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弋墓前

李志慧

勾弋墓，又叫云陵，在淳化县铁王乡大疙瘩村，是汉武帝爱妃勾弋夫人赵婕妤之墓。

站在云陵之前，透过这一抔黄土，自然想起了长眠在黄土中的这个冤屈的灵魂。

说勾弋冤屈，是因为她的悲剧的产生，仅仅是为汉武帝生了一个儿子，仅仅是因为这个儿子即将当太子，将来还要当皇帝。别人是母以子贵，那个吕太后为了保住儿子太子的地位，不惜给大臣下跪，并请来了商山四皓为儿子保驾护航；那个戚夫人为了让儿子当上太子，与吕后争得你死我活，刘邦死后被吕后弄成了“人彘”。勾弋的儿子刘弗陵即将立为太子、皇帝，是汉武帝铁定的，没有任何人敢于竞争，可她偏偏就为此而被武帝赐死。呜呼哀哉，冤屈至极矣!

汉武帝为什么立了刘弗陵，却偏偏要处死他的母亲?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

作为一代雄主，汉武帝过人之处多多。其盖世的文治武功，怕只有秦皇、唐宗能比。他晚年“海内虚耗，人口减半”，将文景之治创造的物质财富消耗殆尽，天下靡然骚动。他在盛极之后造成的衰危，怕只有唐玄宗能步其后尘。他的家庭生活极为不幸。为接班人问题，他冷落了陈皇后，废弃了卫皇后，因巫蛊事迫使太子刘据自杀，逼死了大多数皇子、公主。但是，他毕竟来日无多，已经没有改过的机会了。眼前，只有一个幼子刘弗陵很英武，很像自己。他便决定立为太子，还安排大将军霍光等人辅佐。但是，他又担心子少母壮，吕后篡政之事再次发生，便狠狠心，决定赐死勾弋夫人。后元元年(公元前88年)，武帝行幸甘泉宫，勾弋夫人携刘弗陵从行，他便寻隙赐勾弋以七尺白绫自缢，葬于甘泉宫南。第二年(公元前87年)二月，武帝死前遗诏“立少子为帝”，命霍光行周公事，谆谆告诫他们：“方今之务，在于力农。”始元元年(公元前86年)，8岁的刘弗陵即位，是为汉昭帝。

古来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才子自风流。汉武帝可谓集大英雄与真才子于一身。秦皇虽然英雄，却无风流可言；陈后主、李后主固然风流，却无英雄本色。古来之雄主，又往往不仅功勋盖世，而且“罪恶”滔天。汉武帝与秦始皇即如此，因而他们晚年面临的困境很相似。但始皇之后秦仅二世而亡，武帝之后汉却延续了近乎百年。关键在于两位雄主对自己处境的认识不同，所托之人不同。始皇所依赖的李斯私心太重，使赵高沙丘政变阴谋得逞，遂指鹿为马，将糊涂的秦二世玩弄于股掌之上。武帝所托付的霍光忠心耿耿，昭帝虽然年轻却处事有方，因而汉室中兴。

对汉武帝来说，防患于未然也是他的过人之处。只是太委屈了勾弋夫人!那五陵原固然大，茂陵陪葬墓固然多，却没有勾弋夫人的份，她被孤零零地抛在了云阳郊外。

但是，勾弋夫人死后毕竟是幸运的。她为儿子献出了生命，儿子当皇帝的第二年(公元前85年)，便追赠生母为皇太后，“更葬之，发卒二万筑陵，号云陵”，并在云阳县北部置云陵县。这个争气的儿子遵照父皇的遗嘱，在霍光等人的辅佐下，与民休养生息，使一度风雨飘摇的汉室避免了秦王朝的悲剧，而再度中兴。

就这一点来说，长眠在云陵中的勾弋夫人可以瞑目了，汉武帝的歉疚可以补偿了，担心可以化解了。

(汪新才摘自《西安晚报》2008年11月11日 图/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