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灵的“震波”

2009-05-22 09:22
广州文艺 2009年5期
关键词:灾区志愿者

赴四川灾区的志愿者是130万人次,这种井喷式的集体道义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善美,足以让一个民族欣慰,让人类精神闪光。

5天打坏3部电话

一“震”激起千层浪……

汶川大地震牵动了亿万中国人的心,他们密切关注灾情,人们为受灾同胞而昼夜不眠,他们为死难者泪流满面,人们的心在滴血,他们思索如何伸出救援之手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在汶川地震后,究竟曾有多少志愿者奔赴灾区?

据新华网6月21日报道,截至记者发稿时,已经有130万人次的志愿者来到地震灾区参加抗震救灾工作。从5月12日起,汶川地震发生当晚,第一支志愿者服务队就赶到都江堰灾区,搭建帐篷协助医院收治伤员,5月13日,四川省团委通过电台、电视台、报纸、网络面向社会不间断播出志愿者招募公告,大量志愿者迅速向灾区汇集,由于报名者踊跃,四川省团委的4条招募热线,5天打坏了3部电话。

在成都一家公司工作的何全明5月16日到团省委报名担任志愿者,到了团省委门口一看,他惊呆了:门口人山人海,全是来报名当志愿者的。他挤进去找到退伍军人志愿者报名处,在那里排队报了名。但因为报名者实在太多,他只是先在那里登记了一下。要到灾区去,必须等候通知,分批前往。他听说如果以团队的组织形式并且队员具有一定的专业知识,被先行安排的可能性要大一些,这样就可以快一点到灾区去。很快他联络了十多个人,大部分是退伍军人,还有具有野外救援知识的登山爱好者,组成了一个团队,再次到报名处重新登记……

另一位志愿者蒋新兵,毕业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电子工程学院,曾任西藏军区司令部通信处副处长,2001年转业,现为缘升智能技术有限公司董事长。5月13日,他来到共青团成都市委报名参加志愿者救援行动。到报名点一看,报名者已经把平时“门可罗雀”的团市委门口塞得满满的。“即使是团市委旁边的一个偌大的停车场内,都挤满了情绪高涨的志愿者。雨下得很大……匆匆赶来的志愿者们,很多人由于没有带雨具,浑身已经被大雨浇透,但这丝毫也没有减弱志愿者们高涨的热情……”

有人把这称之为“井喷式”的热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现场有号召力的人,开始大张旗鼓地组建有各自特色的团队。复转军人由于受过专门训练,很快成为各个团队争“抢”的对象。现场很快成立了各种志愿者团队,有大学生志愿者队、农民工志愿者队……最令人注目的是“老兵突击队”和“复转军人队”。他们穿着清一色的迷彩服,高昂的士气和严密的组织纪律观念、协调有力的管理指挥,极为团市委志愿者组织部门所看重。于是,有重大的突击性强的任务,首先考虑这两支队伍。由于在行动中,这两支队伍经常交叉作业,同时人员也都与“兵”有关,大家协商后两队合成一队,统一使用“老兵突击队”称号。“老兵突击队”是志愿者队伍中一支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守纪律的队伍,它也名“震”地震灾区。

130万人次,这是一个多么惊人而庞大的数字!为了核实这个数据的准确性,我在写作前又致电四川省团委志愿者工作处询问赴四川灾区的志愿者究竟是多少人次?

该处张义先生的答复是:从地震截止到当年底,到各级团委报名登记的志愿者有118万余人,由团委直接派出参与救援行动的有18万人,至于自行前往的人,根本无法统计。另据不完全统计,赴灾区的志愿者有178万余人次。

问卷调查表明,担任志愿者的有来自全国包括北京、上海、广州等各个城市、各个行业、各种职业的人—退伍军人、学生、医生、教师、农民、下岗工人、职业经理人、公司总裁、作家、诗人、演员……

为了不被“绝望”压死

张基忠先生是最快给我提供问卷调查答案的几个志愿者之一。他是北京一家民营企业—北京弘泰汇明能源技术有限责任公司的总经理。该公司位于北京中关村科技园,已有11年历史,专门从事热力系统节能方面的业务。1984年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动力系的张基忠,先是在北京某设计单位工作,后到外资企业做销售人员,1997年创办了自己的企业。

张先生的主要业余爱好是学习中国古老的文化,1995年皈依佛门作了居士,并从1998年开始吃斋。除了办好公司,他热衷于弘法利生,回报社会。

在回答“去灾区前究竟是什么触动了你”这一问题时,他说—

此次地震一开始我在广州出差,没有引起我很大的重视,因为以前也有过类似的震感,危害不是很大。但是后来的几天,通过各种消息,知道是个伤亡非常惨重的地震。看电视,与人交谈,泪如雨下。

5月17日上午,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捐款已经几次了,心里还是不踏实。我想我还能做些什么呢?还是亲自去灾区慰问一下,或者帮助干点实事吧!我在网络上看到了“自驾网”和“大旗网”等10家网媒发起的“千里驰援”志愿救灾活动,就决定参加。

我的父亲很支持我,他也是居士,叫我去为灾区人民做点事。我的太太和孩子也很支持我。所以我的阻力是最小的,动力是最足的。但看得出来,他们都为我的安全担心。我跟他们说:虽然我不能确定我能为受灾的同胞做些什么,但是,将心比心,如果我被压在废墟下,看到的是人们的冷漠和自私,那么,我首先被绝望压死。相反一个虽然不能立刻挖出我的人,如果他奔走呼喊,也能加强我坚持下去的决心。还有,如果我牺牲在志愿救灾的过程中,那也是我对祖国的一种回报,也是我对孩子的最好的教育。

我带了自己的别克商务车,由于驾车需要两位司机,我问了我的同事温长友先生,他非常坚决地表示也跟我去救灾,而且全家都支持。

我们的自驾车救援队,共有16辆小车和三辆大货车,48人。小车坐人和装些小件物资。大货车装满了捐赠的物资,大约40吨左右。18日清早4点半出发,当晚宿陕西渭南。第二天一早5点出发,下午3点到达目的地绵阳市。途中由于新手替换驾车,经验不够,导致我们的车队在山西省的大运高速公路上左右画龙,几乎酿成车毁人亡的大祸……

为了灾区人民不被“绝望”压死,张先生决定亲赴灾区。他的话简直比哲学家的警句格言还要精彩。这是出自他肺腑的心声。

与温总理比年龄

在抗震救灾老兵突击队中,有7位非常“特殊”的老兵,他们都曾参加过自卫还击战并且全都负过伤,全都有伤残等级证书。5月14日,汶川地震发生过后的第三天,他们相约在江苏泗洪民政局捐过款后,每人带上一件军大衣、一块塑料布,来到了灾区。有的老兵出来时已经把“遗嘱”写好放在口袋里:“如果有了不幸,望全家不要找组织的麻烦,因为我们是志愿者。”

这7位伤残老兵的名字是:李绍平、付玉珍、陈福祥、李平东、臧庆权、程宪章、夏书关。

5月16日凌晨1点多,七位老兵到了成都,天没亮他们就到了成都军区。在役时他们多数都隶属成都军区,所以,当他们说明了救灾来意后,军区有关同志就把他们介绍给了负责组织安排志愿者的成都团市委。

前来救灾的志愿者们站了满满一操场等待分配。很多人没有被批准参加救灾,因为除了考察身体状况还要严格核对身份。和这些人一样,七位老兵也在操场上呆了半天。正好碰上了“老兵突击队”队长赵立,就向他要求参加“老兵突击队”。赵立先是没有同意。“ 为什么不让我们上?”七位老兵拿出自己的各种证件,找赵队长“理论”了好多次,但赵队长就是不肯。到了中午,几个老兵又“缠”住赵队长,再问为什么?赵队长说: “你们年龄太大,又都有伤残,我们没有安排过伤残兵参加救灾,怕你们自己有闪失,不好对你们家人和地方政府交代。” 老李一把拉过赵立,说:“赵队长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来来来,我们来掰手腕,看看我们能不能到一线去?”一位电视台的女记者采访他们,问老兵老付:“你们都是伤残兵,为什么要大老远地从江苏赶来救灾?”老付说:“我们虽然是伤残兵,但伤残等级都不高,不受影响的。”女记者还是有点不解: “但是你们确实年龄太大了啊。”老付说:“我们年龄再大还有我们的好总理温家宝大吗?他都六十多岁了,还亲临救灾一线,我们最大才五十多岁,为什么不行?!”

话音刚落,周围马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原来,周围很多待命的志愿者都在看着他们,也都为他们执著的精神感动了。

赵立无话可说,而后来这些伤残老兵在救灾中的突出表现,也证明了这7位老兵的确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想起了灾区孩子的微笑

蔡鹏先生与张基忠先生身份有点相近,也是一家民营企业的总经理。他是北京鹏程万里国际汽车俱乐部的创始人,从小酷爱旅行,曾经在1988年单人背包,携带300元徒步28天旅行四川。2001年,他组建了自己的汽车俱乐部。他的人生追求是“幸福莫过做行者”。多年来,他都是用一半时间工作,一半时间在路上。他说:“行万里路胜读十年书。在行走中我增长了阅历,悟出了很多的人生道理。勿以善小而不为,坚持自己想做的事永不放弃。”

发生地震那天,他当即打电话向四川的朋友了解情况。朋友似乎知道的情况不多,没有说到有人员伤亡。傍晚,突然从他家楼下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原来,邻居家保姆的孩子在都江堰遇难了。他感到了地震灾害的严重性。当晚在网上查不到更详细的信息。直到14日,从各种媒体的报道中,他才确信这是一场特大的灾难。看到成百上千的孩子遇难,他心如刀绞。他说他特别喜欢地震发生地区的那些孩子,他驾车在四川旅行时,曾多次经过地震发生的区域,每次经过那里,孩子们都会站在路边非常友善地向他微笑挥手。他觉得山里的孩子特别淳朴、可爱、懂事。14日当天,他就想开车过去,去救那里的孩子。他说:“我没有想太多,只想能尽快地救他们。”父母和女友对他的想法都很支持。母亲拜佛多年,心地善良,只是提醒他:“你要注意安全。我在家念佛,保佑你们大家平安,保佑那里的孩子。”女友说:“多干少吃,不要给那里的救援部队和政府添乱。”

既然是去救人,就得带救援物资。他和几个网站的朋友商量后立即开始采取多种方式为灾区募集物资。真是一呼百应,数不清的车辆把物资源源不断地送来。17日晚上装车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百多号人,帮助他们装车。东西装了整整三卡车,总共约56吨,有棉被、睡袋、衣物、食品、照明器材、帐篷等。18日凌晨货车出发。凌晨4点,他和朋友们开着14辆小车向灾区飞驰。他们随身带的物品有:帐篷、睡袋、防潮垫、野战头盔、军常服、几百副医用胶皮手套、线手套、口罩……还有大量的消毒液,防蚊虫的外用药和治疗外伤的急救包以及干粮、野外车辆救援和维修工具,还带了小型发电机。

被“震”醒的“逃犯”

在什邡灾区,有一个叫董维垒的上海来的志愿者,由于表现出色被什邡市抗震救灾指挥部授予“抗震救灾荣誉证书”。他不仅是一个普通的志愿者,还是有组织能力的一支志愿者队伍的领队。因此,大家都亲切地叫他“董队长”。灾民和志愿者都知道他在上海一家宾馆当大厨,却不知他的本名叫雷震宇,是至今还被公安部门通缉的逃犯。

在他告别灾区和志愿者战友时,大家一定要他留下通信地址,他开始支支吾吾搪塞,被大家缠得没有办法了,他才把真相告诉了大家。他原是四川珙县沐滩乡人。家境十分困苦。父亲做农活不慎摔断腿落下残疾。19岁的雷震宇弃学到筠连县城打工,挣钱帮家里减轻经济上的重负。 1997年1月15日,雷震宇接到妹妹的电话,说明天就是腊月初八,要雷震宇回去,有钱的话,就割两斤肉带回家。

割肉带回家?这给雷震宇出了一道难题。他在外面不但没有挣到什么钱,反倒欠下别人几百元的债务,身无分文,哪来的钱割肉?除非去偷去抢!没有钱乘车,雷震宇只好步行回家。走到腾达镇时,他看到一辆大货车正在路边加油站加油,蓦地,恶从胆边生,心想不搞点钱割块肉带回家,怎么有颜面见妹妹和父亲?他捂着肚子对驾驶员说:“师傅,我肚子痛,行行好,带我一段路。”心软的驾驶员就同意他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途中,在一个看不到行人的地方,他“嗖”地掏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威逼驾驶员将车停下,将驾驶员双手反绑起来,从他身上搜出了890元现金。他揣着890元不义之财逃之夭夭。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来,他不但不能割肉回家,还得远走他乡,以躲避公安部门的追捕。为了区区890元,他不得不成了一个亡命天涯的逃犯。

2002年,警方将雷震宇列为网上通缉嫌犯,在全国予以通缉。雷震宇化名“董维垒”逃到上海打工。他悄悄通过一个贴心朋友,了解到自从他逃离家乡后母亲气得卧床不起,还有人找上门去,要他父母赔偿损失。他父母实在受不了白眼,一家人不知迁到哪里去了。 为了890元不义之财,拖累得父母也跟他一样流落他乡。为了结束当“逃犯”的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也曾想过回去投案自首,但终因没有勇气而放弃。为了生存,他决定靠自己的奋斗在上海立足。2004年7月,他考出了二级厨师资格证,在上海外滩一家西餐厅当上了糕点师,每个月也有了不菲的薪酬。更幸运的是他有了一位来自江苏的恋人。

是一场突然袭来的汶川大地震,把雷震宇“震”醒了。他从电视荧屏上看到滚动播出的灾区新闻,不禁泪水直流。他想到了他下落不明的父母,想到了小时候曾给予他很多温暖的乡亲。他从银行里取出1万多元现金,踏上了回家的列车。开始,他并没有想到去当志愿者。他只是想找父母,看乡亲。他对“志愿者”这个词汇还比较陌生。在火车上,他遇到了许多携带救灾物资的旅客,都说他们是去灾区当志愿者,帮助灾区人民渡过难关。他又一次被感动了。于是,他决定也去当一名志愿者。车厢里一共有12位志愿者。雷震宇算年长的,大家就选他当队长。

时代把他推上了展现自己人性善美一面的舞台。他决心通过汗水心血的付出,救赎自己曾犯下罪恶的心灵。

背负9万元债务去灾区

家住山东冠县烟庄乡五岔路村的51岁的许林山是地地道道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由于5月12日村子里停电,13日晚上11点他从地里干活回来,从电视上才知道四川发生了大地震。他当即决定赴灾区参与救援工作。当时,他随身带了家中仅有的准备用来买肥料用的1300元钱。许林山共有5个儿女,为了供养孩子生活、上学,日子过得相当艰难拮据。他除了种20亩地,还起早贪黑养了十多年的鸡,后来鸡饲料一再上涨,鸡蛋价格却不断下跌,养鸡不但不赚钱,还要亏本。他又改为赶集卖蔬菜和水果。在他决定去灾区时,家里还外欠9万元债务。

1300元钱,对于一个富翁来说只是一根汗毛。可是,对于许林山,其重要性不亚于一个老板的1300万元的流动资金。

5月14日一大早,他赶到聊城火车站,去南方的火车刚刚开走。“灾区群众的生命正在经受煎熬,早到一刻就有可能多救一条命!”他毅然决定到北京坐飞机去四川。到了北京,已是晚上10点多,他打了一辆出租车赶赴机场。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坐出租车,花了107元钱。不料,到机场后班机也没有了。次日,他终于坐上了去成都的火车。在火车上颠簸了两天两夜。许林山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是“心急如焚”、“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到成都后他加入了“老兵突击队”。他的事迹是因为陕西省扶风县的农民杨浩儒打电话告知山东冠县宣传部,经《大众日报》报道才广为人知。

一个生活异常艰辛的农民,是什么动力驱使他不顾一切地奔赴灾区救人?在回答笔者的提问时,许林山说:“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我们都生活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生活在五星红旗下,是共产党带领我们奔小康。毛主席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国家有难我们理应去支援。”

他的女儿在他回答我的问卷调查答卷上,写了一段非常感人的话:

……当时我爸去了四川,家里种着两大棚的豆角。两个大棚一共有150米长,而且豆角通常都是四五点起来摘,早点去卖,可能会卖个好价钱。我爸这一去,家里就只有我妈一个人了,可想而知,作为一个小学一年级都没上完的妇女来说,这是多么难得的品质啊!我佩服我的妈妈,也为我的爸爸而骄傲。我爸爸去四川还有另外的一个意义,就是给我们姐弟五个人做了榜样,给青少年做了榜样。在和平年代我们更应该好好学习,给现在经济正在快速发展的国家添砖加瓦,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爸是一个党员,他的思想,他的行动,都在诠释着他是一个真正的党员。

从许林山女儿的这段话中,我读出了许多文字尚未表达出来的内容。这是一个生活异常艰辛的家庭,但又是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幸福并不取决于拥有多少财富。

另有一则对唐山农民志愿者宋志永的报道,可与许林山的行动相互映照—唐山农民宋志永5月12日晚6点多通过电视获知四川地震,他于当晚8点多即从唐山坐火车到郑州。本打算乘飞机去成都,但因气候原因郑州飞成都的航班取消了,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灾区,宋永志作出一个惊人的决定:打车去北川。13日下午5点打车,14日上午8点到了离北川县城30公里的地方,因公路上为给抢运伤员和物资的救灾车辆让道,不让社会车辆通行。宋永志下车,改打“摩的”赶往北川……

打车费用:4600元。

在车速130迈上的“诗歌朗诵会”

地震刚发生时,诗人潇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第二天她听四川的朋友说灾区死了三千多人,她不相信是真的。后来看到电视中对灾区的滚动报道,灾区的惨状和救援者的奋不顾身,她忍不住哭了,那些天都是在泪水中度过的。每天一打开电视,心都被生与死的场面强烈地冲击着、震撼着,从来没有这样面对自己的同胞,感到揪心地痛,心真正在流血。

女诗人潇潇是四川妹子,现居北京。1983年开始写诗,发表作品。1988年获首届“探索诗”奖。1993年主编了中国现代诗编年史丛书《前朦胧诗全集》、《朦胧诗全集》、《后朦胧诗全集》、《中国当代诗歌批评全集》。1998年就读于人大中文系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生班,1999年长诗《另一个世界的悲歌》被评为九十年代女性文学代表作之一。2005年出版诗集《树下的女人与诗歌》。2006年获“中国第三代诗歌功德奖”。曾多次被北大、清华、人大等大学邀请去开作品朗诵会。1995年与已故作家王小波、诗人兼剧作家邹静之等作为嘉宾参加录制了中国首次电视读书节目。这期节目开创了中国电视读书栏目的先河。

笔者觉得潇潇最好的诗歌作品,是她自己。她的形象气质比她的诗歌更美。不过,还是不要称呼她为“美女诗人”,因为“美女作家”这个称谓现在已经不是对一个作家的褒称。

除了捐赠,她不知道还能为灾区做什么?正在这时,她看到中央电视台有一则中国妇联招募心理辅导志愿者到灾区的广告,觉得有机会亲自去灾区为灾民做点事了。她把当志愿者的想法告诉了自己很信任的一个朋友,他非常支持,鼓励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马上拨通了中国妇联的电话要报名去灾区,可中国妇联工作人员说报名具体事项归四川省妇联管。于是她要了号码,立即拨通了四川省妇联的电话,省妇联的人说,他们招募的心理辅导者都是四川的志愿者,而且报名的人非常多,你在北京,离灾区那么远最好还是不要去。她很着急,心里一旦决定要去灾区,在北京就一刻也呆不住了。正好由中国自驾网、大旗网等网络媒体发起,中国少数民族文化艺术基金会和民政部紧急救援促进中心授权,由广大网友志愿者积极响应和参与的“不抛弃,不放弃,抗震救灾爱心行动”,正组织志愿者自驾车往灾区运送抗震救灾物资,于是她报名参加了这支队伍。这一天是5月17日。当天下午,她就到堆放物资的建外SOHO,加入了搬运救灾物资装车的队伍中。

晚上10点半,救灾物资基本全部装上卡车,她才回家吃晚饭,准备去灾区的衣食物品等。这支队伍一共15辆车,18日早晨5点从北京出发,一辆车为一个小组,潇潇所在的小组五人约好早晨4点半在华威桥西北方河南大厦门前先集合,然后再与大部队会合向灾区开拔。

因为回到家已经很晚,商店几乎都已关门,而出发时间在即,她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到24小时营业的小商店购买去灾区的食物,她买了许多牛奶、面包、饼干、火腿肠、花生等食品,这是她一生中为出远门第一次带了这么多的食品,足足有一背包吃的喝的。因为她知道,到灾区再准备食物就困难了,绝不能增加灾区的一点负担。准备的时间太紧张,她又住在北四环,要在早晨4点半赶到南城的华威桥与小组会合,必须3点就出发,她已没有时间睡觉了,等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已经是出发的时间了。临走前,她特意带上了她为汶川创作的诗歌手稿《汶川,祖国的心与你一起跳动》,她想,像这样的诗歌是可以给灾区的民众带来鼓励和温暖的。她们小组的自驾车是白色别克商务车,车主名叫张基忠。车队18日天不亮从北京出发,19日下午就到达了绵阳。一路上,志愿者们虽然以前大都不认识,但是个个都像兄弟姐妹似地互相关心,互相鼓励。在翻越秦岭,穿越隧道时,由于地震引起的山体变形,地质改变,一些隧道开始漏水,滴滴答答的水珠打在汽车挡风玻璃上,感觉就像隧道随时都有可能垮塌下来。车队以最快的速度穿越了漏水的隧道。连续马不停蹄地赶路,志愿者们虽然精神上都很高昂,但身体却很疲惫。这时志愿者们通过车上的无线步话机(手台)更加紧了频繁的联系,每一辆车都换着花样讲着故事,唱着歌曲,喊着各种加油的号子来激励大家。有时,这辆车与那辆车还PK谁的更精彩。一路上,志愿者们不顾一切往前赶的斗志把疲惫抛出了车窗。大家的情绪高涨起来。在路上,与潇潇同车的几个志愿者知道了她是一个诗人,并先后传阅了她为汶川大地震写的诗歌手稿。这时,同车的一个志愿者拿着对讲机高声激动地向车队喊话,让她给大家朗诵诗歌《汶川,祖国的心与你一起跳动》,于是,车队的所有车辆都把对讲机调到一个接收频道听她朗诵。她坐在车速130迈飞驰的汽车上,左手拿着诗稿,右手紧握对讲机,把气提到嗓子眼,开始飘飘忽忽地在车上朗诵起来—

从5月12日,天崩地裂那一刻起

祖国,我们故乡的家园

在这一次毁灭性的天灾中坍塌了

死亡的牙齿,紧紧咬住了

废墟中的每一个人的喉咙

祖国的心脏集体被8级的震动

拧成了苦难的乱麻,胸口开始滴血

千家万户泪水涟涟

最揪心的时候

才感觉到那只最温暖的手

祖国用爱与死神开始了接力赛跑

从政府到民间

从总书记、总理到幼儿园的小阿姨

从海、陆、空、武警部队到边远的学生

从工人到农民,从老人到孩子

在炫耀的死亡面前

他们用一颗颗悲悯的爱心

筑成了一堵堵生命的铜墙铁壁

让加速的死亡也放慢了脚步

汶川,我们正在受苦、受难的同胞们

我们血肉相连的兄弟姐妹

咬紧牙关,挺过去

祖国人民的心脏与你们一起跳动

在高速公路上,她朗诵的诗歌以更高的速度同时抵达每一辆飞奔的车中,志愿者们静静地听着,她感觉到了她朗诵的声音和着汽车的马达声,与大家的心脏一起跳动。

“我的‘亲人在那边出事了”

电视里不停播放的震区画面,让她的正常的生活次序完全颠倒了。她几乎几个昼夜没有困意。她心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压制的撕裂感—“我的‘亲人在那边出事了……”

从余震不断的灾区反馈而来的无数感人的事迹如潮水般訇然撞击着这位年青女性的心扉。她按捺不住了。

随后,他们源源不断接到各种抗震救灾的任务……他们的汗水有地方流了,力气有地方使了。

看到爸爸穿着迷彩服要去灾区当志愿者,平时总要缠着他的小女儿说:“爸爸,你要多救几个娃娃出来。电视上那些娃娃没有爸爸妈妈好可怜哦!”

集结号在耳边吹响

5月14日凌晨,山西郇阳市一家童装店的店主王建平,在店里给在庙上小学教书的妻子留下了16字的一张纸条:“四川地震,我心亦震,我去汶川,履行职责”,然后,把“急切的心情”装进简单的行囊,踏上了去四川抗震救灾的征程。

王建平35岁,是嵋阳镇柳村人。1993年12月应征入伍,先后在部队担任公务员、班长、排长,并三次立功受奖。2005年11月转业回家乡,在等待安置期间开了这家童装店。

看着电视里滚动播出的地震灾害的画面,广播里不断播出的抗震救灾的声音,他的心在颤抖……他不停地扪心自问:党和国家领导人、解放军、武警、公安和医护人员都在奔赴一线,面对这一切,作为一个退伍老兵,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该怎么办?

从5月12日下午到5月13日夜里,他一直没有合眼。蒙蒙中他似乎听到了“集结号”的声音在耳边吹响。“我不能袖手旁观,我要去冲锋!”

……

到了运城火车站后,他才知道因地震的破坏,去成都的铁路不通了。他当即决定先到达州,再转车去成都。他乘坐的火车,一路上不停地避让前往灾区救援的部队列车,走走停停。他心急如焚,辗转难眠。他吃完了自带的干粮,经过两天两夜的“煎熬”,才到了成都。他来到团市委,报名参加了由35名退伍老兵组成的突击队—“疾风突击队”,被分派到龙泉区救灾物资仓库帮助抢运救灾物资……

唐山下岗女工与“唐山精神”

面对电视机屏幕上震区惨不忍睹的画面,韩艳丽的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出……

在回答问卷时她说:

在唐山大地震生与死的考验和全国人民无私的支援中,造就了唐山人勇敢、博爱、感恩的抗震精神,这种精神代代传承,使唐山人民具有无私奉献、乐于助人的高尚情怀。我能为灾区做些什么呢?这个问题,时时在我脑海里出现。

韩艳丽原在唐山市滦南县百货大楼工作,2003年5月因体制改革下岗。下岗后她做了一段时间的小百货生意。2005年至今,一直待业。离异,有一女儿随父亲生活。虽然,经济上并不富有,但生活得很快乐。平时,她乐于助人,信奉的是“给别人快乐就是自己的快乐”!

5月15日,她正在家看电视,以前的同事、好朋友邱兰梅打电话来说要去灾区参加抗震救灾。她一听,正好跟她想的一拍即合。于是,两个人就见面商量做些什么准备。虽然灾区传来余震不断的消息,但没有动摇她们奔赴灾区的决心。

家人对她的行动,有的支持,有的反对,有的沉默。

5月16日,她和邱兰梅带上衣服、自购的药品、手套、口罩等生活用品和救灾用品,到北京火车站准备乘去成都的7次特快列车。她们看到候车室里的乘客,几乎都是回川的旅客,一个个表情凝重,有的低声饮泣……在即将检票时,一位三十多岁的四川来京务工的男子,说身边的钱不够买回家的票,韩艳丽问他缺多少?他说需要200元到车上补票。韩艳丽没有犹豫,立即掏出200元钱给了他。

经过38小时的颠簸,来到成都,顾不上吃饭,她们就加入了志愿者黄丝带行动,去机场搬运救灾物资。

“我不去叫谁去啊,这还用思考么?”

“其实做这些事情,我根本就没有思考的闲暇,哪来的那么多的考虑?一个中国的青年,正值壮年,党员,刚退役,我不去叫谁去啊?这还用思考么?”

王雪建是四川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油画系的学生。1984年12月出生于山东博兴县陈户镇陈户村。读到大二时应征入伍,当了两年兵,退役后回到学校继续读书。在很多人的眼中,他属于“愤青”一类的青年。

他说:我能不愤怒么?

从部队退役后,他本来应该得到一笔自主创业基金的补助,可是县民政局就是不发给他。(这是一件让笔者感到很奇怪的事情)。

他认为,对“80后”的青年不能一概而论。有的“80后”生在城市,生活优越,活得舒服。而他也是“80后”,生在农村,从小就生活得非常艰辛,吃过很多苦。不要用有色眼镜看“80后”。在这次地震中,“80后”用自己的肩膀向世人证明,他们能扛起中国这面大旗。

地震发生时,他所在的大学也产生了强烈的震感。楼房晃得很厉害,墙壁上出现了裂缝。同学们处在一片恐慌之中。王雪建决定去团市委报名参加志愿者,到灾区去。他幽默地说:“与其在学校里跟大家一起恐慌,不如到灾区去跟灾区人民一起恐慌。”他走时没有向班级辅导员报告,如果报告了,学校出于安全的考虑,可能就不会同意他去了。妈妈有高血压,也不能跟她说,跟她说了,血压一下“蹿”上去咋办?到了团市委正好碰上退伍老兵组织一个突击队,他毫不犹豫就参加了。

在去灾区的车上,大家都不说话,眯着眼睛打盹,积蓄体力好在下车后有力气干活儿。不一会儿,就到了青城山的后山,一下车余震就发生了,人站立不稳像跳摇摆舞。一位来自映秀的幸存者告诉他:地震时,他逃出来后,身体被一股力量弹到了一米多高……

“没有钱就出最大的力吧”

黎森,这是一个化名。这位贵州的志愿者不希望他的真实姓名出现在我的文章中。对于他的职业、经济状况等背景情况,他在我的问卷中都没有回答。

地震时,远在贵州的他感受到了轻微的震波。在网上,他看到一个网友的博客,说地震时他正好在灾区,马上就投入到救灾中去了。他想:这时候我也应该在灾区啊!我没有钱,那就出最大的力吧!可是,这时网上、电视上提醒人们不要盲目地去灾区,不要给灾区添乱,不要增加灾区的消耗,不要把去灾区的路给堵了。他又有点犹豫不决了。这时,一个退伍军人朋友来电话说他要去灾区,他马上脱口而出:“我也要去!”

下定决心开始行动时,他奇怪自己为什么感到手脚发麻?是因为即将面临的危险吗?对此,他已经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是还是感到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他到商店里买来了背包、雨衣、电筒、一大袋药品……等到他拿到火车票的那一刻,忽然“手脚发麻”、“软绵绵”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他躲躲闪闪地避开母亲的视线,说是去贵阳玩几天,就背着包出了门。等到了车站,他的情绪感到分外镇静,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紧张感了。

他看到候车室里,有一位四五十岁老板模样的人在打电话,他说他正在火车站候车,马上去成都,给灾区送帐篷。他感到自己并不孤单,有很多人跟他一样奔流着沸腾的热血……

在没有空调的火车硬座上,他度过了不眠之夜。他在自己的博客中写下了当时自己真实的感受。看得出他是一个具有相当文字功力的人—

在清晨雾蒙蒙的晨光中、在火车不知疲倦的咣当咣当声中,我透过车窗看见了四川灰蒙蒙的天,我想这是多难的母亲沧桑浮肿的眼。天空中飘扬的毛毛雨掠打在行进的列车窗户上串成斜线,我想这是母亲还在为她阵痛中的儿女悲嚎、哭泣。我抬起车窗露出一丝缝隙,一阵清凉迎面扑来,我想这是母亲坚韧、苍凉的叹息。这呻吟是那样地低沉,久久地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田野,追随着呼啸前行的列车,回旋在我的心底,直至汇集成一首嘹亮的号角。一声声、一声声充盈在我周围的世界里……

“灾情就是命令”

在给笔者写调查问卷时,写到中途倪忠诚说他“头疼起来了,再也写不下去了……”因为,一回忆起在灾区的经历,他就心潮难平。所以,他把在县里组织的抗震救灾先进事迹报告会上所作的演讲稿发给了我,其内容基本上回答了问卷提出的问题。

31岁的倪忠诚是四川广安邻水县人,在军营服役12年,因公伤残于2007年回到家乡,在一家煤矿企业上班。家中有体弱多病的父母,还有才3岁的小儿。妻子是小学教师。这显然是一个生活很清贫的家庭。但他说:“家庭过得很幸福”。父亲虽然脑溢血,母亲患腰椎间盘突出,但二老尽力帮助倪忠诚操劳家务,减轻他的负担。

地震发生时,他所在的县城也有较强烈的震感。看到人们恐慌的场面和电视里播出的灾区的惨状,他忍不住流泪了。他想:我是一个刚刚退伍的老兵,又是党员,我该为灾区人民做点什么?曾在部队参加抗洪抢险的他明白一个道理:灾情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灾区人民需要我们……

5月13日清晨,他和两位战友急匆匆跑到县有关部门报名要求去救灾,但接待的同志却告诉他们:“县里组织的第一批救援人员已满,只有等下一批了。”他心里感到很失落。回到家,看着电视画面,他坐立不安,就跟家人说,不能等了,我一定要去灾区。欣慰的是他的想法得到了妻子的支持,妻子一边帮他收拾好他当兵时用的战备包,一边不停地叮嘱:“到了那边,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和儿子在家等着你早点回来。”14日,几经周折,他赶到了成都市团委,被批准参加“老兵突击队”……

在灾区他付出了不亚于一线救援部队和医护人员的辛劳,并差点献出自己的生命。

“志愿者,不需要动因”

21岁的河北承德青年孙海彬,是一个月工资只有1000元的临时工,就这样,他因为去灾区连临时工也丢掉了。

这个只有高中学历的临时工,却有着“唐吉诃德”式的建造“理想国”的梦想,甚至是一种“痴想”。

谈到他去灾区前对周围环境的认识,他坦言:“我个人对周边的环境和对社会的认识是不认可的,也就是说存在着分歧。我的人生价值观也很简单,我要做一个好人,具体怎么样的好呢?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就是做一个侠义忠胆的人吧?我把挽救这个世界的不平等和消弭罪恶灾难作为我人生的目标,你应该听说过‘理想国吧!虽然那是不能实现的,但是我觉得人类有必要向大善的一面发展,把人类本身的欲望和贪婪抛之脑后。(这个目标很不符合实际,对我来说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放弃不了)。”

说到去灾区的动因,他回答:“志愿者,不需要动因!”

可以这样说,没有什么触动了我,假如你要问我为什么要去灾区,我可以这样告诉你,我为了生命的价值,为了生命的荣誉,这样的荣誉不是别人给的!而是你自己发自内心,自己给自己的荣誉!很让人自豪和骄傲,当然,只是自己去自豪和骄傲了,我想,作为中华民族的一员,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有必要去也应该去。出发前,我也犹豫过彷徨过,但是那些只给人带来遗憾的字眼都被年轻的热血给淹没了!对于在灾区可能遇到的困难和危险,我没有详细地考虑过,困难和危险肯定是有的,但是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我去之前并未和家人商量,我只是告诉我义兄,要是10天联系不到我,可能我就“白”在那了,请帮我照顾我的父母! 我们那也不算什么单位,我也不是什么正式工人,我去的时候只跟少数几个朋友说了!大多数反对我去。

他是5月13日到当地市政府请愿的,可是在那里没有人组织志愿者活动,没有什么人支持他们的要求,最后只有他和一个老乡还在坚持,他们两个打算当天晚上走,就这样他俩分头去筹钱,他卖掉了他最值钱的摩托车,又向他的朋友借了1000元。对于他这样的临时工,身边基本没有什么积蓄。他们当天晚上坐火车到北京,然后在北京西坐直达成都的火车。他们在北京西遇到了分别从唐山和沧州来的志愿者。他随身带了大约40公斤的东西,水和压缩饼干、常备药物、纱布、绷带、口罩,还备有防穿刺靴子。听说四川很热,还带了丛林帽,预备了两身军服:一身迷彩,一身美军海战陆战队的军服。衣服比较厚,穿上很热,但很结实,在灾区很实用。

我没有问他:从哪儿搞来的美军海战陆战队的军服?

“流浪汉”:捐了307元中的300元

地震发生时,邹伟是成都市失业的“流浪汉”。他老家在四川内江。中专学历。24岁。原来在成都市一家房屋小中介公司打工。但由于交易量不断下降,“小中介”倒闭了,他也只好重新再找工作。

他的爷爷、奶奶在农村老家,母亲因病去世,父亲跟随在深圳务工的姐姐生活在一起。他在成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他感到生活对他来说是那样艰辛,连维持自己的基本生存也很困难。沉重的生活压力使他喘不过气来。

地震发生那天,他看到人人都在捐钱捐物。可是,他当时身上仅有307元钱。他没有犹豫,拿出300元捐了出去。剩下的7元钱他买了一把干面,维持了两天的生活。对于一个身边只有307元钱的失业者,捐出去的300元钱,仅就数额与大款、歌星的数十万、几百万或许无法相比,可是其承载的情感的分量,是无法用数字来衡量的。

当晚,他看到很多从都江堰送到成都西区医院的受伤的学生,心里很难过。他的心里总是惦记着灾区的百姓,感到不去灾区帮他们一把,心里就不踏实。他看到很多志愿者纷纷从外省市赶到四川来,就更在成都呆不住了。14日,他到团市委报名担任志愿者,加入到由三十多位退伍军人组成的抢险突击队……

笔者在写此稿时,给邹伟打电话核实有关情况。他已回到内江农村老家过年。他说:“至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逃离“死神”再入“虎口”

老家在河南郑州,正在四川出差的程相朋,亲历了地震时的惊魂时刻。

时年仅23岁的他,是河南华夏牧业公司旗下兽药制药厂的销售员,负责四川、云南、重庆等地的销售业务。

12日这天上午他从成都到都江堰办事,办完事下午两点坐车离开都江堰去崇州。刚刚离开都江堰城区,地震发生了。车子剧烈晃动,司机把车停下,他从车窗看到外面的地面就像波浪一样起伏,路两边的山体不停地抖动。那情景就如在好莱坞灾难大片中看到的世界末日似的……持续了几分钟后,车子继续开往离都江堰不到30公里的崇州。终于,安全地到达了崇州。地震让所有的手机、电话网络中断,他无法与外界联系。到了晚上六七点,手机开始有点信号,这时,不间断地收到远在河南郑州的家人及亲友、公司的同事发来的短信和打来的电话,了解他的安全情况。因为他们知道,他正好在震区出差。余震不断,晚上只能睡在大路上,家人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去,他劝他们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笔者感到惊奇:小小年纪,在大灾发生时,居然表现得如此镇静!

晚上,从电视上他看到了比他亲眼看到的更为惨烈的情景:一幢幢楼房转眼成了废墟,不知有多少鲜活的生命在瞬间被活埋。一条条道路被山体滑坡的泥石流堵塞,有的道路严重开裂如同张开的血盆大口,是那样狰狞可怖,新闻播报的死伤人数不断上升。他的心情“一次又一次为之震撼,为之沉重,”他“不敢往下看,却又不能不看”。

第二天,他到了乐山。办完事后,他本应返回河南。但他作出了一个决定,去成都报名做救灾志愿者,为灾区人民做点事。他觉得“国难当头,前线正需要人的时候,我身为一名中国人,要为灾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14号他到成都报名,发现如果没有专业技术(如医生、司机),很难被派到前线去。正好,他发现“老兵突击队”正在下达任务,灵机一动,打电话给当过兵已经复员的一个朋友借用“退伍军人证”。他凭着借来的“退伍军人证”,加入了“老兵突击队”。

一封“特殊公函”

中共陕西省扶风县委宣传部:

贵县城关镇南宫村杨浩儒同志,在5•12汶川大地震发生以后,自发自费自愿赶来抗震救灾第一线……

…………

我们向杨浩儒同志在抗震救灾中表现出的无私奉献和大无畏的革命精神致以崇高的敬意!

共青团成都市委

2008年5月24日

如果不是扶风县委宣传部收到这封“特殊公函”,无人知道45岁的农民杨浩儒在抗震救灾中的英雄事迹。

“汶川,太惨了!我要去救人。”

5月12日14时28分,正在西安群众艺术馆陪姐姐杨慧玲展出姐姐手工布艺和刺绣工艺品的杨浩儒,突觉展馆摇晃,眼前发昏,“地震呢!”三字随口脱出,他们迅速撤离到安全地带。

有关大地震现场一幕幕惨景的报道,特别是都江堰市聚源中学师生被埋的惨景让他万分心痛!灾区人民群众期待救援的目光让他心急如焚!温家宝总理一线指挥,反复强调的“要救人,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救人”的话语让他心动!

“我要去救人!”

决心下定后,他于5月14日悄悄地买了火车票,在没有告诉家人的情况下怀揣500元钱,晚上8时启程赶赴四川。途中,经过几次艰辛的倒车,于15日晚到达成都火车站。下车后,他在火车站询问一位值勤民警时,这位民警告诉他:“你要当志愿者,要去救人,就到团市委去。” 晚上9时30分,他乘车赶到了团市委,在团市委大院左边停车场设立的志愿者集结点,杨浩儒被分到成都市抗震救灾“老兵突击队”。

“为拯救生命尽一份力”

在成都从事法律工作的陈涛,在谈到是什么触动了他去灾区做志愿者时,发来了他在地震发生时在QQ群上的原始聊天记录,这是他当时内心真实感受的反映:

陈涛(328710177) 17:30:29

地震!大家注意安全。

陈涛(328710177) 17:31:27

大家都没事吧!

陈涛(328710177) 17:45:23

又发余震一次!大家镇定,小心。

陈涛(328710177) 17:48:38

来不及跑的,到卫生间等空间较小的地方躲,在外或在底层的到空旷地,最好无大树,无电杆等的地方躲。

陈涛(328710177) 17:50:41

地震发生就几分钟!逃生时间就几十秒!

陈涛(328710177) 21:15:57

可以考虑组建一支小分队,到汶川参与救灾!可能那里很需要。

陈涛(328710177) 21:16:57

大家想想有无可能!

陈涛(328710177) 21:18:12

8级,汶川可能惨不忍睹!

陈涛(328710177) 21:43:01

刚才又一次余震发生,明显晃动!

陈涛(328710177) 22:16:47

又一次余震发生!

陈涛(328710177) 22:48:45

四川地震灾区已发现死亡人数达到7651人,还有一些地区情况目前没有统计到。灾情严重!都江堰不少房屋倒塌!

陈涛(328710177) 23:30:44

大家带上身份证,到各处献血点献血,为拯救生命尽一份力。

陈涛(328710177) 23:35:52

灾情严重,伤亡众多!提议大家想想,怎样为救灾尽一份力!

陈涛(328710177) 23:51:27

如身体健康,先去献血!最新报道已造成8533人死亡!都江堰灾情严重,汶川情况不明,救援人员还未进去,路断了,通信联系不上。

陈涛先后到灾区去了四次。历时15天。有时是自己搭车去,有时是参加团队一起去。到了灾区他发现困难和危险超过了他的预想。途中不断遭遇余震、路断、滑坡、飞石,有时要绕行很久,危险随处都有,通信联系非常困难。

“如果不叫我去四川,我恨你一辈子!”

参加志愿者从四川震区归来后,在山西省大同市灵丘县城管办工作的李宏强彻底改变了对社会的认知。

33岁的他对自己小家庭的生活似乎很满足。其实,他的收入并不高,一个月才1490元,与下岗工人的最低保障收入也差不了多少。妻子没有工作,在街上卖点小食品,收入很微薄。有一个很乖的可爱的三岁的小女儿。但他拥有一笔令他为之骄傲自豪的“财富”—他的爷爷李首铭是一名老红军,老共产党员,战斗英雄。从懂事起,爷爷就教导他怎么做人,还经常给他讲他自己亲身经历的抗日战争的故事。爷爷的事迹曾被人写成一本书,名叫《锁子的故事》,记述的是他爷爷孤身一人用一把门锁勇斗敌人的故事。

地震发生时,他正好在大同市一医院陪护感冒发烧的女儿。医院的大楼突然摇晃起来。几分钟后摇晃停止,一名大夫说晋南那边地震了。当时他没有在意,因单位有事第二天早上回到单位里,等忙完事情以后已经是下午3点多。他回到家里打开电视看新闻才知道是四川汶川发生了大地震。当时新闻24小时滚动播出,他一直看到第二天早晨5点多,看了17个小时的新闻流了17个小时的眼泪。

他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流过眼泪,可是现在他却无法控制自己。当时,他就萌发了去四川救灾的想法。后来当他又打开电脑,搜索到五、六个孩子被预制板压在下面的图片时,他感到彻底崩溃了,“那就是我的孩子啊,我必须去,我必须去救我的孩子!”他站起身,流着泪,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又拿了家里面仅有的8000元钱,坐上开往市里的汽车。到了市里他先去医院,把他去四川的想法和妻子一说,妻子哭着说,“孩子住医院你都不管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向妻子解释,如何说服她?后来找到孩子的主治大夫,大夫说孩子可以出院回家慢慢疗养了。听医生这么一说,他马上办理了孩子出院手续,陪妻子女儿一起回到了在大同市的岳母家。家里人对他的想法一片反对之声,说那里余震不断,非常危险,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而他却铁了心,一定要去灾区。

5月15日早晨,他把妻子叫到面前说,“慧慧(他妻子的小名),如果不叫我去四川我恨你一辈子!”听到这句话,妻子哭了。妻子说:“你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他亲吻一下还在睡梦中的女儿就出发了。在大同订上太原至四川的飞机票,然后坐班车去太原再转飞机,当晚11点抵达成都双流机场……

追随那“从天而降”的战友……

上海弘和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年轻的总经理徐勤雷的血管里也流淌着军人的血液。

现年33岁的徐勤雷,老家在山东沂蒙山区。1993年12月入伍,当兵5年,1998年12月退伍应聘进入青岛海信集团,2001年辞去海信集团河南分公司销售经理职务,到上海应聘进入日本SANKEN企业,做销售经理,2006年自己创业成立了现在自己的公司。

他说—

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成为一名军人,长大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一直是个热血青年,我们部队是空降兵,从刚入伍我就想跳示范伞,为此写过血书,后来1998年部队参加抗洪抢险,我也写了血书,但这两次都因为种种原因而未能如愿,这成为我从军生涯的遗憾……

从电视直播里,他看到那些被埋在废墟中的小学生的镜头,看着那些零零散散破落的带血的文具盒、书包、书本、鞋子,他感到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在上班开车时,听到广播中播报,救援队每救出一个孩子,不管生死,一大群孩子的家长都要围过去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按照当地风俗,人死了要放鞭炮,那里鞭炮声不断……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为了不影响开车,他赶紧用卫生纸擦掉泪水……“这么小的孩子,就被无情地夺去了生命,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父母的一片天空,天塌地陷,这些孩子的父母怎么活?”

晚上,从网络上,他看到一条消息,某空降兵部队战士强行冒着暴雨在震区上空跳伞,有四人牺牲,十多人失踪……当时他并没有注意这条消息的真实性问题:“啊!这可是我的老部队”,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为之惊愕不已!他禁不住泪流满面。因为,有着空降兵服役经历的他,对这样的跳伞,他知道意味着什么。他知道, 美国最早的伞兵部队,曾在诺曼底登陆战、二战、越战、阿富汗战争和伊战中担任主力,装备的高科技程度傲视全球的王牌军第82空降师,他们在Katrina飓风肆虐了新奥尔良之后几天才投入营救工作。整整三天!加上出发前的整编和准备时间8小时,总共是80个小时!这意味着什么?就是那些被压在飓风吹倒的房屋下的伤员,本可以生还的,80个小时后,很多都烂掉了!

大地震过后仍下着暴雨的汶川山区,相比台风过后持续大风和降雨的新奥尔良,其强行空降的难度更甚,但我们的空降兵部队,新中国的第一支伞兵部队,战士们在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就毅然踏上了运输机。

他们中有多少人会不幸被卷入江水中?有多少人会被丛生的林木割破身体?有多少人会遭遇到地震和暴雨后的山体滑坡?又有多少人会在营救过程中遭遇楼房的再次坍塌?还会有多少人吸入震中的有毒气体,感染上灾后的流行疫病……会有多少人受伤?又会有多少人死去?平原上恶劣气候状况下强行跳伞的伤亡率就接近三成,何况还是在山区,何况还是在地震后的山区?他不敢去计算那个可怕的死亡几率,只能和所有人一样,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祈祷。

看到这些,他给还在部队服役现在是军务科参谋的战友打电话,他告诉他现正在机场送战友登机。他了解到这次负责空降的是他的老部队,此前应该从没有训练过山地空降,而且没有一个国家军队会做这样的训练,因为做这样的训练很容易导致大规模伤亡,谁都不敢冒这样的风险。他还听说4500直属空降兵第一梯队是全部写好遗书去的。他为曾经服役过的部队而骄傲,为现在这些模样尚显稚嫩的年轻战友们骄傲!

他在这一刻决定追随年轻的战友们到灾区去,为灾区人民尽一份力。当他决定去做这件事的时候,亲人、朋友都阻止他。他自己也感到有很不好的预感—比如他昨晚睡觉的时候做噩梦,梦到很多毒蛇咬了他的嘴和脸。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想想那些被压在废墟下的人、想想那些孩子们、那些年轻的战友,他已经顾不上考虑任何后果。“我一定要为那里的人—灾区的人做点事,即使搬搬石头;哪怕只给灾区人民带去几瓶矿泉水、几包方便面,也算表达了我的心愿!我不怕也不屑别人说我什么。因为,我心里还有个秘密,我想弥补我原来的一个遗憾,所以我一定要去,若我真的遇到危险,或者被传染了什么瘟疫,我只希望‘飞能理解我……”

16日晚他乘飞机到达成都,因起飞时间延误,当晚近12点才到达成都双流机场。一下飞机他感到很奇怪,没有出租车,只好坐机场大巴。大巴上有不少人也是来做志愿者的,大家就聊起来,他结识了一个从北京来的小伙子、一个从深圳来的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都是为了同一个心愿。他们相互留了电话,相约第二天一起去灾区。第二天早上他6点钟就醒了,忙给另外两个打电话,他们说刚起来准备去四川省团委报名,电话打不通,要打车过去,就约好到四川团委集中。到了团委他发现人太多了,还了解到大多数人去不了一线,灾区最紧迫的是需要两种人:一种是去前线抬尸体的和去机场搬运救灾物资的,也就是身强力壮的;另一种是有医护知识的去照顾护理病人。他只能属于第一种,但整个操场的人太多了,根本排不上他,他和负责协调的团委工作人员不停地软磨硬泡但还是不让他去。他赶紧和老部队联系,电话打不通,就给一个战友发短信。一会儿,一个战友来电话了,让他马上到省军区招待所见面。见到阔别许久的战友,激动、兴奋自不说了,不过很快他又陷入了失望中,战友告诉他现在部队很紧张,是不可能让非编人员随部队行动的,他劝告说:“你回去吧,那边泥石流、山体滑坡很严重随时都有危险,另外有的死尸都腐烂了很臭,很可能会发生大的瘟疫……”他知道部队的规定,一时也感到无可奈何。

就在希望要破灭的时候,他又遇到了一个让他感激不尽的人—沈玲,沈老师是部队一个资深的摄影记者,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大校军衔。她和他所在的部队师长关系很好,她听说他从上海连夜坐飞机过来很感动,就帮忙协调让他跟她一起去灾区,车子是当地一个志愿者提供的,同行的还有《南方都市报》的记者何三畏,加上他和两个战友一行5人,从成都往什邡开去……

“我有退休工资,不要报酬。”

为了成为志愿者,她把自己的年龄缩短了一个年轮。

已经60岁、办了退休手续在家休息的语文女教师郭江,在地震发生后一直关注着灾区的灾情,心里也一直想着如何为灾区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她的出生地是四川江油,她对故土有着特别的感情。但如何帮助灾区人民?她没有在很短时间内想出好的办法。她知道,从废墟下扒人或搬运沉重的救灾物资,不是她的体力能够承受的;至于救治、护理伤员,更非她所长。

5月底,她的女儿张巍在互联网上看到江油帐篷学校招募中小学教师志愿者,她感到为灾区人民服务的机会来了。她即刻拨通江油联系人手机:“你是肖林老师吗?我是上海一名退休的语文教师,想报名去你们学校支教,能不能介绍一下学校的情况?”

“我们这有中、小学,是帐篷学校,没有工资福利。”

“我知道,我有退休工资,不要报酬!”

“你准备来多长时间?”

“只要需要,可以长做下去。”

“好啊,欢迎你!”

为灾区孩子上课,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她出身于教育世家,外祖父尉益新是旧中国教育界的知名人士,不幸在去西北办学的路上遇难于车祸。她的父母也都一辈子做教师。

她立即着手准备行装,去教育书店购买必备的教学参考书,将手机、相机、充电器等一股脑塞进行囊,匆匆于6月2日晚登上去成都的252次特快列车,于4日一早到达江油。她没有去市志愿者登记处报名,而是与联系人接上头后,于第二天就开始给学生上课。过了一段时间,她才发现如果没有登记,手头没有一张志愿者证书,会给生活工作带来很多不便。于是,她来到团市委接待处,年轻干练的女团市委书记问:

“郭老师,您多大年纪?”

“59岁。”她刻意少说一岁,心里有些慌乱,担心因为她年纪大,被他们劝退回去。

“灾区余震不断,环境异常艰苦,你到这来,家里人放心吗?”

“是孩子给我报的名—年轻人都想来灾区服务,但工作忙脱不开身,我就替她们来了,我生在江油义不容辞……”

团市委书记立刻指示:“给郭老师发个证书!”

……

她在灾区一共服务了1224小时,直到7月25日才返回。期间,由于过度劳累,有一天头晕目眩,浑身疼痛,尿血……

没有人退出的“自负协定”

我正在进行地震志愿者问卷调查时,新疆红十字会“环塔志愿者救援队”副队长魏义建出差路过上海,他来看我,我招待他吃便饭,边吃边聊他去灾区的经历和感受。

炎炎的夏日,他脚上仍穿着旅游鞋,背上背着厚厚的行囊,似乎是一个永远在路上行走的人。

他现在是中国石油东方地球物理勘探公司北疆经理部2133队的职工。从他的自我介绍看,他的兴趣爱好真够广泛的:从小喜欢画画,先自学水彩画,后在老师指导下学画国画和书法。此外,还学习过贝司和通俗演唱、舞蹈、围棋、广告设计……特别喜欢户外运动,2003年至今在克拉玛依市从事户外运动推广指导工作,是经过中国登山协会认证的助理户外指导员和助理攀岩教练员。自从热爱上户外运动,他就一直致力于建立全面有效的灾害应急救援体系。汶川大地震发生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懊悔自己对应急救援的研究还不够:

如果不去灾区救灾,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因为第一我有基本的救援能力,第二我懂心理救援,第三我此时是工休时段,第四我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如果去救灾,我将面临以下问题:一、以团队还是个人的方式?二、以什么身份去灾区?三、如何获取灾区信息?而可以确定并应该做到的是:一、必须自带全套户外装备及安全技术装备,救灾整个过程不占用灾区资源;二、服从国家救灾指挥,全力完成目标任务,同时占用社会资源最小化;三、无条件为灾区服务,自费救灾;四、确保自身安全,不给灾区增加负担……

他说他去灾区的动因有三:一、救灾;二、学习救灾知识,积累救灾经验,在之后快速建立不同层面上的灾难应急体系,为下次救灾做好充分的准备;三、合理运用整合户外资源。

他立即与有关部门和熟悉的人联系:先联系他的前任领导,后又联系克拉玛依团市委以及乌鲁木齐红十字协会救援队等。5月17日,他开车带着妻子逸秋从克拉玛依赶到乌鲁木齐郊外。下午,新疆环塔红十字救援队召开会议,决定孙克武为队长,魏义建和马庆为副队长。队员大多有户外救援的经验。从他们带的装备看,真够齐全的,有些物品的名字笔者从未见识过:生马甲、长袖体恤、快干长裤、coolmax袜子及备份袜子、套鞋、重型徒步鞋、腰包、GPS对讲机、手机、备份电池、充电器、信用卡、3000元现金、驾驶证、身份证、组合刀具、食品和水、营养品、应急食品、过滤水壶、LAKE开水壶、头灯、背包、睡袋、帐篷、防潮垫、地席、水袋、冲锋衣裤、防水袋、电池、炉头、套锅、筷子、防风板、护膝、呼吸器、口罩、药品、消毒液、防蚊药、医疗急救箱、担架、运输包、铁锨、头盔、安全带、主锁、扁带、地图……

好家伙,随带物品如此之多,不愧是一支有户外救援经验的队伍。

5月18日,魏义建带领先行队8人飞抵成都双流机场……

新疆红十字会“环塔救援队”的成员大多都有自己的网名:无常、孤独、荷马、茄子、归隐、代代、糖糖、拖三、面条……

他们平时相互招呼时,都习惯称呼对方的网名。

“无常”的真名叫周岩。他与魏义建一样也是一名户外运动的爱好者。今年36岁,是新疆阜康冶炼厂电解车间的工人。他之所以喜欢户外运动,是因为在户外的交往中很容易结交到知心的朋友。参加户外运动的人有责任心,有环保意识,大多性格开朗,热爱生活。

去灾区是什么触动了他呢?他回答说“或许是电视镜头吧,为了自己不老是对着电视落泪,看到有去灾区的救援活动,没有多想就报名了。”5月15日下午,他看到砾石户外活动网站发布了去四川救援的帖子,就与“孤独”(后来的救援队长)取得联系,咨询去救援的具体细节。“孤独”显然很忙,让他到他的办公室面谈。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孤独”的办公室。去前他没有跟家人说,因为不能确定能不能去成,这个救援队对报名者要经过审核,符合条件的才能加入。先是接受“孤独”的面试,“孤独”问了一些问题,会的,不会的,他都说会。去过的,没有去过的,他都说去过。并且夸张地说自己会紧急救治。面试过关了,就让他填表……

随后,他领到了一件马甲、两件T恤、一顶帽子。因为身份证和照片都不在身边,他就匆匆忙忙地回阜康家中去取。当然得向妻子汇报自己的计划。妻子不同意他去。但他去意已决,妻子的态度是无法使他动摇的。只是身份证在妻子手中,他费了很多口舌,妻子才流着眼泪拿出了他的身份证,他一边接过身份证,一边给妻子擦泪。夜里,他听到妻子还在悄悄地抽泣……

5月17日下午6时,救援队开会。先是宣布正式入选人员的名单,然后所有队员都要签一个“自负协定”。签了这个协定意味着你的一切后果都要自己负责,意味着你的生命已经无条件地交给了灾区。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那样凝重。

“孤独”队长说:“我们这次去四川救援是去干活的,对前面劝退的驴友希望你们理解。” 对准备签协定的人,他说:“希望你们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给你们一点时间,你们再考虑一下,现在你们还可以选择退出……”

没有人选择退出,大家都按次序无声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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