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凯的诗

大　凯

两位爷们的背影

侯马诗集发布会

众星云集，捧出一轮又一轮的月亮

到最后我闹不清谁是真月亮谁是破铜镜

台上还有表演台下还有私语

一位诗人有事要先走

另一位诗人送他

我看见一个背影扶着另一个背影正离开

前者是伊沙后者是食指

老食指

明月几时有?今晚有两轮!

晚安，刘亚玲

晚安，刘亚玲

一个没有名字的母亲

晚安，刘亚玲

一个没有儿子的母亲

如果这个儿子恰好是你

如果这位母亲恰好是你妈

北京的夜这么热闹这么冷

从哪个繁华的路口出发

你们母子俩能够迎面碰上?

晚安，刘亚玲

梦回唐朝

那个时候长安很富庶

街上流淌着银子

空气里飘着胭脂香

国库里堆放着李白的靴子和杜甫的茅草

胡子干净的君王一般是不早朝地

衣着考究的贵妇人在屏风后发出了笑声

孱弱高挑的诗人在凉亭谈诗并动起手来

长发黑衣的游侠月光下舞起铁剑一地菊花

穷人家的孩子很快就去当兵了

每人领到一支冰冷的戟

学会用匈奴头颅做质量上乘的蹴鞠

还有一部分人努力背诵诗经

趁着叛乱成为幕僚

捻着胡须弹劾当今万岁房事过度

驿站里每天要累死两匹快马

一定要保证贵妃的口感

这勾起了我的食欲

发了疯地在唐朝的诗里找吃的

吃饱了和我租来的书童

步行几千华里去长安参加

贞观年度诗歌评选

长安街上的红人在

长安街上手刃一票纨绔

面不改色飘然而去

刚插秧回来的高适烹鸡煮酒

李白提出下半年远游的计划

杜甫的河南口音也获得

几个技艺绝伦歌伎的赞美

在长安街上遇见心仪的姑娘

割下长袍一角写上自己的名字

首先送给她的丫环

“姐姐，你莫非真的不助我么?”

听见娘子织布的声音

我就掏出刚从镇上换回的廉价胭脂

孩子在腿边来回奔跑

梳着好看的发鬏

我在李白的博客里住了个把月

看到了杜甫和孟浩然的评论

甚至有措辞香艳的留言

看见两首诗携手走在早春的官道

走累了就坐一起喝酒

聊聊天宝几年他们动身去趟塞外

命运

我心比天高，文章比表妹漂亮

——李亚伟

命运是不冷不热的

是一个长舌头和长头发的妇女

长舌头燥热打滑，说三道四

向后滑倒的岁月里扶不起的也是岁月

有些倒下说不清楚

长头发是旗。是扁舟

翻卷着我的器官疼痛的接缝

又抛了一个一去不返的媚眼儿

如果命运首先可能是母亲

我就是好运气或坏运气的孩子

我随时都准备

跟自己干上一架

我们组一支朋克乐队吧——给杨哥消除

如果今年不忙，明年不忙，大后年也不忙

我们就组建一支朋克乐队玩玩如何?

反正贤哲

也是闲着

我总有预感

我们应该搞点什么事儿过过瘾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瘾

反正是让人舒服的

就像儿时蹦跳着前进在放学的道路上

抓起小伙伴一只崭新的玻璃球

磨头就跑

边跑边扭头做鬼脸

并被一根树桩绊哭

阿迪达斯女孩

帽子是

上衣是

裤子是

鞋子是

身材天成的雌斑马

信步走过大马路

没有油纸伞

只拎苹果笔记本

一个上乘的比喻：

多少男人谨慎地

走过她的斑马线

我在马路中间想到这些

现在是红灯

焦急

我的南墙呢?

焦急是穿墙的头破血流

我的稻草呢?

焦急是昂贵的两手空空

我的黄河呢?

焦急是心都死了一万遍

我的棺材呢?

焦急是边猛砸铆钉边落泪

看看!这是我的焦急

焦急是我对焦急的永远质疑

奶奶

小家碧玉，地主家出身

一双小脚，识得几个繁体

甚至有一只铜质墨盒

唱申凤梅的《收姜维》

会打起羞涩的手势

分不清琵琶和吉他

在我抱着录音机喊了一个学期

老崔的“不是我不明白”之后

得到了第一把红棉牌木吉他

“喔。我的第一把吉他，是祖母送的”

这又是哪位欧美摇滚巨星也在回忆呢

在我被父亲揍跪下之后

抱着我哭，从腰间摸出几只大白兔奶糖

眯着眼看我。脚登虎头靴身披金色大斗篷号令小伙伴

很快很快我就一头长发，反出了重点高中

在湖北憋闷的琴房里，全身心“如歌的行板”

对于故乡，对于你，一片空白

现在，请允许我回忆，并疼痛

取消

我们的事情

总是被取消

一个被字

不是被子

让人感到暖和

他说迷笛音乐节

被取消了

好难过

就像春节被取消了

回不了家

九月

穿过广场的裤腿

被青草打湿

我们走了很长的路

你还在哭

我想说我们都是鱼

鳃。却在天边

不能更近地呼吸

我看见远处一片片的水

就像一片片细小的铁

变成金黄，而更近处的灯光

慢慢隐去，我四周模糊一片

我看不见你

我时常告诫自己——

二十四岁的时候，我差点死于一场爱情。

我洞察雨露消逝，四季循环里每一寸光阴微妙的变化

可我搞不清楚我自己为什么不会安慰一个女人

更多的时候。我能把哥们儿稳稳地扛在肩膀上

就在刚才

穿过广场的裤腿

被青草打湿

我们走了很长的路

你还在哭

我却一声不吭

午梦

送外卖的来了

左小臂上的青龙

让我屏住呼吸

它随时可以游下来

打翻我的金牌牛肉饭

哥们，这条龙哪来的?

他说别人送的

以前，有个年轻的女人送的

他满脸横着长的肉棱上

悬挂着谦卑的坏笑。更多是出于故意

实际上，有个故事可以讲述得再隐晦些

但我不能，我只能像《美国往事》里的金发少年

简单地对面条说，我滑倒了

是的。在祖国小城少年样板武的青春里

谁都能随时滑倒

我想起初中的一个发小，滑倒在我的怀里

他说他将来要开一家牛逼的河南烩面馆，

连锁店式的能送外卖那种

记得他也是左臂青龙

十年前他的青龙死在了回家吃饭的路上

有十个人同时高喊：就砍那个左臂上有青龙的!

一刀成佛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万骨的女人也跟着哭

你只看见了幽怨的结果

对于经过。我要的是速度

近乎邪恶的速度

我信这个——

一刀下去，就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