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培浩：激战索马里海盗的“中国海军第一枪”

刘　水

索马里海盗的猖獗震惊全球，举世瞩目。2008年12月26日，在举世瞩目下，中国海军舰艇编队从南海三亚港起航，开赴亚丁湾，索马里海域执行为期三个月护航任务。此举被国际舆论称作“中国15世界纪以来海军最大远征”。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打响中国海军与索马里海盗交战第一枪的却是一位海军学员。2008年8月23日，海军大连舰艇学院毕业学员马培浩代表中国海军参加智利海军“埃斯梅拉达”号风帆训练舰环球远航，在途经亚丁湾时，遭遇了3艘索马里海盗快艇的猖狂袭击。马培浩与全舰官兵在作充分准备的情况下，沉着冷静应战，英勇机智反击，前甲板上四门礼炮震天轰鸣，吓得这些海洋大盗们落荒而逃……

日前，第一位参加对索马里海盗作战的中国军人马培浩中尉凯旋返回大连，向记者讲述了这一不寻常的惊险经历。

血色的见面礼

“埃斯梅拉达”号是智利海军的一艘风帆训练舰，也是当今世界上第二大帆船。每年5月到12月。智利应届毕业的海军学员都要在这艘长110多米，重3600多吨的风帆训练舰上进行长达7个多月的环球航行。按照惯例，该舰会沿途邀请一些友好国家各派一名海军学员随舰参加远航。

马培浩是海军大连舰艇学院2008届毕业学员，经过学院层层选拔，他成为代表中国海军参加外国军舰环球远航的幸运儿。小伙子身高1.82米，不仅门门功课优秀，而且全面素质过硬。2008年5月，他曾担任“船长”，率领5名同学代表中国海军参加了在意大利里窝那市举行的第25届意大利国际帆船赛，战胜了包括意大利、法国、德国在内的传统强队，在20个国家海军代表队中取得了第4名的好成绩，因而获得“小航海家”的雅号。

“埃斯梅拉达”号风帆训练舰是2008年5月4口从智利启航的，8月11日抵达埃及亚历山大港这一天，马培浩刚刚拿到毕业证书，就从大连动身再次飞赴地中海，登上这艘升满29面巨大白帆的漂亮训练舰，参加从埃及亚历山大港穿越苏伊士运河、红海、亚丁湾，横渡印度洋，穿越赤道，绕过南非进入大西洋的部分环球远航。

登舰之前，马培浩遇见一位著名的美籍华人翁以煊，此人曾历时三年半创下孤帆环球漫游壮举，从他的口中，马培浩第一次听说了索马里海盗的一桩桩骇人听闻的故事。“小伙子，海盗不足惧，有惊险才更能增添航海的豪情和色彩!”翁以煊挥挥拳头充满激情地对马培浩说，

8月14日清晨，“埃斯梅拉达”号从亚历山大港启航。6时30分，起床铃声刚响过，就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马培浩旁边三层铺上的一位智利学员起床时一失脚，一头栽到了地上，顿时头上鲜血淋漓。马培浩刚刚穿好雪白的军裤，他没有片刻的犹豫，立即背起这位名叫马提尔斯的受伤学员奔向医务室包扎。

鲜血顺着马提尔斯的脑门和手指缝滴到马培浩洁白的军礼服裤子上，马提尔斯不安地连声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他知道，今天早晨，全舰官兵要在后甲板集合，列队欢迎来自中国、埃及、肯尼亚的三名新成员，自己却把人家军礼服弄脏了。见马提尔斯急得脸涨得彤红，马培浩安慰他：“你受伤了，我帮助你是应该的。”他轻松幽默地说，“白裤子滴点血不难看。我们中国军人有句话，叫作血染的风采。”马培浩学过救护，他和舰医一起，为马提尔斯包扎了伤口。

上午8时30分，全舰官兵在后甲板举行欢迎仪式。舰长威克特大校介绍马培浩说：“这位是来自遥远东方中国的海军中尉，他的名字叫马培浩，欢迎他来到·埃斯梅拉达和我们一起参加环球远航!”众人鼓掌后，舰长指着马培浩滴有血迹的白色军裤诙谐地说：“瞧，马中尉一上舰，就有一个血色见面礼。小伙子们，马中尉的战地救护技术可是一流的，如果途中和索马里海盗交起火来，你们就不用担心受了伤没人救护了!”

顿时，舰上爆发一片开心的笑声。

“mapeixiao”赢得参战资格

第二天下午，“埃斯梅拉达”舰通过苏伊士运河进入红海，马培浩开始值班。他一天要值4小时班。分为航海更、瞭望更和武装更。航海更的岗位在驾驶室。马培浩成为担任舰长助手的少数几个幸运学员之一。他的武装更的岗位在前甲板，舰上有4根主桅杆，共有29面帆，马培浩负责第一根桅杆6面前帆的升降。他要对帆的状态有很清楚的了解，当风向改变时，他就指挥水手和其他学员进行调帆操作。

红海四周都是沙漠，天气炎热，风平浪静。“埃斯梅拉达”只升挂10面帆，以每小时2海里的缓慢速度向亚丁湾方向航行。马培浩渐渐地感到舰上的气氛开始紧张。航行的第三天下午和晚上，舰上进行了反恐演习和伤救演习。

演习没有马培浩的份儿。“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演习?我非常渴望参加战斗!”马培浩去向舰长请缨。威克特舰长拍拍他的肩，指着甲板上第一根高约50米的主桅杆说：“马中尉，如果你明天早上能和智利学员们一样，爬上这根桅杆，你就可以获得参加战斗的资格。”

次日早晨7时，马培浩和全舰300多名学员一起，站在高达48.5米的桅杆下爬桅杆是智利海军学员每天早晨的必练科目，他们人人能像灵活的猴子一样轻松地爬上桅顶。马培浩从未受过这种训练，他仰望着高耸云端、摇晃不定的桅杆，似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这时，值班军官对十几名随舰远航的外国籍学员说：“你们谁先上?”马培浩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来：“我上!”这时，埃及军官康桑尼悄悄地拉了他一下，小声提醒道：“早上水气大，上面很滑很危险，等会儿再上吧!”可马培浩一想到参加海上战斗，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大步向桅杆走去。

双手抓住桅杆支索时，马培浩才感觉到自己可能有点儿冲动了。桅杆的支索上有一层水气，加上长年攀爬被磨得很光滑，海浪扑打舰体，越往上爬，下面的物体变得越小，桅杆摇摆度越大。爬到29米高处时，桅杆出现了90度的转折，必须仰面攀行4米，才能继续上爬。有好几次，马培浩都感觉自己仿佛要被甩下大海。他暗暗地给自已鼓劲：“挺住，一定挺住。为了参加海战，我连死都不怕，何惧爬桅杆!”终于，他一鼓作气爬上了高高的桅顶。当马培浩下到离甲板还有十几米时，他就听到了甲板上的掌声，热烈的掌声一直响到他双脚落到甲板上才停止，大伙一拥而上将他围起来，纷纷询问怎么样，马培浩做了一个V形手势，告诉他们“感觉很好”。其实他的心脏还在咚咚地扑腾个不停。

秘鲁军官朝马培浩伸出大拇指说：“Good!Chinese naval office peixiao!”(好!中国海军军官最棒!)在西班牙语中，“peixiao”是“第一”、“最好”的意思，它恰好和马培浩名字的读音很相像，从此，舰上的人都叫他“mapeixiao”。

8月19日上午，舰上进行实弹射击和伤救演习。演习前，马培浩和值班的学员水兵们一起，将舰舷以外的绳索和小艇都收回来，这是为了防止海盗利用铁钩和绳索

爬到舰上来。

令马培浩大失所望的是，实弹射击演习还是没有他的份儿，他被分配到伤救组，参加伤救演习。演习持续了1个小时，甲板上枪声不绝于耳，在密集的枪声中，马培浩和几个学员把一个“受伤”的学员包扎后由上甲板抬到急救室。

演习结束后，马培浩到驾驶室值航海更。海面闷热无风，军舰未挂一只帆，航速缓慢。“mapeixiao”，威克特舰长回过头来微笑着问他，“参加演习感觉满意吗?”“不。一点儿都不过瘾!”马培浩摇摇头说。舰长大感意外：“噢，为什么?”“连枪都没摸一下，我想参加的是真正的海上战斗。”马培浩有些激动，比划着持枪射击的手势，“是真刀真枪地与海盗作战。而不是去做救护员。”舰长和驾驶室内的几个军官对视一下，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值班军官拍着马培浩的肩膀笑着说：“马，难道你忘记了吗?舰长曾经对全体舰员说过，有你担任救护员，大家就放心了!”说罢，几个智利军官又一起哈哈大笑。

马培浩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真有点哭笑不得。等大家都笑够了，他才解释道：“舰长和军官先生们，其实你们不知道。我的枪法要比我的救护水平强多了，我还得过学院的射击冠军呢!”说到这儿，他有意做一些夸张，“知道吗?我们中国人的射击标准叫‘百步穿杨。”当他解释什么叫“百步穿杨”时，发现听者的眼睛都瞪直了。接着。他认真而诚恳地说：“我一直渴望能有机会真刀真枪地参加一次海上作战，也不枉我当一回海军。我请求你们同意。满足我这个心愿吧!”马培浩以恳求的目光望着舰长和几名军官。他的诚意显然打动了对方。他们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虽然舰上只有三十多枝步枪和二十几枝手枪，最后威克特舰长还是决定配给马培浩一枝M-16步枪。一只蓝色钢盔。让他参加狙击海盗的战斗。马培浩终于如愿以偿，成为舰上13名外藉军官中惟一一位反恐突击队成员。

航行在最恐怖的海域

随着索马里的接近，舰上的气氛一天天紧张起来。8月20日晚9时半，舰上突然拉响了战斗警报，进行实战模拟演习。马培浩与三十几名反恐突击队队员持枪奔赴各自战位，马培浩的战位是前甲板舰首左侧。前甲板有4门礼炮，是沿途进入各国港口举行礼仪时施放的，现在要用它来对付海盗。演习中，4名礼炮兵各自施放了2发礼炮。轰轰的炮声划破寂静的夜空，这种威慑力足以让海盗们心惊胆战。

演习结束后，看到马培浩一身戎装地回到舱室，他下铺的肯尼亚军官丹尼尔很是羡慕。他告诉马培浩，肯尼亚和索马里接壤，索马里长期处于无政府状态，社会秩序混乱，稍有点儿钱的人都搬到邻国去了。现在索马里人的生活很困难，《黑鹰坠落》那部电影就很真实地反映了他们的生活状态，因而，许多人铤而走险，当起了海盗。他们每劫持一条船，就索取高达百万美元的赎金，所以海盗们很有钱，还能不断地更新武器装备。他还告诉马培浩，在索马里的菜市场曾悬挂着美国士兵的尸体，当作肉来卖。他不无夸张地用吓唬的口吻对马培浩说：“索马里海盗杀人的手段非常残忍。会将活人挂在车后拖到死：杀人不是一下杀掉，而是将手脚剁掉，慢慢地折磨你。而且如果与他们交上火，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所以。你与他们作战得格外当心!”马培浩听了，淡然一笑道：“我们中国军人从来不惧任何强敌，何况几个毛贼海盗呢!”

8月21日，是“埃斯梅拉达”舰环球航行航程过半的日子。全体舰员在后甲板举行了弥撒，同时祈祷上苍保佑军舰平安通过亚丁湾。

次日清晨，天色蒙蒙亮，马培浩在睡梦中被马提尔斯摇醒：“反恐突击队集合了!”他提枪迅速跑上甲板，发现整条舰的气氛格外紧张，全舰进入战备状态!前后甲板、两舷都站上了荷枪实弹的突击队员。原来。舰上刚刚接到电报，就在昨天，猖狂已极的索马里海盗一天之内劫持了3艘货船，创下单日劫船最高纪录。还有一天就要到达索马里了，海军陆战队队长兼反恐突击队队长埃特瑞威面色严峻地对大家说：“我们就要进入本次航程最恐怖的海域了，现在不是开玩笑了，真的要准备战斗了!”

参加反恐突击队的马培浩，仍然要值航海更和瞭望更。上午9时，轮到马培浩值航海更。在驾驶室里，埃特瑞威正在草拟电报稿，他告诉马培浩。昨天被劫持的3艘船中，有一艘船通过无线电向过往的船只发出受袭击的信息。为了对付海盗袭击，我舰准备了5条无线电报，他边说边出示他刚拟就的发报预案：1当发现疑是海盗船时，发“我是智利海军风帆训练舰，我们正航行在这个海域”：2有疑是海盗船向舰艇驶来时，发“我是智利海军风帆训练舰，请不要靠近妨碍我们的正当航线”：3当海盗继续接近时，发“我是智利海军风帆训练舰，警告一次请不要靠近我舰，不然我们就采取措施了”：4第一次警告无效，海盗仍在接近时。发“我是智利海军风帆训练舰，再警告一次请不要靠近，如果要袭击我舰，我们将击沉你”：5当遭到袭击时，发“还击”。马培浩看着电报，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场景，他的心咚咚地跳着，盼望着在这场惊心动魄海战中一显身手。

当天下午4时半，“埃斯梅拉达”舰驶出红海，进入了亚丁湾。

枪炮声响彻亚丁湾夜空

索马里和也门如南北两臂环抱着亚丁湾。在这片恐怖的海域航行，“埃斯梅拉达”舰的航线尽量偏靠也门方向。

8月23日，是全舰进入战备状态的第二天，也是最紧张的一天。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视线里开始出现一座座岛屿和一艘艘船只，这是许多天来除了茫茫海水外难得一见的伴侣，可是排遣孤独和寂寞的心情早已被紧张和警惕所取代，瞭望更战位上，马培浩手举望远镜警惕地观察着每一艘过往的船只，因为伪装的海盗船很可能就混在其中。

下午4时许，距离“埃斯梅拉达”舰前方约50海里的海域一艘货轮遭到索马里海盗袭击。遇袭的货轮用无线电发出请求救援的信号，美国已经派出一架直升机前往营救了。接到这个消息，同一条航线附近的两条轮船立即改变航线，调头返回了。我舰怎么办?驾驶室里，舰长毅然下令：“按照原计划航线航行!”预计晚上8时许到达出事海域，舰上紧张的战斗气氛立刻升温，每一名突击队员都发了4梭子弹，每梭子20发。

马培浩准备下更离开驾驶室时，突然发现前方有一个移动的小白点，他立即举起望远镜。同时大声报告：“左舷前方10海里出现一艘白色的快艇!”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舰长下令：“严密监视，注意警戒!”

白色快艇只出现两三分钟，便从视线里消失了，

下午5时30分，前方同一条航线上，又一艘货轮遇海盗袭击。遇袭的货轮用无线电断断续续发出最新重要信息：“海盗母船是一艘深绿色大船，在大船的周围是用绳子系的快艇，数量不明……”“快艇上装备有AK-47步枪和火箭发射筒，数量不明……”

太阳落下海平面，夜幕降临了，“埃斯梅拉达”舰距离货轮遇袭的海域只有两个小时航程的距离了。马培浩仿佛能隐隐约约地窥见索马里海盗狰狞的魅影……

晚上8时47分，突然，舰上拉响紧急战斗警报。尖厉的警报声令人神经紧绷、热血贲张。预伏在第二层甲板水密门内的马培浩和10名突击队员，像离弦之箭飞快奔上前甲板。两只雪亮的探照灯把军舰前方的海面照得通明，海面上传来马达的轰鸣声，3艘海盗快艇分别从三个方向飞速地向训练舰包抄过来。距离越来越近，马培浩甚至能看清楚海盗的鼻子和眼睛。

马培浩双手紧紧地握着步枪，眼睛在瞄准镜后跟踪瞄准，只等队长一声令下，他的食指就勾动板机，保证首发命中，给海盗一个下马威!

“哒哒哒!”海盗们猖狂地朝着军舰上方鸣枪扫射!

“开炮!”突击队队长埃特瑞威果断下令。

“轰轰轰!”四门礼炮同时鸣放怒吼，巨大的炮声震撼夜色笼罩的大海。海盗的枪声戛然而止!随即，马达声弱了下来，已经冲到训练舰跟前的海盗快艇紧急调头，180度转向后突然加大马力，瞬间消失在夜色苍茫的大海中。

这一切来得突然，去得突然。马培浩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猖獗一时的索马里海盗原来竟这么胆小，自己一枪都没来得及放，他们就逃之夭夭了!马培浩心驰神往、企盼已久的海战，想不到就这么结束了!马培浩实在心有不甘，他突然举起枪来，朝着海盗逃跑的方向，“砰砰砰”地打出了一梭子子弹，仿佛要宣泄一肚子的火气!

他的枪声一响，身边的突击队员也都砰砰啪啪地放起枪来。

这是嘲弄败逃者的枪声，这是庆祝胜利的枪声!

编后：此文刊发之时，恰逢中国海军舰艇编队历经10天的4500海里远航，顺利抵达任务区之际。有800多名像马培浩一样英勇的中国海军官兵在印度洋上为过往船只护航，索马里海盗就不敢横行，波涛浩翰的大洋将恢复安宁。千万名船员的生命财产安全将有安全保障，千万个家庭、千万个父母和妻儿才将会拥有祥和的生活和幸福的微笑。

责编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