得直拍手！海子问，小姐，你老家是哪里的？

小姐低着头：江西的。

海子笑着说：啊哟，乖乖，大家都是老乡耶。既然是老乡，就得给老乡们都敬一杯。

大伙起哄嚷道：对，每人都要敬上一杯！

小姐的脸上掠过一片片愁云，但还是挨个地敬酒。两圈下来，小姐手中的酒杯开始摇晃，最后手一软，杯子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小姐趴在酒桌上呜呜地哭起来：各位大哥，饶了俺吧，俺才到上海，俺真的不会喝。

大家一听，坏了，听这口音真的是老乡了。

海子忙问：小姐，你到底是哪儿的人？

小姐说：俺是河南周口的。

海子问：你是周口哪的？

小姐说：石槽的。

海子问：你认识中心小学的大王老师吗？

小姐说：他是俺爹，前年中了风在家不能动，为了让俺小弟读书，俺才出来打工。海子还想再问什么，小姐已经睡着了。

海子的眼圈儿红了，对大伙说，快给她开个房间吧，说着就把她抱了起来。

把女孩放在床上海子看了看女孩那张因醉酒而通红的脸，万般羞愧涌上心头。临走，从皮包里拿出一万块钱放在女孩的枕头下面。等她醒来，有了这钱就可以离开那家酒店了。海子想。

第二天一早，老乡跑来告诉海子，说王老师那闺女跳楼了，现正在医院抢救……

海子跑到医院时，王老师的女儿因抢救无效死了。海子只看到了她留给父母的遗书。

爹、娘：

……当我醒来看到枕头下面有那么多的钱时，我明白昨夜发生了什么。请你们原谅女儿的过错吧，不过，我是清白的，我不是故意去这样做的，请你们相信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