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爱情

陈凤尤

营销部主管于清在部下眼里是个性情古怪的女人,自个儿是个29岁的老姑娘不说,还规定员工不得在公司谈情说爱。幸亏部门的人大多结了婚,其余的也有了恋人,就剩平时办事拖拉、销售业绩老垫底的王笑形单影只。眼下正好来了一位单身者与之为伴,那就是刚来公司报到的靓女周芳芳。

打探到周芳芳尚无男友后,王笑迅速将其锁定为进攻的目标。他深知机遇与挑战并存,自己有权追周芳芳,可别人同样有权横刀夺爱,为此王笑苦动了一番脑筋。这天,除于清和周芳芳外,他将部门所有人邀至酒楼。几杯下肚,王笑向诸位拱手告白:“各位,我王笑与大伙同舟共济数载,如今在座者均已倦鸟归巢,唯剩本人孤舟独行。万没料到新来的周芳芳小姐会令我一见钟情,在下准备向周小姐发动强势进攻!请各位有妻的爱妻,有花的惜花,切莫吃着碗里盯着锅里,与我这孤家寡人争枝夺柳。同时,为防于主管干涉,请各位切记保密,帮忙掩护……”

众人听罢大笑,而后纷纷举杯,表示理当鼎力相助,在周小姐面前,做到有损王笑形象的话不说,有损王笑形象的事不做。至于周小姐是否接受王笑的橄榄枝,那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二天,部门加班到很晚才收工,副主管李东说周芳芳的家较远,让反正没什么事的王笑当回护花使者,送周小姐回家。王笑暗中激动地将李东的手握了握:“等有了突破,我一定登门拜谢!”

护送周芳芳回家一周后的那天早晨,王笑突然在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一张折叠好的纸条。纸条显然是从抽屉缝隙间塞进来的。打开一看,他的心不由七上八下起来。纸条上写道:“我对你印象还可以,只是请你注意几点:衣着讲究点;上班守时点;业绩多做点。不要猜我是谁,也不要凭感觉乱回信,更不可将此事对别人说,否则,我永不理你!”这让王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谁写的?前后两句像周芳芳,要是她就好了!看中间的却又不像,噢,中间的像主管于清的语气。天哪,莫非老姑娘也对我动了情?

王笑暗自观察周芳芳和于清,竟觉得她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他是既惊又喜:乖乖,搞不好两个未婚女同时对我下手了!不管那些,他按纸条“要求”,先把自己半年多没见水的夹克衫洗了,又买来合体的西装,从头到脚把自己收拾得倍儿亮。还别说,五官原本挺标准的王笑经过这番修理,真是又俊又酷。他走进办公室时,帅得一屋子人同声惊呼。

不久,副主管李东安排王笑带着周芳芳跑业务。有这样漂亮的徒弟相随,王笑按时上下班,与客户谈判用心备至。没过多久,他的营销量一路攀升。自从收到那纸条后,每隔几日他都会在抽屉中有新发现。这些纸条仍是对他的工作和生活提出一些“指导”。后来纸条越递越密,工作方面的话题日趋稀少,情意渐浓的绵绵之语开始跃然纸上。激动不已的王笑好几次想问周芳芳是不是她干的,可又怕这层薄纸捅穿后她永不理自己。于是,他唯有默默地承受着这种甜蜜的煎熬!

一晃到了年底,王笑的营销量在全部门名列前茅,他因此被提升为组长。因主管于清这段时间请假,副主管李东代召集部门人员去酒店庆贺王笑晋级。就在这天,王笑在抽屉中看到一张令人心悸的纸条:“如愿接受我,请今晚七点来办公室。”天哪,决定终身大事的时刻就要到了,可这人到底是谁自己都不知道!

王笑魂不守舍地跟着大伙到了酒店。席间,他发现李东疲惫的脸上神情黯然,于是端起酒杯走到他面前,情真意切地说了声:“谢谢你,副主管!”李东的声音有些打颤:“王笑,我也祝福你!”说罢,两人一饮而尽。王笑环顾四周,发现除于清外,周芳芳也没来。他抬腕看表,七点差二十。他冲众人打声招呼,放下酒杯撒腿而去。

走进办公室,王笑看到一位楚楚动人的姑娘立在窗口。柔和的灯光下,四目相遇,姑娘娇羞满面。王笑按捺住怦怦狂跳的心口,低声道:“真高兴是你!芳芳,谢谢你给我写信——”周芳芳抬头看他,眼中略含羞怯:“我也真高兴是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又道:“你说我给你写信?没有啊。倒是我该谢谢你给我的信才是!”说着,她从自己的抽屉中拿出一大包纸条,纸条按日期顺序别得整整齐齐。

王笑大吃一惊,接过一看,天啊,这写给周芳芳的纸条与自己收到的纸条大同小异。最后一张上也写道:“如愿接受我,请今晚七点来办公室。”王笑问:“这些纸条你是怎么收到的?”周芳芳疑惑地说:“在我的抽屉里啊。怎么,不是你?”王笑脑中一片空白,但他灵机一动,反问道:“你希望是我吗?”周芳芳深情地点头。王笑心头一热,上前一把揽住了她……这时手机响了,是仍在酒楼的同事打给王笑的:副主管李东的女朋友病重,他们正要一起去医院探望。王笑二话不说,拉着周芳芳就往医院赶。

公司离医院很近,王笑赶到时,李东他们还没来。他走进病房一看,躺在病床上的竟是主管于清!一个多月不见,于清脸颊凹陷,脸色蜡黄,鼻孔中插着氧气管。看着手牵手走进来的王笑和周芳芳,她脸上漾起欣慰的笑容,十分虚弱地道:“真高兴你们一起来……那些纸条——是我写的,我让李东趁你们出门时塞进你们的抽屉。我说过不准部门员工相互谈恋爱,所以只能私下帮你们……王笑是个好男孩,以前毛病多,我怕他一下子吓跑了芳芳……没想到,我写的,你们都做到了,你们真了不起!”

“于姐!”周芳芳握住于清的手,泪花在睫毛上闪烁,“是你了不起!我和王笑……谢谢你!”

王笑轻声问:“于姐,你生病为啥不告诉我们?还有,你和李东哥的关系,为什么不让大家知道?”

这时,李东带着部门的员工赶到了。病房里一片沉寂,李东捧着大簇鲜艳的玫瑰,缓步走到床边,他凝视着病床上的于清,忽然单腿跪下:“于清,你好些了吗?”

于清吃力地点头,用劲全身的力气想给部下们一个微笑,然而她终于力不从心,昏了过去。

泪水顺着李东的脸颊无声地流淌,他沉缓的声音回响在病房,撞击着每位员工的心:“于清,看看我好吗?看看王笑和芳芳好吗?你让我给员工抽屉中塞信的方法,已经使用好几年了。你促成这里的多少员工喜结良缘,可是我呢?于清!五年来,我给你写了多少纸条?几乎每天一张,直到今天,我在你的抽屉中已塞进第九百九十九张!然而你没给我回复一个字!你强调不许员工谈恋爱,我知道其实那是单指的我。你这是为什么?今天早上我才从总经理那儿得知,每次所谓出远差、请事假都是你的谎言,你是因为病重在住院啊!因为你得了白血病,才如此绝情于我!可是,于清,我爱你,爱你!现在,我要当着部门所有员工的面,向你求婚——于清,嫁给我,好吗?”

“于姐,你就答应他吧。主管和副主管本来就是天生一对!”众人齐声附和着。两行清泪从于清的眼角静静流下,她瘦削的脸颊轻轻颤动着,定格在美丽的笑靥中……

(责编:丹礼 图:薛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