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共”夫妻

云昌瑛

镶嵌在琼州海峡之滨，高耸入云而忽明忽暗的七星岭脚下的文昌市铺前渔乡右镇有着数百年的历史，与雷州半岛和湛江港隔海相望。这里，人杰地灵地势险要，兵家必争之地文人墨客向往的地方，古有清末民初爱国文人翻存建言琼崖改行省第一人的故乡，曾被孙中山纳入建国方略内容，后成为反映渔民同渔栏主（即渔）斗争电影《南海潮》发源地的艺术原型，为今又成为“国共合作夫妻50年”的故乡，成为民间美谈的中心。最近，笔者有幸驱车采访了这个带有传奇色彩的渔乡古镇，得到铺前镇委书记符史文、镇长符敦雄的高度重视和热情支持，并由副书记黄少武陪同向部分新老党支部书记、老党员和知情人坐谈、采访，原铺前镇委书记、现文昌市纪委副书记何森同志还到现场祝贺采访成功，这是铺前镇的光荣和骄傲。

原来他娶新娘子是女共产党员

1939年春节刚过，文昌铺前乡谈文村叶家门第张贴红喜字对联，敲鼓打锣，吹吹打打，热闹非凡，八音队，盅盘舞，此起彼落，是叶家办喜事。

由于新郎新娘都是溪北书院的同学，他是高级学生，她是低年级学生，一见面就相识，双方不拘不束地谈笑风生，自如地面对来自戏逗新郎新娘的趣事，什么新郎背新娘，新娘吻新郎等等。夜深了，客人散去，新郎要洞房入睡了，这个花烛之夜，新娘房间门窗亮出单脚对联：“安居乐业，女人当家”，要求新郎对上下联，方能洞房。新郎想了想，马上写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新郎又顺利地应试合格，获得新娘的爱情。当时，新娘为什么能够这样大胆地出题考试新郎，新郎只知道她是老同学的缘故，后来，新郎才知道他娶来的新娘子原来是女共产党员，也是他的福气。她16岁入党为候补党员，两年后转正式共产党员。

婚后，身为新郎官的叶扶中尚未度过“蜜月”就隐约听到由远而近的炮声和飞机轰炸声，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开始进攻海口、府城来了，海南危在旦夕，难民像洪水般四处流离失所。作为富有人家子弟叶扶中由乡村父老引路横渡琼洲海峡，到法租界地的湛江港西营（即霞山）逃难，通过法租界地周旋到越南西贡逃难谋生，在一家琼人开设的杂货店打工度日。为了逃命，叶扶中日夜操劳，接济难民，生意兴旺，博得姓符老板的器重，提用他当担掌抬，内外主持业务，成为符老板选中女婿的对象，该符老板也是琼州文昌县的老华侨，没有儿子，只有女儿，他打算招叶扶中为婿，掌管生意，整个家业移交给他，可是叶扶中不答应，他说：老家已娶妻子，不要再娶。此时，中国全面抗战开始，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国民党谈判达成协议，实现国共第二次合作，团结抗日，救国救民；中共琼崖特委书记冯白驹和琼崖国民党警备司令王毅和谈成功，实行“三龙改编”，将琼崖工农红军改编为抗日独立队，出于形势所逼，中国黄埔军校第十七期向全国向海外华侨招考学生，叶扶中带头报名应试，同400多华侨难民青年报考，被录取15人，他名列第三名，语文作文第一名，黄埔第十七期学生，录取后迁校贵州独山后方开课。所有学生集体参加中国国民党为党员，宣誓黄埔军校校训，孙中山的“三大政策”，联共、联俄、扶助农工，实行国共第二次合作，精诚团结，抗日救国。

姐送弟上战场伏击日寇而牺牲

1939年春季后，琼崖城乡军民响应“云龙改编”后的抗日形式，纷纷参军参战，身为共产党员卢扶英动员亲胞弟卢诚名参加琼崖纵队。老娘含着眼泪说：“扶英呀！你是党的人，要求别人参军参战而自己的弟弟不报名怎能说服人、带动人，让弟弟去吧！”经卢诚报名参军带动村里村外十多人报名入伍。1942年，日寇实行“三光政策”，蚕食老苏区期间，卢诚所在部队开往西路儋县，那大重镇伏击日本侵略者军车，卢诚是突击队爆破手，抱着手榴弹向敌军冲去，炸死炸伤敌人车队，缴获枪支弹药多把，卢诚也因而中弹身亡，为国牺牲。

在黄埔军校受训的丈夫叶扶中得知后，立即给妻子写信安慰说：“弟弟抗日牺牲而当烈士是最光荣的事情，要化悲痛为力量，将抗日战争进行到底，直到打败日本鬼子为止，我将为弟弟报仇，为国争光。”

埋葬烈士尸体流传后人

1944年之秋，文昌县六区委兼溪北区乡总支书记韩力奋同志在东坡市活动时被日伪军勾结开枪打死，尸体丢到野外坡上“示众”，无人拾尸埋葬。党员卢扶英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就悄悄找到自己介绍入党的党员邓卓群同志商量，各拿10个光洋共20个光洋上市购买棺材和新衣服，准备深夜里偷偷埋葬烈士尸体，黄昏时分，两个女党员把烈士尸体转移到安全的横宅里藏好。然后深夜挑来一担清水，为烈士洗澡换新衣服，可是一时买不到一双鞋子，不能光脚走了，卢扶英想了想，摸到自己家里，将丈夫结婚时穿的鞋子拿出来给烈士穿上。卓群说：“扶英，这样不妥吧。”扶英斩钉截铁地说：“有什么不妥！烈士是最可爱的人，丈夫也会同意的，穿上吧！”就这样，美名流传后人。

国共合作夫妻活动频繁

1942年，叶扶中从黄埔军校第十七期毕业，又考南京军委会重庆班受训，毕业后返回南京国防部报道，途经海南回乡探亲，同爱妻卢扶英二次进“洞房”，倾吐离别之情，在各自身份明白的情况下将“国共合作夫妻”进行到底，约法“三章”：一、国共合作如果分裂，国共各做夫妻不动摇；二、精诚团结，枪口对外，不伤害老百姓；三、合生“国共合作夫妻”之子，作为见证人。此时，文昌县委书记杨立英、委员孙英和北区地委宣传部长陈克攻等人，常常到卢扶英家联络工作，利用携牵叶扶中为我所用，他就乖乖地按照我方意图行事。例如他担任国防部海外特工队员时，以华侨的身份，经海南潜入越南、老挝、柬埔寨边境，运送电臺和情报，安全敏捷地完成任务。返回海南时，遇见我方领导人交代任务，在南京中央警官学校毕业后回海口市警察局担任东门分局局员，少校军衔，他接受任务带妻子携带共产党革命传单，缝在卢扶英的内衣裤子里，夫妻两人大摇大摆进入海口市四排楼东门散发传单，又挽手进得胜沙街五层楼电影院观看电影，从中散发传单，警察马上吹哨子戒严搜查。然而，警察也不敢过问这位警察长官和随身的夫人，只好鸣锣开道，一律放行看电影观众。

解救七十八名农民生命

1946年秋，时任海南澄迈县警察局分局长的叶扶中回家探亲时，同妻子、孩子过生日，要给孩子取名，宾客满门。忽然间，有一群乡村父兄进屋来，说国民党46军一个连突然包围后头岭村，以窝藏“共匪”为理由，将全村大小七十八人全部逮捕，押送溪北书院里。不给吃饭和喝水，人心惶惶，啼哭万分，要求叶扶中出面解救乡亲。

叶扶中见状二话没说，穿上军装徒步十多华里赶到驻军营房，出示证件后，后来姓朱的连长也是黄埔第十七期的学生，互认老同学，他是广西人，想不到在海南相遇同学，按吩咐做就是了。叶扶中趁热打铁说：“我老家在这里，常常回家看看，从不发现什么‘共匪，这些老百姓都是善良的农民，不要为难他们伤了和气无法合作。”朱连长点点头说：“老同学的意见好，看老同学面子上全部释放村民回家。”一声喝令，全村七十八名农民安全回家。

功不可没，金婚合影留念

时隔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坚持革命斗争二十三年红旗不倒的海南岛中共琼崖特委书记冯白驹和他所领导的琼崖纵队，终于迎来了1950年的春天，看到了解放的曙光，迎接解放大军渡海作战。1950年4月15日，老党员卢扶英立即动员时任澄迈县国民党警察局长的丈夫叶扶中连夜赶回老家，向文昌县铺前乡人民政府乡长韩芬缴械投诚，她家翁是族中绅士父兄，向来支持抗日行动，这次又搜集家产、粮食、衣物、路费，资助解放军渡海作战，仅4月底乃至5月1日前全部解放海南。卢扶英等一批抗日战争的老党员，应邀出席各种庆祝解放的活动，是党的功臣，人民的功臣，分别领到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勋章和纪念章。然而，好光景不多久，一个个政治运动接着来临，祸从天降，土改“八字”运动、镇压反革命运动，把卢扶英“揪”了出来“示众”，诬说她是混入党内的阶级异己分子，应清理出来，开除出党，不让参加一切会议，这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可是她仍然坚强地活了过来，坚信党始终不会忘记自己，她暗暗地按时交党费，一个人单独过党组织生活，党员义务劳动，她自觉参加，从不间断。这样一年过去，十年过去，二十、三十年过去了，旁人议论：她疯了，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她都回答说，我疯了，也心甘情愿吃苦。1978年12月终于迎来中国十一届三中全会，传来邓小平、胡耀邦的声音，唤醒全党和全国人民叛乱反正，平反冤假错案。时任文昌县革委会副主任、县委副书记龚照勋同志亲自到铺前乡（时叫铺前公社）研究，取证，鉴别历史案件，作具体分析，对卢扶英这位党的功臣的错案，给予彻底平反，恢复党籍，重新回到党的怀抱，她含着眼泪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2008年3月4日，卢扶英病逝，享年97岁。

党支部书记潘先禄回忆说：“抗日战争时，村民叶宣华巡海捡到一支轻机关枪由卢扶英阿婆及时转送我部队接去。”当时，有人向国民党铺前乡长韩扬告密，说什么卢扶英通“共匪”，便将卢扶英抓来铺前乡府审问，当时有叶能富、叶能华等父兄出面干涉说，叶用启是叶氏大父兄，儿子叶扶中是黄埔军校国民党员，少校警察局长之家，怎能通“共匪”呢？驳得国民党乡长哑口无言，只说一场误会作罢。

海南建省伊始，“国共合作夫妻”经历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终于迎来彩虹，黄埔军校第十七期学生澄迈县警察局长叶扶中刑满归来与家人团聚，当选为海南省黄埔同学会理事，每月享受生活津贴费640元，老伴卢扶英每月生活津贴200元，那为“国共合作夫妻”的爱情结晶——唯一的儿子，见证人叶保琼在罗峰中学当教师，现已调回铺前文北中学当教师多年。2000年5月，庆祝海南解放五十周年大典，时任海南省政协副主席陈克攻在海口握着叶扶中和卢扶英的双手说：“你们都是党和人民的功臣，是国共合作夫妻的典范。”原海南区党委宣传部长、后任原中宣部文艺局长的老作家李英敏也赞扬说：“你们是一本活生生的教科书，是无价之宝。”

最后，与同志们商议，卢扶英同志领到省委发放五十年党龄荣誉证书之际，主办叶、卢金婚五十周年合影留念。一张张笑脸迎接这个幸福时刻的到来，许多记者、摄影师的照相机快门打开，“咔嚓”地拍下了这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