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曙鸿
沙扎阿是克什米尔高原上一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落。艾哈德从小生活在这里,到三十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因为他太懒惰了,当地的女人都瞧不上懒惰的男人。
一个生理健全的光棍对女人是有渴望的,艾哈德对同村的米拉就有点想入非非。
米拉是村里的媳妇,长得俊,丈夫在外打工,他们有一个快一岁的儿子,还没有断奶。有一次,艾哈德偶然看见米拉在给孩子喂奶。她把衣服撩起来,那白皙的肌肤和饱满的乳房就露在外面,艾哈德一下子着了魔。
这是艾哈德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身体,他像是被人施了魔咒,一下子就丢了魂,无论睁眼闭眼,无论睡着醒着,脑子里全是米拉那白皙的胸部。
这段时间,刚好米拉打算给儿子断奶,到了晚上就把儿子送到爷爷奶奶那里睡。米拉的公婆住在村子的前面,而米拉住在村子的最后面。她把儿子送走后,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终于,这天夜里,他再也控制不住,偷偷用小刀子拨开了米拉的屋门,摸了进去。
米拉被响声惊醒了,她拉亮床头灯,一下子就看到了艾哈德。艾哈德正像饿狼似的往床上扑来。
米拉吓得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艾哈德已迷了心智,他涎着脸向米拉靠近,嘴里喃喃而语:“米拉,我爱你!米拉,我想你!”
米拉拼命挣扎,虽然被扯下了睡袍,终于摆脱了艾哈德的控制,夺门而逃。但艾哈德很快追上来,抢在了米拉的前面用力关上了屋门。
没料到,这一关门,竟震得脚下的地板都抖动起来。接着,门倒了,房子塌了……倒下的门正好打在艾哈德的额头上,他当即昏迷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艾哈德醒了过来,见四周一片漆黑,他被埋在了废墟里。他这才醒悟过来,并不是因为他用力关门震塌了房子,而是发生了地震!
艾哈德的色心和色胆都吓得飞到了九霄云外,他现在想到的,只是逃命。
他惊喜地发现,有两块预制板在他头顶交叉,为他撑起了一片生存的空间。除了额头被那门板撞了一下外,他全身再也没有半点伤痕。
艾哈德惊喜不已,简单地判断了一下方位,就开始用手挪动堵在身前的砖块。他刚拉下一块砖头,头顶就“轰”的一响,接着,许多碎砖和灰尘一起往他身上扑来,他一下子被打翻在地。
艾哈德吓蒙了,原来这些碎砖块是不能拉动的。再一动,废墟堆垒的结构又会发生改变,头顶和身前的砖块会再次压下来,他会被压死的。他只得扯起嗓子呼救:“救命啊,救命!”
其实,整个沙扎阿村此时已被夷为平地。很多村民都还在睡梦中,就被倒塌的房子给掩埋了。
艾哈德喊了很久都没人应答,倒是听到身边有微弱的呻吟声。他这才记起,米拉也被压在里面了。
艾哈德哆哆嗦嗦地往呻吟声传来的方向摸去,碰到了一只手,温乎乎的,是米拉的手。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样了?”
米拉的手动了一下,她低声骂了一句:“别碰我!你,滚出去!”
米拉有气无力地说:“你死在这里是活该。你这个流氓,这是你的报应。”她哽咽着哭了,“我这算是怎么回事呀?到死也没个清白的名声。别人要是发现我和你死在一块儿会怎么想?何况我还没有穿衣服。”
艾哈德也羞愧起来。
艾哈德小声说道:“我对不起你,是我犯浑了,我、我……”他说不下去了。
余震很快就来了,而且像畏寒的病人打冷战,一个接一个,连绵不断。每发生一次余震,他们头顶的砖石就下沉得更加结实严密。他们要靠自身的力量掏开一条通道逃出去,更加没有可能了。
不知过了多久,米拉又开始哭起来。“我捱不过去了,不知道我的孩子怎么样了。要是我死了,我儿子可怎么办呀?”
艾哈德像是找到了赎罪的机会,连忙安慰道:“放心,你能撑下去的!人们都说,女人的生命力比男人强,你一定比我撑得久。”
米拉叹了一口气:“我撑不了多久了。我的腿断了,下半身已经没有知觉了。”
艾哈德吓了一跳,他没料到米拉伤得这样重,随时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他扯起嗓子喊起来:“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
艾哈德喊了一夜,嗓子都喊哑了,但就是没有人应答他。第二天,他又冷又饿,嗓子也喊哑了,但仍不断地喊救命。
米拉轻声说:“别喊了,没用的,你也留点体力吧。”
艾哈德停了下来,说:“我不要紧,但你受了伤,要是不早点喊人来救你,你会没命的。”
“你……”,米拉沉默了一阵,叹道,“其实,你也不算是一个很坏的人。”
艾哈德委屈地说:“我可能算不上是好人,但真的不是坏人。我……我对你那样,是因为我没有女人,我……鬼迷心窍了。”
“那么,你过来吧。”米拉声音微弱地说道。
米拉说:“你能摸到我的乳房了吗?你将头伏下来吧。”
艾哈德吓得一下子缩回了手,结结巴巴地说:“米拉,你原谅我,我那是……鬼迷心窍了,我再也不敢了……”
米拉虚弱地说:“我不怪你就是了。来吧,将头伏下来,含住它。趁我还有点奶水,吃吧。这样,你才能多捱些日子,看有没有人来救你。”
艾哈德怔住了。
米拉说:“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帮我穿上衣服,不要让人误会了,影响我的声誉。我是把你当做我的孩子来喂奶的。吃奶时,你,不能有非分之想。”
艾哈德忍不住哭了,哽咽着说:“我现在就给你穿上衣服,我是不会让人误会你的。”他哆哆嗦嗦地摸到了米拉的睡袍,然后轻轻地抬起米拉的上身,小心翼翼地为她穿衣服。
他心中不敢有丝毫邪念。他觉得,躺在自己怀里的,是一位圣洁的女神,就像他的母亲。
五天后,艾哈德被救援人员从废墟里救了出来,他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这简直是个奇迹。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并不是奇迹,而是一个伟大的女人用母性重新孕育了他的生命。
米拉死了,她在外打工的丈夫在地震中未能幸免于难,而她的公公婆婆也被地震夺去了生命。
值得庆幸的是,米拉的儿子还活着。那天晚上,他一直哭闹着要吃奶,爷爷奶奶没办法睡觉,只得起来哄这个小宝贝。地震发生时,爷爷奶奶就把他塞进了衣柜里。后来,他的啼哭声引来了幸免于难的三个村民,村民们把他救了出来。
艾哈德获救后,找到了那三个村民,要求认养米拉的儿子。
三个村民不相信地看着他,问:“你一个光棍汉,能养得活这孩子?”
“会的,一定会!”艾哈德坚定地说,“从今以后,我一定努力挣钱,好好抚养他。我绝不会让我的弟弟受半点苦。”
“弟弟?你比这孩子的父母年龄都要大呢,你叫他弟弟?”
艾哈德斩钉截铁地说:“他就是我的弟弟。我俩,是同一位母亲喂养的两条生命!”
(杨兴文摘自《百花》2009年第1期 图/志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