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跃文:十年“官场”任评说

2009-05-23 10:48陈忠坤
书香两岸 2009年8期
关键词:王跃文官场国画

陈忠坤

十年前,当王跃文以一部长篇小说《国画》引起关注而扬名全国时,标志着中国现代的官场小说逐步走向兴盛。如今只要谈及官场小说,读者们津津乐道的还是“王跃文”。这位被冠以“官场小说第一人”、“官场小说之父”等称号的作家,虽然写博文“摘帽”,但依然受到众多读者的爱捧。从《国画》这部被一些人喻为当代“官场现形记”的小说开始,到刚刚出版的长篇小说《苍黄》,十年中,王跃文创作了诸多优秀的官场作品和其他作品,为中国的文学史写上厚重的一页。

从“官场”到“文学”

“我几乎是带着原罪来到这个世界的,因为我尚未出生,父亲就因言获罪,被遣回乡下老家。所以,自小母亲给我的家训就是:紧闭口,慢开言。”王跃文曾经和一个朋友这么说过。如果单从仕途来说,他似乎一路还走得比较风顺,先是在县政府工作,后来调到了怀化行署办公室,再后来又调到了省办公室,可谓前途无量。但这种官员的生活却时常让他莫名地感到惶恐和无聊。“大学毕业后,从踏进县政府大院第一天起,我就显得少年老成,但心里却很不是味道。那样的环境里,人们成天说的话,内容也罢,形式也罢,都是早已程式化了的,你说的同别人说的没有区别,说了同没说也没有区别。” 于是,他便开始写小说。

我也曾听说,王跃文喜欢讲笑话,但却不善于表演,往往是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而听者却一片迷惑。不知道这个小故事怎么在网上传开的,但这说明他为人的真实和坦率。也许是文字的表达更适合他的性格,他说:“说到文学起步,我也许是文运比较好,没有过艰难的摸索和迷惑。我从来没有过四处投稿而未能发表的痛苦,开始写小说就顺畅地发表。”从《无头无尾的故事》发表以后,小说成了他另一种说话方式。

1999年《国画》出版,引起文坛一片轰动,而《国画》所触及的诸多问题也对他的官场生活产生了一定影响。“我写的不过只是官场的日常状态,真实的官场景象。我笔下的官场,不再是舆论机器镜像下的神圣,更不是官人们自命的一本正经。正因为如此,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虽然没有因此受到恐吓和威胁,但不能再呆在官场了。离开官场是被动的,但正合我的心意。我喜欢过目前这种读书写作的生活。再回官场,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于是,他毅然辞掉工作,做了几年自由撰稿人,最后去了省作家协会,他说感谢作家朋友们的关心。此后,他真正脱离了“官场”,走向“文学”。“我没有太多别的爱好,生活简单得只有读书和写作。创作也不算太快,争取每年出一本书。”“我有时会陷入对生活意义的思考,或对社会问题的思考,其结果可能是悲哀。文学是我在迷茫的时候自我救赎的良药,我在文学中思考,在文学中安慰,在文学中疗伤。”

无奈《国画》已成不禁之禁

《国画》出版后,王跃文陆续创作了《梅次故事》、《西州月》、《亡魂鸟》等作品,王跃文的官场小说逐步形成自己的风格,但也引发更多的评论与猜测,就比方随意起的“国画”这个书名的含义也被读者们作出多种解释,如“国画”就是“画国”等。甚至也有人说《国画》写得不够深刻,因为当年作者年轻涉世不深,太过血气方刚。王跃文倒不在乎这些说法,他说那些都是读者理解的自由,“文学的表达空间和表现可能是有限的,不能离开现实。再说,写小说同血气方刚没太多关系,文学并不需要匹夫之勇。”他是个很谦虚的人,表示“我至今也不是个文学上很拔尖的人,《国画》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作品。”

《国画》出版至今已是整整十年,有些人把《国画》作为一部里程碑作品,但《国画》在文学界的影响多少有些民间特色,并不在官方媒体上显现出来,至今仍没有见过太多关于这本书的评论。“有关方面打过招呼,不批评也不宣传。当然这是十年前的事。此书至今未能再版。很多读者问:《国画》怎么还不解禁?这个疑问原来就是不成立的。因为《国画》从来就没有被禁过,也就不存在解禁。”王跃文调侃道,“有点类似人在自然灾害中失踪了,不叫做死亡。不禁之禁,是个发明。”

其实,这十年间,王跃文先后有三部现实题材的小说被暗中禁了。“现在再写《国画》,状态不会有太大改变,也许更从容些,会有更深的思考。”他曾经想过再写一部作为《国画》之三的长篇小说,也因为“不禁之禁”打消了念头。

我的官场小说不是“教科书”

当王跃文的官场小说逐部面世时,在读者圈中却形成这样一种舆论:要走进官场,就必须先看完王跃文的官场小说。他们把他的官场小说奉为官场“教科书”,从中学习官场“潜规则”。面对这种现象,王跃文很无奈:“我觉得真是这样,当局可以把我直接枪毙了,我都成了教唆犯啊!我的小说里没有潜规则。如果谁真想从我小说里学到潜规则,那是犯傻。”

这其中还有一个很感人的故事:有一个搞研究的年轻学子,给王跃文写了一封信。信上说:“我是个搞研究的,为了完成一项填补国内空白的研究,我天天泡在图书馆里,但是我看了你的书后,我问自己,生活难道真是这样吗?请问王先生,我的研究难道还有必要进行下去吗?”王跃文平时也经常收到一些热心读者的来信,但由于时间问题都没有回,但这封来信让他十分惊诧、激动和恐慌。他马上提笔回了。回信的大意是:第一,对社会对现实要有一个起码的认知;第二,作为一个成年人,对生活中发生的一切要有一个心理承受能力;第三,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往前走的,是要发展的。信的最后王跃文还很少年气地引用一首诗:“在那高高的天上,有着太阳和月亮,当太阳下去的时候,月亮就会升起,你不要悲伤,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只要心中充满希望,人间处处都是天堂。”年轻学子后来回信说自己已豁然开朗了,以后会好好对待生活。这是对王跃文书的误读,当然故事的背后也充满无奈。

有一个编辑是这么评价王跃文的作品:“说他的小说是官场现形记,这是最简便、最直观的说法,好比精练的广告词,便于口碑传诵。其实这是对王跃文的误读。因为他的官场小说系列在表现官场生存状态和游戏规则时,更写出一种超越道德标准的官场文化,而不是简单地从道义上批判‘厚黑,谁是谁非。毕竟,《官场现形记》暗示的已不是单纯题材上的意义,而是一种文学态度和取向,而这些恰恰是王跃文不愿认同的。” 笔者曾访问陆天明老师,记得他说:“中国至今仍然是个官本位制的国家,官左右着人民的生活。虽然说‘水载舟,亦能覆舟。但毕竟不是以‘水为本位的,而是以‘舟为中心的。因此,如果回避了官场生活,就不能完整地表现中国的社会生活。”王跃文认为,目前的中国,比任何时代受官场影响都大;或者说,目前中国官场对社会的影响和渗透,超过过去任何时代。如果不是那种只写个人杯水风波的小说,只要小说的触角伸向社会,不可逃避地就会涉及到官场。但他觉得,作为社会现象,这是很不正常的。官场过于强大,社会容易受到伤害。

误读是文学阅读的常见现象,有人说一切阅读都是误读。作为作家,他只不过是在描写一种生活而已。对此,他期待读者看他的小说时,能思考些问题,哪怕得出同他完全相反的结论,他也会感到欣慰。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场看官

如今,许多人把王跃文当成是一个只写官场小说的作家。2003年,《大清相国》出版后,就有读者说:“最早在地坛上看见这本书作者署名王跃文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些盗版商简直是神经病,只知道王跃文红,不知道王跃文是写官场小说的?接着在新浪看见连载,才知道真的有这回事情!” 当然,对于这本书的评价有褒有贬,但这些取决于读者。据王跃文介绍,那是他去晋南阳城旅行途中,看到康熙年间的大臣陈廷敬的旧居,了解到这样一位能臣。回来以后查阅有关资料,萌生了写作的冲动。由于了解陈廷敬的人不多,史料记载他的事迹也很少,所以才有不像历史小说的批评。而《大清相国》里写到的大事,都是真实可考的。当然也有移木接花之处,这是历史小说创作允许的。此书也获得了很多读者的欢迎。一位领导还专门推荐过这本书,目前这本书成为很多高级干部送朋友的礼品。“我不是专写官场小说,我也说不清自己的创作计划,有什么触动我就写什么。”

许多人也认为,王跃文的官场小说尽写一些黑暗,“真实得很片面”,认为他也应该写一群“官仆”而非“公仆”,写一些觉醒、正气、真正勤政廉政的官员。对待这个问题王跃文很坦诚,他说他并不否认有好的官员,但小说不是关于官员清廉状况的调查报告,需要作出定量定性分析和判断,他写不出,“会有其他的作家在写这方面的,作家们分分工吧。”

今年,王跃文新推出的官场小说《苍黄》已经上市了,对新书他不敢说得太多,怕有广告之嫌。“相信这本书不会让读者太失望。”他满怀信心。

那么,自《国画》成名到如今,王跃文写官场小说已经十年了,面对这样一个无比巨大的“场”,他到底写出了其中几多真味呢?“十年里,我的这些作品交由读者去解读。我并不认为自己如何懂官场,只是作为看客看了二十多年,有所思而已。”

誓将维权进行到底

知名作家的版权被盗,似乎已经不再是新奇事。“目前在市面上能见到署名王跃文的长篇小说多达200多种,上面虽然都有我的名字和照片,但这些大多都是冒名制作、私下发行的,属于非法出版物。”许多作家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因为毕竟通过法律手段也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只能无奈地说算了。

2003年关于《国风》不正当竞争的判决,王跃文算对假“王跃文”讨回一次公道,让许多作家感到欣幸。“我觉得这个办法好。在国家有关部门没有下手之前,作家只能依靠自己力量,运用法律武器维护权益了。”不过,作家的版权问题在法律上有些依然存在空白。“我最近专门雇请了律师,帮助我处理包括打击盗版在内的一切关于著作权的问题。”他提议“作家个人打击盗版,要走法律之路”。

王跃文新作《苍黄》刚刚上市,出版纠纷烽烟已起。据王跃文介绍,此书早先签给了北京某文化传媒公司,但后来王跃文发现该公司有隐瞒印数的情况,依法要求退出合作。但该公司态度强硬,居然印出他先期发过去的小部分。王跃文委托律师对该公司提起民事诉讼,并誓将维权进行到底!我们再次看到他“维权”路上的滚滚硝烟。

而他的这种做法对其他作家来说是否也是一种参考呢?

王跃文

男,湖南省溆浦县人。出版长篇小说《国画》、《梅次故事》、《亡魂鸟》、《西州月》、《大清相国》、《苍黄》等;小说集《官场春秋》、《没这回事》、《官场无故事》、《湖南文艺湘军百家文库·王跃文卷》、《王跃文作品精选》、《王跃文自选集》、《官场王跃文》、《漫天芦花》、《天气不好》、《今夕何夕》等。散文随笔集《有人骗你》、《我不懂味》、《胡思乱想的日子》等。现任职于湖南省作家协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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