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发展需要回答的两个基本科学问题

2009-04-29 00:44皋永利
亚太传统医药 2009年2期
关键词:分析方法过程

皋永利

摘 要:从自然科学研究的规律看,不论任何科学门类,只要具备自然科学的属性,引入并应用量的分析方法应当是可行的,是毫无疑问的。中医从阴阳的层面宏观地对人体生理病理的把握,在性质的分类上是正确的,但又是笼统的、不精确的。中医的科学水平要达到一个更高的境界,必须合理地引入量的分析方法,使之理论更严谨、更精确。中医对关系“过程”研究的省略,是导致中医理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原因所在。科学理论需要严格的逻辑表达, 这种逻辑上的严格是以科学研究过程中清晰的过渡环节和机制来支撑的。过程明确了,才可能将事物模糊的规律清晰地呈现出来。 明确中医理论中的过程和细节,才有可能找到那些支撑中医理论发展的关键点,才能为中医理论的飞跃找到突破口。

关键词:中医发展;分析方法;量;过程;中医思路研究;中医与科学

中图分类号:R2-0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2197(2009)02-0001-02

如果承认中医具有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的双重属性,中医现代研究就必然面对科学方法的正确选择问题。方法的选择因于不同的研究对象和需求,中医研究需要不需要自然科学方法?在具体实践中,由于研究层面的不同、研究思维的不同、基础与临床的不同,对这一问题的认识也不尽一致。笔者以为在明确这一问题之前,必须从科学发展的规律上对以下两个基本科学问题做出回答。

1 中医对“质”的认识要不要引入“量”的分析

中医与西医的重要区别之一,就在于对疾病的认识上,前者以“质”的把握为主,后者则以“量”的分析为主。中医对质的把握,是建立在对整体的外在现象的综合认识上,是一种宏观的判断。“察色按脉,先别阴阳”,强调的就是一种纯粹的质的辨识。可以肯定地说,中医这种质的判断,就是对疾病性质的客观正确的把握。中医所以是科学的,就是因为它的疗效是客观存在的,它的疗效取决于什么?首要的因素当然是对疾病性质的正确把握。没有寒热虚实的判断,温清补消就难以准确对应,治疗就是盲目的。

但是,走过二千年以后,站在现代科学高度发达的今天,在充分肯定中医科学性的同时,也不得不指出这种建立在宏观基础上的“质”的把握是不够精确的。用人文科学的方法论证自然科学现象,性质虽然明了,但精确度是远远不够的。这就是哲学方法直接代替具体科学方法的缺陷所在。近代以来,欧洲自然科学所以逐渐与哲学分化,主要原因就是自然科学的深入发展和逐渐精确,哲学方法已难以满足它们的需求。中医所以只能在宏观上对疾病进行质的把握,而不能做量的分析,也是因为以阴阳五行学说为主的理论构建没有为中医提供量的分析的基础,限于条件,中医也只能在质的把握上力求准确。但是,没有量的分析,只靠主观的判断,这种努力总是收效甚微的。

中医在治疗上对“量”的探索也曾有所努力,并试图通过量的分析来达到治疗上的精确度。如方剂君臣佐使药物的剂量变化,就表现了药物在治疗中的地位和作用强度。《伤寒论》许多名方及其衍生方,除了药物的变化以外,其中不少则是仅仅通过剂量变化而表现其主治变化的。但是,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这种量的变化始终对应的是证候的变化,是对性质的把握,所以,它并未能引发中医整体上向着量化的方向大踏步前进。尽管如此,我们也不难发现,其中已经表现出了中医由“质”的宏观把握向“量”的微观认识发展转变的内在要求。

通常认为,一门自然科学只有达到数学的定量化才算是成熟的科学。这是因为世界的万事万物都处在直观之中,只要在直观的层面,就可以对之进行定量分析。性质是通过量来确定的,我们看到的五花八门的现象,在它们的背后都是一种量的关系。红色是直观的,其淡和浓的变化就是一种量的比例关系在人的感官中造成的效果。知名学者邓晓芒在其《康德哲学讲演录》中说到:“中国古代为什么没有西方意义上的科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它主要是建立在定性之上,‘金木水火土以及中医学中的‘寒热湿火,这些都是定性分析,没有定量分析,不能用量来加以解释。其中的量要靠体验,要去斟酌。一个中医看病的时候,用药是三钱还是五钱,他要想半天,他要体会、斟酌。有时根本不说清楚,只是说‘少许、‘若干。因为用药量是根据对病的质的体验去取舍。”

中医起源于古代科学,是以定性分析为主,但是现在看来,由此性到彼性,之间的转化一定有一个量的积累,有一个量变过程的。由寒证变为热证,绝对不是突然之间的事,一定是逐渐演变的。疾病的动态观是中医学的精髓,疾病的变化与发展一直是中医观察研究的重心。如何使我们的辨证更加精确,根本的方法就是对证候的轻重变化即“程度”变化,能通过“量”的分析去观察判断,以量变推断质变,而不仅仅限于现象的肉眼观测。现在所以不能用量来加以解释,是因为中医学中尚未引进量的分析方法,尚未在质的分析基础上进行量的研究,是缺少必要的基础,而非中医不能量化。可以断定,只要中医学的自然科学属性是客观存在的,即研究的对象是直观的,是可实证的,数学的方法就一定会走进中医现代研究的相关领域。走向精确,是包括中医在内的一切科学发展的共同方向。模糊数学是在数学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它与中医因笼统带来的“模糊”不是一个概念。

中医界也存在不同的观点,认为:“既然简单的症状标准已经满足中医治疗上的需要,为什么一定要采用复杂而又依赖性强的量化标准呢?相比之下,容易把握的症状标准比不容易把握的量化标准显得更加先进,更加科学。”““辨证论治是中医的特色之一,采用具有中医特色的症状标准来辨证就已经足够,过分地强调量化标准,反而违背中医简单化和普及化的初衷。”此观点具有一定代表性。作为科学的中医要不要量化,量化的中医是进步还是倒退?辨证论治是中医的特色,其水平要不要从笼统走向精确?“易把握、简单化”是有利于临床的,但它是否就是判断临床先进性和科学水平的唯一标准?笼统水平上的“易把握、简单化”和精确水平上的“易把握、简单化”是一回事吗?这些问题是我们在选择研究方法之前必须首先回答的。

2 中医的关系“过程”要不要“知其所以然”

中国古代科学所以常被质疑,原因就在于“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如近代的著名学者胡适、鲁迅等就曾提出这一问题。有人说,“中国古代所谓的科学技术其实主要是技术,中国人只讲结果,不讲过程,过程被抛弃了,或者被隐藏起来了,秘而不宣。所以,中国人把这种科学技术称作‘奇技异巧,因为其间的过程和原理都省略了,所以看上去很奇怪,像是魔术、巫术。”中国古代科学这一特征形成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面向过去、面向典籍、面向祖宗之成法的烦琐考证学风的影响之外,尤其重要的一点则是自然哲学对科学的顽固统治。这在中医的表现尤其突出。

有人并不承认中医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理由是中医始终在讲阴阳关系、五行关系、脏腑关系、正邪关系等等,关系是什么,不就是在阐述事物的因果,在阐述“所以然”吗?我们不否认中医的“关系”是在阐述“所以然”,问题是这种建立在自然哲学基础上的“所以然”,并不能对科学的具体原理做出应有的解释,其阐述的原理仅仅是普遍性的,是对所有事物普适的,不是对中医自身特殊规律的具体客观阐述,结果仍然是“不知其所以然”。

知名学者刘大椿先生在其《科学哲学》一书中说到:“中国有机论思维方式总的来说在概念的形式推导方面比较薄弱,并且缺乏一种类似演绎几何中的形式逻辑(这正是希腊科学精确性的实质)……中国古代学人善于在最高天道与人伦关系及至山川草木之间作直接类比,推崇直觉的领悟,着眼于把握变动的关键,体认事物的内在联系。但是,它不讲究严密的逻辑推理和体系的形成构造,忽视在宇宙万物之间存在着一系列不同的层次和过渡环节。”

说得很恰当,这也直接击中了中医学作为一门具体科学所存在的缺陷,即因果链条不具体、不清晰。

作为科学,要求的是对不同层次的规律性进行具体的研究,对其间过渡环节和机制作出确切的说明。这不是在将事物复杂化,而是将事物模糊的规律更清晰地呈现出来。科学的简明就是建立在这种清晰的客观的关系之上的。当然,“简明”还不是“过程”研究的意义根本,根本则在于中医能在现代科学水平上得到深化和发展。中医学中蕴藏有大量的朴素的科学元素,用现代科学手段进行深层次的开凿和精细的雕刻还远远谈不上,其完美的科学内核远没有得到显露。在现代科学条件下,要不要对中医科学原理的“关系过程”进行现代水平上的修补,要不要把每一因果链条进行现代科学水平上的联结,其对中医发展的意义值得我们思考。

不同层次过渡的模糊性必然导致科学理论的人格化,如天地日月之论与君臣等级相联系,中医学中五脏关系、组方规则与君臣佐使相类比等。在这种思维方式支配下,类比只能停留在比较低的水平,并且可能是随心所欲的。就科学而言,这显然是不严谨的。著名学者杨振宁博士曾明确提出:“科学就是科学,在科学问题上,一定要摆脱‘天人合一的观念,认同人世间有人世间的规律,有人世间复杂的现象,自然界有自然界的复杂现象,这完全是两回事,不要把二者合在一起。”这里的“天人合一”不是指整体观念,是说人世间的规律和自然界规律是有区别的,一定要分开来研究。

之所以要提出回答以上两个基本科学问题,因为它直接给中医研究方法的选择带来关键性的影响。承认不承认中医的自然科学属性,关系的是中医研究能不能采用自然科学方法的问题,而“能不能用”和“需要不需要”则是两回事,是否需要自然科学方法,最终还要取决于中医对“量化”和“过程研究”的需求。

(责任编辑:王尚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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