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2009-05-14 17:15
中国新闻周刊 2009年14期
关键词:黄药师练字

我知你不差钱

读大学的时候和同学去服装批发市场淘便宜货,简陋的小店一隅拉一布帘子,试完衣服试裤子,不合心意,怯生生地将衣服递还给热情的老板娘。谁知老板娘瞧见我们试了不买,脸部表情马上由晴转阴:“你们这些穷学生,买不起,试什么试?”

后来那家店倒闭了。真是的,做生意哪有嫌顾客穷的?就连天桥下的乞丐都知道不停地讨口彩:“老板发财啊!”去年我家里装修,建材城里卖瓷砖的销售阿姨跟我忽悠半天玻化砖、釉面砖,我轻轻地说:“我买的是二手小户型,不需要用太好的瓷砖。”谁知人家丝毫不以大单变小单而降低服务热情,人家说,房子旧更要装修好,房子小就要小而精,像你们这样能拼会赚的都市高级白领,买瓷砖贵两倍不算什么,主要是观念⋯⋯这个销售阿姨实在太有眼光了!我怎么能辜负人家呢?于是,能拼会赚的都市高级白领当场砸钱,买了。

市场营销理论告诉我们,顾客买东西绝不仅仅只限于买物品,很多时候,附加在使用价值上的是购买时的尊贵感和虚荣心。LV为什么能赚钱?人家从来没有看低过小白领,只要你去,人家就笑脸相迎,让你踮踮脚,手一够,省吃俭用几个月,也能弄一个回办公室炫耀;人家也从来不以貌取人,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身价几许,气质差点的、不修边幅的,大有同款包包每种颜色各给我包一个的海量。

还是电视购物精明,明明是一眼望穿的山寨,偏偏要标榜自己“出身名门”;明明是以低价吸引人的便宜货,却万万要声明这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限时低价;明明是卖给家庭主妇和退休的阿妈,却口口声声奉献给至尊至贵的您⋯⋯其实你也知道我兜里没几百块钱,我也知道你那是镀金的山寨的;你是混迹江湖已久的奸商,我也不是随便被骗骗的冤大头——可是花一百九十九元买点尊贵买点奢华,似乎也算值得。

经济危机从去年开始闹起,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朋友们裁员滚滚,我去年的年终奖到清明还没影,买东西渐渐开始捉襟见肘。邮箱里大牌打折的邮件漫天飞,都是过去想也不敢想的低价,可是临到要买了,心里又曲折了起来——天下人都知道它打折了,买它,还有什么意义?

有一家店的男店员,人帅,嘴也伶俐:“之所以价位比过去低,是因为设计师的这个系列摒除了过去繁复的流苏褶皱和配饰。您现在花的价钱,完全买的是我们的纯设计和剪裁。”

卖车的销售员说:“这款车降价是因为马上有新款车推出。”

看,我如果买了,不是为了图便宜,而是不小心就少花了一点钱。不是低价促销,是设计思想,是产品策略。地主家怎么会没有余粮呢?你说我不差钱,我还真就一咬牙,买了。

文/上上签

写字

古时候的文人考试,不仅考诗文,还要考楷书,如果字写得鬼画符般,纵有经世之才也是无用。字写得好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卖钱。古人喜欢出游,若是能写一手好字,即使遇到盘缠告罄也不用慌。蒋捷在《贺新郎•兵后寓吴》一词中就写道:“醉探枵囊毛锥在,问邻翁,要写牛经否。翁不应,但摇手。”这哥们在某个乡村酒馆喝得有点高了,猛然间一摸空空的行囊,还好,毛笔这吃饭家伙还在。他就问旁边一个土财主,是否需要人抄录经书,对方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郁闷呀!

我小时候,也曾被逼着练了一段时间的字。其实说是练字也不大准确,说是涂鸦更为贴切。当时除了几支秃笔,连砚台也没有,用的是具有后工业主义色彩的瓶装墨汁,徒有捉管,缺少了一份磨墨的小布尔乔亚情调。而且用的是一升装的大瓶墨汁,从心理上就给我造成了一种潜在的恐惧,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把这一大瓶墨汁写完。

除此之外,练字入门的米字帖我也没有,更无人指点,就是独自在旧报纸上不断地练“永字八法”。规定我每天要写满两张大报纸,然后呈交检查。想那古人读书写字,不仅文房四宝齐备,身旁也总少不了有个红袖磨墨添香,写得困了乏了,隔桌飞几棵秋天的菠菜,打两个媚眼,也不失为一种精神鼓励。而独自用旧报纸练字这种方式,很难令我保持长久的动力,厌烦情绪也是日甚一日,心中无比地痛恨形式主义。于是练字被我视作为一种折磨,字体也在悄然间一天天被放大,只是为了更容易填满两张报纸。

得到解脱,完全是出于意外。那段时间,我正好在看《水浒传》,特别欣赏宋江在浔阳楼上题反诗一节。联想到在公园或旅游景区,时可见到在山壁或游廊及墙柱之间,甚至是竹子和树干上,都留书有“某某到此一游”。从行为上说,不论是徐霞客,还是某位一时心血来潮题字留念的游人,并没有任何区别。我因而突发奇想,也想要留下些墨宝,以供后世之人景仰。就像当年秦观在墙上留字得以结识苏轼,陆游与唐婉互题词于沈园,不都是流传千古的佳话吗?若干年后,回头再来看自己的书法墨宝,抚今追昔,想来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说不定将来我发迹了,也像唐代的王播一样,墨宝被人用碧纱罩住保护起来呢。

想到此节,我激动不已,秃笔一挥,在自家骑楼刚刚粉刷过的墙上,歪歪扭扭题上了一首刚学来的唐诗。写完后还恨笔不够粗,墨不够浓,对着自己的书法沉醉不已。心中也多少有些惋惜,因为实在做不出“敢笑黄巢不丈夫”的反诗来。

结果可想而知,我免不了一顿好打。 不过经此一次,也再无人逼我练字。

文/青丝

挤牙膏

最近在杂志上看到外国有一种发明,是一种挤牙膏的装置,可以通过调控把牙膏均匀地、定量地挤到牙刷上。据说,这个装置的发明主要是为了省力气。现代人的力气真是越来越受重视了。

这个东西幸亏发明得时间晚,要是当年让我们连长知道了,那我们就惨了,他一定会要求我们也要把牙膏挤得一样多,挤成同样的形状。

那个时候,我们曾经想象过这样一种装置,它可以把若干个同样的牙刷同一方向分别摆在各个牙缸里。这个工作是班里的值日员做的,曾经把我们难为得要死,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牙刷把的底端总是圆的,怎么摆,它都要由着自己的性子转动。后来,有聪明的人提出把牙刷把在水泥板上磨一磨,才终于解决了这个难题。

一般人以为军人的统一只是着装和大名鼎鼎的“豆腐块”被子,这实在是对军队的统一性缺乏深层次的认识。除了被子,毛巾也是要叠成“豆腐块”的,棉大衣也是。各种衣服都有一定的折叠法,要求就是要突出一个规整的“面”出来。

树墙大家都见过,很整齐,但当年的部队里,树墙根部的培土更整齐。我们那个时候有一个专门用语叫“拍树墙”。每周总得有那么一个早操之后,从床上卸下一块宽度顺手的床板,带上铁锹,先把那些个土松松,然后就一板一板拍下去,不能拍得太实了,但必须得把面拍平、线拍直。一般人的眼力不行,都得用背包带挂线。只有少数神枪手徒手操作。我们连有个枪打得不错的家伙,后来跟我说,他之所以能把枪打得准就是因为讨厌每周都洗背包带。

我离开部队的时候,所有树墙下面的培土全部铲除了,因为那些培土并不能使树墙长得更好。大家都很高兴,战士不用干这项工作了,领导也不用检查这项工作了。根本没有一个人会担心部队的神枪手会因此而减少。

刚入伍的时候,我们都对部队的各种统一性要求表示反感,表示不解,甚至还表示过反抗。但最后,我们都服从了,并从中得到了乐趣,得到了审美趣味的改变,以至于很多人退伍后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还坚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但据我所知,时间都不会太长。没有那个环境了,自己做得也就没有了兴致。

当然,不光是这些摆设的东西需要整齐划一,行动更需要统一。这是所有军队都一样的。黄仁宇在《黄河青山》里回忆,当年他在远征军当参谋的时候,部队纪律是非常严格的。他特别记述了一个“慢半步”,那个人你不管给他放在队列的什么位置上,他总是要比别人慢半步,而且只慢半步。

想想当年多少优秀的战士队列整齐,都没有进入黄先生的法眼,却独有这个行动不一致的家伙,因为慢半步,但却进入了他的记忆,载入史册了。

文/李落落

还丹

还丹,固本培原、疗伤健体。武林同道都清楚,那是行走江湖杀人越货之必备良品。还丹有大小之分。比如黄药师曾免费赠送小还丹给受了内伤的周伯通,并对疗效做出承诺:“天下伤药,无出我桃花岛小还丹之右。每隔七天服一颗,你的伤可以无碍。”梁羽生在《牧野流星》中透露,少林寺秘制一种大还丹。少林寺和桃花岛的还丹有大有小,但既然都称还丹,估计本质相同疗效类似,无非是国企民营的区别。无论如何按照黄药师的身份,谁要说他那个是山寨,我绝对不答应。

中学毕业的我们,现在知道,还丹是确有其丹的。老一辈化学家魏伯阳在汉代就掌握了制造还丹的核心技术。他把水银与铅混合,加热复加热,如果生成了新的固体物,就捣细再加热。如此加热三遍以后,得到红色的还丹即氧化汞,还有黑色的氧化铅。

还丹品牌很多,无非是水银不变,把铅置换成金银硫之类,然后把前面的化学试验重做一遍。你看,成为中学文化以上的知道分子就是实用,完全不会因为大小二字,就被质同名异的各种药品保健品搞得头晕脑涨。

武林中关于还丹的技术性记载很少,我现在对于还丹的扯淡式研究,不得不参考魏伯阳的理论和实践,特别是他那本难懂的《周易参同契》。对于那本书,我唯一有兴趣的,是魏伯阳很通俗地阐述了还丹的药理。他基于铅汞的物理特性和炼丹中发生的可逆反应提出:铅类重金属既然那么重,口服后必然金刚不坏;还丹能够发生可逆反应,口服后自可返老还童。咱们的老百姓啊真呀嘛真实在,你看还丹的药理,不就和吃腰补肾吃猪血补人血一个道理么。

当然,具体到黄药师与魏伯阳的还丹究竟有无区别,目前尚无法细究。只是据金庸记载,黄药师版的还丹“猩红如血”,仅从这外貌看,相信二者相差不远。果真如此,那还丹的疗效就十分可疑。毕竟还丹离不开铅汞类重金属,无非是显黑的含铅多、显红的含汞高。无论红与黑,都不是好东西,都是正宗毒品,食后影响神经系统,都要出大问题的,化学老师早就这样吓唬过我们。尽管我的化学成绩相当糟糕,但这一点性命攸关,怕死如我辈绝无可能记错。

所以对于魏伯阳与黄药师来说,还丹的出现只能说他们化学试验课的成绩很好,毕竟把铅、汞、氧这些东西变来变去很不容易,而且危险。但谁要说还丹是良药,倒不如请他自己多吃几斤,再向工商局举报。

最冤枉的还属周伯通,中人毒计被人私囚十数年不说,刚出牢洞打架就受了内伤,接着又来一颗铅汞化合物,就算不死,也要神经错乱变成问题中青年。

文/刘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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