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刺的酸甜 台湾易家仙人掌冰

夏天，游客们哼唱着“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朝圣般地涌入台湾澎湖。除了拥抱阳光，在沙滩上逐浪、戏水外，不能错过的还有大啖仙人掌冰消暑。这点，只要从马公市街上，随处可见贩卖仙人掌冰的店家即可印证。

但当地人多半会指点你去半小时车程远的跨海大桥旁，找名叫“易家仙人掌冰”的小摊，“就在桥下，不难找，有长长人龙的就是了。那家滋味最纯，酸酸甜甜的，很消暑。”

挥汗取果透亮艳红

我跟着人群，站在毒辣阳光下排队，忍不住嘀咕：“这仙人掌冰最好别让我失望。”10分钟后冰品人手，闪着透亮的艳红，气已消了一半，尝一口，酸甜够味，这会儿暑气全消。

我跟着第二代老板易英信采摘制冰用的仙人掌果，他穿着雨鞋、遮阳小外套，外加晒衣竿自制的伸缩长夹，全副武装。我忍不住狐疑：“要这么大阵仗吗?”直到车子穿越无人小径，眼前出现大片扎人仙人掌丛，才意识到这装备可能还太简陋。

当我还在拟定作战计划，盘算该从哪边进攻，比较不会被仙人掌刺伤，易英信已采好满满一桶。他取下棉布与塑料共二层手套，手掌仍被刺得伤痕累累，“贪快，没注意，活该被刺；有时刺狠狠地扎进肉里，拔不出来，发炎肿痛要一个月才会好。”

倒出红、绿各半的仙人掌果，易英信解释：“一般人以为果实越红越甜，其实刚好相反，绿色的反而较甜。但做冰也不能光挑甜的，香气会不够。”拿出小刀，他拔刺、削皮后递给我试吃，我才发现，里头竟还藏着30多颗籽。

除刺费工夫天然酸甜

“这仙人掌果不光要除刺，还要过滤、煮沸，才能做成冰，处理很费工夫，所以卖纯仙人掌冰的店家很少。”台湾坊间常见的仙人掌冰色偏粉红，没有仙人掌果实的艳红，尝起来香料味重、偏甜腻，亦无天然果实的酸甜口感。

易英信做仙人掌冰的功夫，是从小跟在母亲郑秋枝身边学会的。1978年夏季，该是丰收的季节，当时郑秋枝肚子里怀着易英信，海上却传来丈夫易金龙遭遇船难，“幸好人被救起来，不过内伤很严重，他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易家原本拮据。意外发生后，易金龙无法捕鱼，生活更陷入困境。

郑秋枝说：“那时跨海大桥刚造好不久，游客每天来来去去，我的小妹在那里摆摊卖小卷干，生意还不错，叫我去卖芋冰、饮料。”易家夫妻俩就在跨海大桥旁，做起了小买卖。

名人推荐一炮而红

贫苦的生活，训练易英信从小独立，也学着自己打点一切，很小就自己煮饭、烧柴洗澡。

他上小学时，听老师说母亲节到了，要记得买礼物报答妈妈的辛劳。但他没钱，在路上转啊转的，看到了仙人掌上饱满的果实。郑秋枝印象深刻地说：“那天英信放学回来，手里捧着几颗仙人掌果，说要送给我当母亲节礼物。我一看，哎哟，都是刺，而且一剥开，红吱吱。吓死人了，我叫他拿去丢海里，才不会刺到人。”

不过，易英信并没有乖乖听母亲的话，而是将仙人掌果剥皮去籽后，煮成了果汁。郑秋枝说：“我一喝，滋味酸甜酸甜的，真好喝。才会想着拿去摊子试卖看看。”

鲜红的仙人掌果汁初期没能受到游客的青睐。郑秋枝说，那时大家都没见过，很好奇，免费请人喝，也没人敢试。郑秋枝又想，也许做成冰淇淋，年轻人的接受度会高一点，“游览车一到，我拿去车上卖。整台车的大学生，却没一个有勇气吃。”

直到10多年前。经台湾知名导演吴念真制作的《台湾念真情》节目报道后，仙人掌冰才一炮而红。郑秋枝说：“我头一次看到吴念真，不知道他其实是有名的导演，还问他，你是不是那个在电视上卖红豆冰的?”报道后，原本乏人问津的仙人掌冰开始热卖，也成了游客来到跨海大桥必尝的冰品。

爆红遭嫉同业排挤

易家小摊生意才好转，麻烦却接踵而来。“有人看我生意好，就去检举，说我违法摆摊，警察一直来赶，我躲进厕所，还不放过我。把我的摊子吊走，我不服气，还被抓去警察局。”

郑秋枝被迫迁移到跨海大桥附近的通梁古榕景点摆摊，这里摊贩多，竞争更激烈，但易家的生意仍然最旺，也引起同业排挤。“我让人赶来赶去，欺负得很惨。”

2001年，易家再度搬迁，最后落脚在自家巷口摆摊。“这里就在古榕与跨海大桥中间，游览车不停，根本不会有游客。刚搬回来，很担心生意不好。”易英信说。幸好，那几年流行自助旅游，“散客自己找上门，回去后还主动帮我们在网络上宣传。”历经几度迁徙，易家仙人掌冰没被打倒，生意还越来越好，看来正应了那句老话，酒香不怕巷子深吧。

次子接棒留守故乡

退伍后的易英信一手接下了母亲身上的担子：“妈妈其实不想我接这摊子。她觉得这生意是一时的，无法长久。”郑秋枝则担心儿子太累：“你不要看这桶冰没什么，仙人掌果全是刺，我儿子常常被刺得全身都是伤痕。”

这几年，仙人掌冰红火，同业竞争激烈，果实量也越采越少，“这附近已经很难找了。”为了取得新鲜的原料，有时，易英信得凌晨3点起床，骑车两小时到人烟罕至的郊区采果。夏天游客多，收摊后还得整夜赶工做冰。

虽然辛苦，易英信却甘之如饴：“我已经很满足了。有小生意可做，还可以留在澎湖照顾我爸跟我妈，还要求什么?老天爷给我的已经够多了!”这天收摊后，易英信把摊车推进屋里。带着钓竿走向海边，他说：“我妈妈说，吴导是我们家的恩人。我每年都会寄新鲜的鱼给他。”对于妈妈的承诺与摊车，他打算用一辈子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