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摭记

2009-04-30 09:44
散文百家 2009年4期
关键词:酒场女士们堂叔

赵 杰

女人爱花,男人好酒,自古已然。

作为男儿,如不会浅饮小酌,似乎显不出男儿性别,更不见男儿风流;如不会狂放豪饮,似乎显不出丈夫气概,更不见英雄本色。我看世间大多男子,以饮酒为乐,以饮酒为荣。

我作为一位男子,虽没有“对酒当歌”的豪放,也没有“视酒如命”的嗜好,且量小不胜酒力,但也曾不断有浅尝辄止,故有点点滴滴饮酒的记忆。

第一次饮酒,是我十四五岁时。大年三十中午,一家人吃年饭,父亲高兴,说:“你也是个小大人了,喝盅酒吧?”酒盅是小白瓷酒盅,我倒上一盅,一喝,温温的,辣辣的,且有点刺鼻,又有点呛嗓。我说不好喝,头一次“饮”酒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字——辣。

再一次的确可以说是饮酒了,是我年满十八岁,高中毕业后,也是过春节时。本家有一位堂叔,因要翻盖自家的老屋,搬到生产队一个闲院里住,于是和我家成了近邻。晚上我到这位堂叔家串门,堂叔说,闲着没事儿,咱爷俩儿喝壶酒吧。堂叔长我17岁,在我眼里,已是个很老成的长辈了。堂叔问我,能喝多少?我说不知道。堂叔又问:你喝过酒没?我说喝过一盅。堂叔笑了。笑过,就拿出酒壶,倒上酒;点着火,筛。酒筛暖后,就你一盅我一盅嗞咂喝起来。这次喝,我就在“辣”中喝出点儿甜丝丝的香味,而且这香味愈觉厚重。白瓷印花的嘟噜型酒壶,很快倒空了。堂叔就又筛上一壶,堂叔说一壶能倒二两。我们喝酒时,现在也记不得吃肴没吃肴,又一壶酒你一盅我一盅地很快喝下去。堂叔说,你还行,能喝二两酒。我只觉得身子发热,且有几分莫明的兴奋,不再畏“辣酒”如虎,且觉着与堂叔喝出几分亲近;同时,我也觉得自己长大了,而且能喝二两酒,自豪。

往后再喝酒,则是我走出农村参加工作。那时的农村里不遇节遇令,是不喝酒的,但我到县里工作后,父亲却鼓励我说,一个男人,不喝酒、不抽烟,怎么交往朋友?

我的确交了几个或是共同爱好、或是性格投缘、或是同气相求的朋友。那时我们的身份正低微,工资正少,且都不是富足家庭,可谓是“贫贱之交”。有时感到寂寞了,就邀一二小友,弄瓶小酒儿,买二两花生米,疏落地散放进小盘里,人多时再拌一个糖醋白菜心儿,就时间长长地慢饮几杯小酒。酒不足,话却多,天南地北、人生理想、海阔天空,无所不及。酒虽不多,却自觉能喝出味道,喝出清醒,喝出理想,喝出幸福。

再后,随着工作岗位的变化,酒场渐渐多起来,我饮酒也渐渐学会应付。不“应付”不行,吾性子直且倔,不胜劝酒。几次喝高,醉得不醒人事。此类事记忆残缺,也自觉有些不雅,也无趣,不说也罢。

但有两次使我心灵震颤的饮酒,不妨一说。

一次是九十年代初,我同另一位县里的领导到京城公干。有本县大款在京城经商,听说我们去了,相邀小饮几杯。晚上,我们落座京城有名的“台湾大酒店”。东道主征求意见,问吃点什么?我意是点我们对口味的就可,求实惠。那一位领导则爽快地说,点我们没吃过的就行。于是东道主点了一道进口大龙虾,活虾称重,以斤论价,这一道菜就七百多元。桌坐四人,一餐下来,东道主花去一千四、五百元。酒没喝多少,这次晚餐主旨似乎不是“饮酒”,而是“品菜”。人人都喝得很清醒,我一算,正好顶我一年的工资。我为东道主一掷千金,很有些心痛。至今想来,心有遗憾。

又一次是近两年,在市里某会议空暇之间,相聚几人,由腰缠万贯者做东,席间并有三二女士。这一次是海喝,喝的五粮液,500元一瓶。而我则未过饮,颇有“众人都醉我独醒”之感,故可好好观察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场豪饮。开始,均是浅尝辄止,说是干杯而不干;女士们更是拿捏半个儿,声言不能喝,杯触红唇,只是优雅地浅抿一下。渐渐,酒酣耳热,神经兴奋,男人们一个个表现出丈夫气概,一打一圈,杯杯见底。尤其是与女士对饮时,男三杯女一杯,一丝不苟,男人们的潜意识里,似乎都在追求一种“酒饮微醺,花看半开”的境界。酒桌上有女人,是一道风景,那种欲言又止、欲喝又推、欲坚又绵的女儿态,颇醉男人。而女士们多会把握度,也尽量不破坏酒桌上乐融融的和谐气氛,且女人也会在喝酒中使自己更美丽,大都是莺声燕语,温情如水,慢使面上开出桃花三两朵。

男士们渐渐把持不住自己了,舌根有些发硬,而饮酒愈猛。有的同女士叫真叫得下不来台,于是就一副赴汤蹈火、侠肝义胆、英雄救美的样子。而女士们,星眸渐渐放出亮光,宽衣解带,举杯反攻,颇见“女儿不让须眉”之勇敢,也喝出仪态万方,喝出桃花怒放……这忽然使我想起拜伦的不朽诗句:“男人是怪物!女人是尤物!”几个时辰过去,七、八人喝下六瓶五粮液,有的喝得身体飘飘然,欲仙欲化;有的则是手舞足蹈,真我出窍;有的就是烂醉如泥,不醒人事……这一次奢华豪饮,做东者掏腰包四千有余。钱没少花,酒是好酒,而饮者罪也没少受。真是“渴时一滴如甘露,醉后添杯不如无。”

近几年,人人均酒场见多。婚丧嫁娶、朋友相聚、上级来人、下级邀请、同学会餐、会议招待,一场一场,我已疲于应对,加之岁长,步入老成中年,对酒有所警惕,并有所怵。我也不是一滴不沾,在家浅用一点保健药酒,没人叫劲,没人逼喝,自享其乐。有时闲暇,心情好,自己也曾于夏日月下,放一小几,置一二小菜儿,静静地就着清凉的风,自饮几杯,倒觉别有情趣。

眼下酒场似已成患,酒风也不见雅。所以对近几年的饮酒也懒得记,饮罢便忘,不思量。我还是怀念先前身份低微时的饮酒。我很赞同古语所云:“笙歌沸腾处,那都是一场幻境界;得趣于木落草枯,声稀味淡中,才觅得一些真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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