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山寨文化的精髓在于制衡

周东飞

山寨文化，独立于正统之外，自成一体所以拒绝约束，有点匪气故而也有点狼性，不怕丢人只怕不能惊人，善于模仿同时也敢于创新。作为雷词一个，山寨文化诞生的时间并不久远。但作为一种现象，其历史又不可谓不长。如今的山寨明星，若干年前叫做明星脸模仿秀。如今的山寨名牌，若干年前叫做冒牌水货。自从山寨一词被发明以来，中国语言在冷幽默方面的表现力迅即攀上了一个新高度。

山寨文化的发扬光大，需要感谢山寨手机的提携。中国民众一贯听从主流劝导，长期沉浸于对冒牌手机、水货手机、黑手机的蔑视、轻视、鄙视之中。忽然传来消息说，Made in China的山寨机在国外泛滥，以至于频繁死机的小毛病都要影响到某些国家反恐大计。我们这才晓得，山寨机已荣登出口赚汇拉动外需的光荣榜。同样，在国际品牌、国内品牌手机的齐声叫骂中，我们才明白山寨机已然是动了别人的奶酪，这个份额还不低，据说是国内手机市场的30%。山寨机忽然上升为一种备受热捧，又备受唾弃的文化。

爱山寨机实在太容易找到理由，它们功能强大，大屏幕、多喇叭、高像素摄像头，凡是已经发明的功能，山寨手机都将毫不吝啬地全部装备到位。它们个性十足，汽车、烟盒、水立方，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山寨手机做不到。它们价格低廉，别人拥有一款价值5000元的NOKIA。你只需花上500元即可弄来难辨真假的NCKIA，被雷到外焦里嫩的会是谁呢？反对者同样可以旗帜鲜明，山寨手机侵权、逃税、无保修、不安全，总之必欲灭之而后快。

如果拿现行法律和行规的尺子去量，山寨机当然问题重重甚至劣迹斑斑、罪行累累。但是任何事物在其发端之处，都未免会因冲动而失范，只要引导和规制到位，它们又必将修得正果。发乎民间的创造性力量，最不宜一棒子打死。如果你乐于求根溯源，则不难发现目前最具活力的国内手机厂商，恰恰脱胎换骨于早些年间的山寨手机大王。山寨的魅力更在于它的文化属性，山寨文化的本质即是对权威、正统的反叛与制衡。最理想状态的社会，是力量形成了均势的社会，来源于民间的制衡力量尤显珍贵。

电脑网络文化与前一代电子文化的最明显区别，是前者的开放和后者的封闭。当攒一台电脑成为可能的时候，它也就决定了电脑网络文化必然战胜封闭自足的消费电子文化。作为电脑替代者的手机，当然不能重返电子产品拒绝消费者DIY的老路。实现了手机开放化的，不是几个行业寡头，而是蜂拥而出的山寨手机制造者。当Google决心推出免费手机操作系统的时候，手机的彻底自由化、山寨化已经不远。如果没有作为搅局者的山寨手机，手机的进步或许并不在于消费者的呼声，而只能取决于巨头们对于利润的规划。

表面看，山寨文化的特征是模仿，其精髓却是制衡。山寨版《百家讲坛》的价值，不在于它重现了学术超男超女的神韵，而在于它对“独此一份”的挑战。若早有山寨版讲坛的发明，那个因为学术观点不同而怒发冲冠的男子，又何必非要跑去掌掴阎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