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芳 长 青
丈夫贪玩宁愿离婚
作为一名地方政府官员,跟别人说起这些事之前还是颇为踌躇的,毕竟自曝隐私可能会引起诸多不便,但思考再三我还是决定说出来,因为我觉得我的经历应该会给其他身处围城的人们一个小小的借鉴。我是局长,但首先是女人,我愿以一个普通女人的身份讲述自己的故事给所有的姐妹们听。
两年前,整整一个国庆长假。老公林溪都在和我较劲,或者说是我在和林溪较劲。
我是一局之长,假期依然公事繁忙,每天累得要命:林溪则欢呼雀跃,放假前夜就把钓具准备好了。美美地钓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钓友”们又在楼下按喇叭呼叫他。我劝林溪:“你堂堂一个公司的总工,整天扛着个钓鱼竿子跑来跑去,就不怕别人笑话?”林溪则说:“和大伙约好了的,哪能随便失信呢?再说,我是去钓鱼,又不是去钓妞,怕谁笑话!”
那天,林溪虽然最终得以成行,脸上却已是阴云漫天,我更是一褴天心情不爽。
第三天,林溪又和我讨价还价,说明天再钓一次鱼,剩余时间全归老婆大人安排。我没直接阻止他,只说“女儿一直待在姥姥家,你就不能陪她玩几天?”林溪连声说“好”。
没想到这天他竟然是带上5岁的女儿一起“出征”。
女儿跟爸爸疯玩儿了一天,很快睡着了,梦里还几次高喊“鱼,鱼,我看见鱼咬钩了!”我暗暗骂女儿。长大了准和她爹一个德性。那天晚上,我再次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对林溪倾吐了肺腑之言:“你年纪轻轻的,总不能老迷在玩儿上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知识不需要积累和更新,就能享用一辈子?”林溪却也有他的一套理论:“人是应该努力学习,但‘劳逸结合、张弛有度,玩儿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和学习呀!连小毛驴下地回来都要打个滚儿,‘啊唔啊唔叫上几声,何况我们是地球上最高级的动物……”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我由于劳累过度,一脚没站稳,跌倒在茶几角上,左脸被擦出了一道血痕。我禁不住怨恨交加,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林溪固然再不情愿。却也不得不一再乞求我把门打开,因为他惧怕老婆一时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来。这也是我对付林溪的杀手锏。
除了钓鱼之外。林溪还喜欢跳舞。曾经有不只一个单位的同事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向我透露,说林溪在舞会上有那么几个十分搭调的舞伴。有的闺蜜还吓唬我说,老公经常单独外出跳舞可不是好兆头,保不准哪天就会闹出带“色”的新闻来。
在感情方面,我从不担心林溪。但他总是这样迷恋玩乐终归不是好事,因此。第二天一早,我用很郑重的口吻,“命令”林溪今天不准出现在舞场上。
林溪“嗯”了一声。明显是在敷衍。我对他的保证心存疑虑,果然,当天晚上,林溪并没在家,好不容易打通他的手机,舞会的喧嚣声浪立刻从那边传了过来。我大声吼着要其火速回家。林溪问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气之下说女儿患了急症,现正在市中心医院抢救。林溪立即打的去了医院急救室,后又匆匆赶往我父母家,却见女儿正与邻居家的小朋友玩得开心。虚惊一场回到家后,我对他视而不见。只顾看电视。
“你怎么这么无聊?”林溪对我吼道。我更加有气:“到底谁无聊?一个大男人胸无大志倒也罢了,却还要削尖脑袋往女人堆里钻……成天吊儿郎当、不学无术,这样下去我们早晚得离婚!”林溪愣住,不说话了。
我知道林溪最怕离婚,他舍不得我,更舍不得我们的宝贝女儿。抓住他的软肋,这个晚上我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不再痴迷钓鱼、不再参加单位以外的舞会,要么分手。
林溪可怜巴巴地求我:“钓鱼和跳舞是我工作之外的两种最喜爱的消遣方式,能不能适当通融一下,每两周去一次?”我说绝对不可以,否则我宁愿做单身母亲,和女儿一起过。
自此,林溪的确老实了,每遇双休,做完家务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而我觉得,如此巨大的生活方式的改变,对曾心有“痼疾”的林溪而言,其痛苦程度无异于浴火重生,熬过这段时间也就好了。
不久,我听到了林溪的一些风言风语。说他精神萎靡,工作中失误连连,要不是有个局长老婆,恐怕他早就被劝退了。我特地问过他公司的领导,情况大体属实。一个周日,我想和林溪好好谈谈,轻轻推开书房门,看到的竟是林溪木然的眼睛。电脑没开,手上也没拿书,他就那么一直呆坐在椅子上。
我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悄悄咨询过市中心医院的专家,得到的回复是:这已经是有抑郁症的症状了,应该抓紧去做心理上的疏导。我再三说服林溪去医院看医生,林溪沉默了好久才说:“咱们离婚吧。你先提出来。这样对你好些。”
我很是吃惊:“你就不怕影响女儿的一生?”林溪叹了口气说:“一个离异的父亲,远比一个精神病的父亲,对女儿的伤害要小。真的,我求你了,否则,也许我明天就会疯掉。”
情况来得太突然了,全面权衡利弊,一个月后,我答应了林溪。
我们正式协议离婚。
总工丈夫爱上新寡女干事
这次离婚,让我承受了很多压力,有人说我位高权重,看不起丈夫了,也有人说我作风腐败,另有新欢。这些闲言碎语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其实还是林溪的生活状态。
林溪是在离婚一个月后才搬到他父母家的。那天晚上,我忧心如焚地向婆婆问起林溪的情况,劝老人多开导林溪,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我和林溪都明白,我们的感情基础是很雄厚的。大学相恋4年,婚后相互激励打拼事业,并且各有所成:他除了贪玩儿,我除了太过上进,也并无任何大的瑕疵:尤其,我们还有一个漂亮乖巧又聪明的宝贝女儿连着心……因此我始终觉得,离婚不过是一气之下的荒唐之举,等冷静下来之后迟早要复的,而在此期间,林溪离婚后的压力可能远比我大,我真怕他为此患上什么大病。谁知,婆婆的一番如实“汇报”,不禁让我如鲠在喉、欲哭无泪。
婆婆告诉我,林溪回来那天,婆婆和公公也着实担心儿子会不会想不开,后来见儿子一出去老半天不回来,就不由得把心提得老高,谁知到了傍晚,林溪手里提着新买来的价值1000多元的钓具回来了,看着鱼篓里那些活蹦乱跳的罗非鱼,笑得像个孩子……
“他还有心思钓鱼,并且还那么开心,难道我在他眼里就像三座大山一样的沉重,一朝‘推翻就像天下劳苦大众得解放一般?”我恨不能立即找到林溪问个明白。
就在我对林溪心灰意冷又有许多好心人为我物色新男友的时候,林溪竟然与另一个中年女人接触频繁,甚至有小道消息说。他俩都已经未婚同居了。她是林溪那家公司的宣传干事,其丈夫几个月前病逝,长相一般,还长林溪3岁,不过,擅长歌舞,吉他弹得挺好。
我终于找到了林溪,怒不可遏地问他:“你是不是为了侮辱我才这样做?”林溪反问我:“你是不是觉得她和我的社会地位不般配?可我觉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对生活的看法相似,一旦走进婚姻,彼此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都能享受到应有的自由与
快乐。”
“看来那些小道消息并非空穴来风了?”我气呼呼地盯着林溪的眼睛问道。
林溪苦笑着说:“我是有那个意思,可人家目前还不考虑婚姻问题。”
“天哪!难道在你眼里我竟远不如她……”我气得几乎要晕过去。
林溪直陈其言:“你们各有各的优秀,可作为男人,我更看重那些允许我有一点儿个人自由的女性……我觉得,不管是谁,都不能剥夺我这个权利!”
我便又和他争论:“难道催你上进,要你少玩物丧志,就侵犯你的人权了?”
林溪依然不依不饶:“如果严格来说,你还真有点儿这方面的意思。”
两人不欢而散。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事业辉煌,在婚姻上也决不能输得如此惨重。这不是普通的夫妻之争。而是一场观念之争、维护女人尊严之争。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林溪突然打来电话,问那位女干事的突然调离,是不是我利用什么关系做了手脚,还不问青红皂白地骂我“卑鄙”。
我堂堂正正一个国家干部,岂能干这种人所不齿的小人勾当?事实不难澄清,我向公司做过了解,是那女干事主动离开的,理由是新单位离家较近,便于照顾老人。通过了解我还得知,林溪和那位女干事远不是公司内外风传的那样,但也的确互有好感、比较能谈得来。
但我却因此更想以朋友的身份和那位女干事好好谈谈。我想知道,她有着怎样的人生观和婚姻观,竟能让林溪如此着迷,甚至萌生爱意。
婚姻不过是一条马路担着的两座城堡
等我说明本意,原以为那位女干事会婉拒,不料她哈哈一笑慨然应允,还开玩笑说:“最好选个高档点儿的咖啡厅。自我的那位有病到病逝的这几年里,我就没去过那种地方……”声音里竟有着丝丝哽咽。
我终于见到她了,她很自然、很热情地与我握手,互致问候,另一只手还很女性地轻轻拍拍我的胳膊,让人感到信任又熨帖。两人问的距离也一下子拉近了。
“我知道你约我来的意思。”她诡秘一笑,首先挑起了话题。
我也说得很诚恳:“您知道。我和林溪的婚姻很失败,但各说各有理,莫衷一是。今天和大姐聚一起,就是想听听大姐的高见。”她哈哈一笑,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她直言不讳地说,我和林溪的事情她知道一些,并由此得出这样一样结论:作为婚姻中人,我犯了一个貌似正确实乃荒谬的错误。
“您是说我过多地限制了林溪的业余生活?”我急不可耐地插话。
她笑笑:“何止是限制,有时候简直就是绝杀,是吧?你的本意是好的,甚至在一般人看来,是非常好的。积极上进永远也没错,可是人毕竟不是机器呀,他需要有劳有逸、张弛有度,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要有节奏。不是常听人讲会玩儿的人才更会工作吗?想想以前,林溪业余生活丰富多彩。工作业绩也特别突出,几乎年年受到省市级表彰就是明证,人也看上去特别精神帅气——这个你可能会比我更清楚。后来,听说你把他的业余爱好说成玩物丧志,结果怎么样?”说到这里,她瞟我一眼,半开玩笑地说,“为了那点儿可怜的自由,他居然抛开才貌双全、位高权重的年轻女人不要,偏爱上我这个大他几岁的丑老婆子——为什么呢?或许这就叫‘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吧!”
分手时,她还善意地提醒我,要想重归于好就得抓紧,林溪背后可是美女如云。我说:“你觉得我和林溪还有希望吗?”“有!其实你只需要一点点小改变,就是让林溪充分地做他自己,婚姻就会是另一副样子。”她爽朗地笑着,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蓬勃与年轻。
“让林溪充分地做他自己,”如果此举真的事关两个人——不,应该是全家人的幸福,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并且会做得很好。
回到家,我正准备放下女人的矜持主动与林溪示好,手机响了。这个熟得不能再熟的手机号码,让我的心一阵狂跳。“是芳吗?哦哦,我想你……我想立即过去见你,可以吗?”林溪这么亲昵地称呼我,还要回溯到结婚之前,那时我们还没有触及生活的实质。
后来才知道,林溪这么快打电话给我,原是那位女干事从中及时穿针引线的功劳。
一个月后,林溪就与我复了婚。不公开的小小喜宴上,那位女干事大开我们的玩笑:“现在好多年轻人都时兴‘闪恋‘闪婚,你们玩的却是‘闪离‘闪复。”我和林溪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之后。我与林溪“各自为政”、“各有其乐”、“各得其所”,日子过得充实又洒脱。彼此的优点也开始快速地相互渗透,我汲取了林溪的“劳逸结合”、“娱情养性”,林溪也认可了我的“踏实敬业”、“发奋向上”。今年五一,林溪奇迹般地钓到了一尾10多公斤重的大鲤鱼,我则亲自领衔本局业余舞蹈队一举夺得全市舞蹈大赛冠军和空竹个人表演第三名。由于林溪工作上更加投入,前不久有两项科技发明还分获了部、市级奖。最最重要的是,宽松的家庭环境和适度“玩物”非但没让我们丧志,反让我们身心更健康,工作上更有活力和创造性。常听同事朋友开玩笑说:“这两口子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方,都是‘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唉!婚姻这东西要说复杂也复杂,要说简单也简单。
通过与林溪这多年的波折,我终于明白:男女结婚成了一家人,并不等于就成了一个人,世界上没有两片绝对相同的叶子,也绝对不会有性格志趣完全相同的一对夫妻,强求一致,即便表面上风平浪静,在潜意识里对方也未必就处于舒服的状态。尤其当一方并非有错的时候。有人把婚姻形容成围城,人们也不假思索地沿用了好多年。其实,它只是形容了夫妻所处的一种受制约甚至相互厌倦的状态,而非婚姻的真正定义:婚姻不过是两个男女之间的一种关系约定,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两个“人”的相对独立性,如同两座城堡永远不会重疆,婚姻也只能是两座城堡之间可供配偶方便出入的一条路,可以成为睦邻、成为友好联邦,却永远无法让谁心甘情愿地成为另一方的影子和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