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流寒

2009-04-29 20:52
椰城 2009年3期
关键词:丈夫

云 川

“每个闯海人都有一段伤痛的故事”。亚铃脸上那层不易察觉的忧伤很快消失,原有的镇静又重新恢复过来。“我是与丈夫离婚后,才来到海南岛的……”她讲述起了她那段不幸的人生经历。

亚铃和丈夫是东北一所大学中文系的同学,两人大二时就恋爱上了,毕业后又分配到同一家单位工作。参加工作不久,两人就怀着对爱情、婚姻及家庭生活的美好追求与向往,结合在一起了。婚后的日子平静而幸福,丈夫百般疼爱亚铃,亚铃对丈夫也百依百顺,并主动承担着洗衣做饭等一切家务活动,以便让丈夫能够集中精力在事业上有所作为。丈夫没有辜负妻子的期望,以自己的勤奋和聪明很快就赢得了领导和同事的好评,并被推荐到北京一所名牌大学进修。

对丈夫取得的成绩亚铃自然高兴不已。可新婚不到一年丈夫就要远离自己去外地读书,亚铃自然有些难舍。但为了丈夫的前程,深明大义的亚铃还是深隐着离别的伤感,劝说丈夫把握住这难得的机遇,多掌握专业知识好为将来的发展所用。丈夫便怀着对妻子的深深感激和眷恋,依依惜别去了北京那所高校。

独自一人留在家里的亚铃,除了日常生活和工作外,还要照顾体弱多病的公公婆婆,常常累得精疲力尽。亚铃却为能替丈夫承担一份尽孝的责任,时时感到莫大的快慰。她盼望着丈夫能早日学成归来,全家好在一起团团圆圆地过日子。

亚铃怀着对丈夫的无限思念之情,度日如年地煎熬着。渐渐地,丈夫写给她的信越来越少了。她写信去询问,丈夫久久才回信说由于学习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写信,痴情的亚铃对丈夫的话信以为真,继续怀着美好的期望等待着丈夫的归来。

就在亚铃望眼欲穿之时,丈夫终于完成学业归来了。亚铃满怀期盼与激动地伸出双臂迎接归来的丈夫,却被丈夫轻轻地闪身避开了。丈夫冷冷地对亚铃说:“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存在了,我们离婚吧。”毫无思想准备的亚铃犹如遇到晴天霹雳,顿时惊呆了。过了好半天她才明白丈夫对自己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泪水不由得倾泻而出。

原来在半年前,丈夫就与进修学校的一名女学生产生了感情。这次丈夫带着那位女同学一起回到了家乡,并同住在当地一家宾馆里。亚铃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后,反而显得镇静极了,她没有与丈夫吵闹,只是强忍着悲痛二话没说就与丈夫办理了离婚手续,然后只身来到了海口。

“我的婚姻也同样是一场悲剧。”当亚铃讲完她那不幸的婚姻经历后,一直坐在旁边倾听的方蕊,也讲起了她所经历过的感情婚姻挫折。

方蕊在婚姻上犯下了许多年轻女子最易犯下的过失。从上海交通大学毕业的方蕊,被分配到江西南昌市一家设计院工作。有一天办公室的日光灯坏了,方蕊打电话让勤杂工过来更换。换灯管的那男子一米八高的大个头,长着一副极具诱惑力的白净脸蛋。在更换灯管的过程中,那男子不时与方蕊开着玩笑,说希望能与方蕊交个朋友。情窦初开的方蕊一见到如此帅气的男子,也禁不住怦然心动,就回答说那好啊。

没过几天,那男子果然没事找事的来到方蕊所在的办公室里闲聊。经过几次交往过后,两人情投意合。那帅气的男子只有初中学历。方蕊父母知情后,怎么也不同意大专学历的女儿与一个初中学历的男子谈恋爱。可方蕊却不顾父母的反对,继续与那男子保持着恋爱关系。父母亲见任性的女儿如此执迷不悟,气急之下就威胁女儿说,再不与那男子分手就将她逐出家门。哪知方蕊却根本不理会父母亲的逼迫,一心要将爱情进行到底。在一个月朗星稀夜晚,不谙世事的方蕊被那个长着一副漂亮脸蛋的男子诱惑着发生了性关系。过后不久,方蕊发觉自己有了身孕。见生米煮成熟饭,父母尽管一百个不甘心一万个不情愿,却也只好满怀酸痛和无奈地同意了两人的婚事。

婚后不久,那个长着漂亮脸蛋的丈夫便本性毕露,他对待方蕊再也不像结婚前那样怜香惜玉,经常在外边喝酒赌博到深更半夜,然后才带着酒桌上的醉意和赌场上的失意回到家里,常常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推醒熟睡中的方蕊,粗暴地就要发生性关系。性欲过去,丈夫立刻死猪般地酣然睡去,方蕊却忍受着情感与肉体的深深疼痛,泪流满面地躺在床上彻夜难眠。

忍辱受屈之后,方蕊终于生下了女儿。可丈夫仍像往常一样整日在外鬼混,还欠下一屁股赌债。女儿刚满一岁,忍无可忍的方蕊只好将年幼的女儿带回娘家交给父母抚养,然后只身来到海口闯荡,饱经了一个单身闯海女人所有的酸苦和艰难。在海口一年后,方蕊就回到老家与丈夫离了婚,然后重新返回海口。

“那次婚姻给我带来了惨痛的教训,从那之后,我再也不喜欢那种外表漂亮内质却如绣花枕头一样中看不中用的男人了。”方蕊满怀感慨地说。“后来我在海南找到了现在的老公,他年龄比我大许多,但跟他过日子我觉得比较轻松,现在我没有上班,是老公挣钱养着我。”

方蕊后边的话说得很含糊,我对别人的隐私没有追根问底的兴趣,只管默默地听着。听过他们两人都讲述了各自不幸的婚姻经历后,我不知该说什么,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没吱声。

“小江,你也该讲讲你闯海的经历了吧,你是为什么来到海南的?”亚铃见我默然不语,就直接点破话题问道。

“好女人是一所学校,好男人在这所学校里不断成才;坏女人则是一间空气浑浊令人窒息的地下室,再好的男人为了活命都不得不想法逃离。”我用这样一个比喻开场,叙述了我那难以启齿的婚姻之痛。在讲述的过程中,我心乱如麻语无伦次,并看到方蕊和亚铃脸上都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

“那你怎么不离婚呢?”亚铃不解地问。

“她不会跟我离婚的,那晚的事情发生后,她要我出去对人说是沈桂芳那狐狸精勾引我。这样就能损坏沈桂芳的名声,她也就不再计较我和沈桂芳之间有过的事情。但我不可能照她的话去做,无论当时的情形如何,我都不可能将责任推卸到一个女人身上,事情发生后我也做好了与张露离婚的准备,并写好了离婚协议书,但张露却说,她哪怕是将我宰了,也不会与我离婚的。”

“那你不能去法院判决离婚吗?”

“她不是一个有理性的女人,她死活也不肯跟我离婚的,如果非要与她闹离婚,她真会做出那种鱼死网破的事情来。再者我们家乡那种小地方,人们的观念还很保守,亲戚朋友都会劝合不劝离。而且我到了海口后,才得知张露已经有了身孕,现在孩子生下来快满两岁了。我实在无法忍心再提离婚的事情,我也知道张露的所作所为是因为死心塌地地爱着我所致,只是我无法接受那种残酷而自私的感情。”我满怀伤楚地说。

大家一时静默无语,时间和空气仿佛凝固了。

“来,让我们将所有不愉快的往事都抛在九霄云外吧,为了今后的快乐干杯!”过了一阵,方蕊才率先举起酒杯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干杯!”

“干!”我和亚铃立刻举起酒杯应和着。

“走吧,我们现在去看电影。”吃过饭后,方蕊提议说。

“那我们去银龙电影院吧。”亚铃说。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要上班呢。”我推辞道。

“你看你,扭扭捏捏跟大姑娘似的,经常有很多男人请本小姐去玩,本小姐还不愿意呢,今天我们主动请你去看电影,你还不肯赏脸?”方蕊略显嗔怒地对我说。

我一听这话,觉得有些耳熟。仔细想了想,才记得晓晴曾经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心想这世上一些男人也太贱骨头了,见了漂亮女人就神魂颠倒地献殷勤,弄得女人们把天下男人都当成了贱骨头。我同时暗自在心里自语道:“你们女人也别太得意忘形了,不要以为天下男人都是见了漂亮女人就腿软的货色,至少本男人就没有被你们的美色所迷惑而甘心情愿地丧失自尊。”

但我也不好再推辞,只得随她们一起去了电影院。

“刘小江,你现在在哪儿,能不能出来陪我聊聊天?我现在心里很烦。”有天晚上,我和晓晴刚在一起逛街时,突然接到了方蕊的电话。

“我现在正跟同学在外边呢。”

“你现在能不能过来一下?”方蕊在电话那端急切地恳求道。

“这……”我望了望晓晴一眼,心里有些犹豫。

“你马上过来吧,我现在心里很烦,真的需要有人陪我说说话。”方蕊的语气越来越急促,就像不见到我她马上活不下去似的。我顿时生出几分无药可救的责任感。

“那好吧,我跟同学说一声就过来,在哪里跟你见面?”

“就到上次我们跟亚铃去过的那家电影院吧。”

“那好,我马上就过去,等会见。”

晓晴问我:“谁给你打的电话,有事吗?”

“一个朋友有点急事,要我马上过去一下。”

“什么事让你那么着急?”

“朋友家着火了,让我帮忙灭火,真对不起了。”我不愿撒谎又不想明说,只好一语双关道。

“那好吧,有空我们再见面,好吗?”晓晴显然不愿意我中途离去,有些无可奈何地应答道。

“我今天心里很烦。”见到方蕊后,她再次重复着先前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就想找个人聊聊,我就想起你了。”

怎么不找亚铃?两个女人在一起不是更能推心置腹地交谈吗?方蕊怎么偏偏要找到我呢。我暗自思忖道。

电影开始放映了,我不再多想。方蕊也没有对我提起她为何烦恼。电影结束后,我随着方蕊一起在马路上散步。

“今天我跟我老公吵架了。”方蕊这才开始诉说她为何而烦恼。“今天中午我经过和平南路时,突然被两名歹徒将我摔倒在地上,然后抢走了我的手提包。事发后我打电话给老公,他不但不安慰我,反而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骂了一顿。我气不过就在电话里跟他吵了起来……”

马路上的车辆已经稀少起来,路边班驳的灯光下,一些无处消遣的民工围坐在路边,默然无趣地观望着马路上车来人往。

“我老公是一位退休官员,年龄比我父亲还大,你一定没想到我会找一个这么大年龄的人做老公吧,不知你现在知道这事后,会怎么看我呢?”方蕊转过头来,神情不安地盯着问我。

我惊诧不已,暗自推算她老公至少已是一个年近七十岁的老头。我一时无语,思虑了一会才谨慎地回答说:“报刊上曾有文章说,现在的女性都想成为将军夫人,可将军都是从尉官、校官一步一步晋升上去的,因此想当将军夫人必须先嫁给一个尉官。而现在女性没有这种耐心也不愿冒这样的风险,因为能晋升将军的尉官实在是凤毛麟角,只有一步到位嫁给一个将军才能真正如愿以偿。不足之处在于能当上将军的男人岁数都已经很大了,这也成了当上将军夫人的年轻女性心中的一大遗憾。”

“我以前跟那赌徒丈夫一起时,过怕了穷困和劳累的日子,所以我再也不愿意找一个经济上无所依靠的男人生活了。我现在的老公有钱有地位,跟他过日子不再承受经济上的压力……”

一个卖水果的小摊贩男子推着木板车与我们迎面走过。为避让对方,我和方蕊只好从狭窄的马路上闪身到道路两边,谈话暂时被中断。

“我们之间年龄上的悬殊毕竟太大了,他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体贴我。”木板车离开后,方蕊又走近我满腹委屈地诉说道。

“生活中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对于女人为贪图荣华富贵而嫁给有钱老头的事情,世人皆知其缘由。在这之前,我也是满怀鄙视之心看待那类女人的。可现在当一个这种女人对我如此坦率地说出自己隐秘之后,猝不及防的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真实的女人,只好想出一些空洞的话语搪塞着方蕊。

“我跟老公还没有办理结婚手续,他现在还有一个常年卧病不起的七十多岁的结发妻子。等那老太太死了之后,他才能跟我结婚。现在他很少跟我住在一起,只是隔上一段时间才来我这里一次。”

我一听这话更加惊讶不已,我明白了方蕊与她那所谓老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二奶”这个词跳进我的脑海。我对方蕊竟然过着如此堕落的生活感到十分的震惊,表面上我却依然声色不露,脸色如夜色一般沉寂而含混,内心却如遭惊袭的夜鸟慌不择路地四处飞逃,泛涌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紊乱。

“我就住在前边。”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方蕊对我说。

“那你回家去吧。”

“不,你再陪我走一会儿吧,我还要去商场买些东西。”

我只好继续陪着方蕊缓慢地行走在街头,心里既惊惶不安,同时又为身边这个颇具姿色的女人,主动向自己坦告她的私密之事而兴奋不已。

陪同方蕊在商场买好东西之后,我才心绪纷繁地与她分开。

中秋节的晚上,方蕊和亚铃约请我去新美食酒店吃自助餐。饭后我们又去月光歌舞厅玩耍。刚唱了一会儿歌,方蕊突然说刚才酒店的饭菜太好吃了,她一下吃了许多,撑得肚子都有些胀痛难受。亚铃说她也是这样。

我想起过节了,应该给家里打个电话问候一声。见方蕊和亚铃正兴趣盎然地唱着歌,就独自溜出了舞厅。到公用电话亭里给父母打过电话后,我想起那虽然无夫妻之情却带着女儿在家生活的名义上的妻子,也顺便打电话问候了她几句。她说孩子很调皮,问我什么时候回老家去,我说等春节单位放假时再说。

打过电话后,我想起方蕊和亚铃说过她们晚饭吃得肚子胀痛的事情,就顺便到药店买了包健胃消食片。

重新回到歌舞厅时,方蕊问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给家里人打电话去了。亚铃也说她们等我唱歌都等了好半天了。我笑了笑,说你们先唱好了,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健胃消食片,说这是我刚才从药店买来的,你们吃几粒吧。她俩一见,立刻惊喜地齐口说道,快拿来吧,我们肚子胀痛得难受,就是想找消食片呢。

两人吃过消食片后,我听见亚铃悄声对方蕊说,你看人家多细心,专门跑出去给我们买消食片,你还误会人家抛下我们私自去干别的事情了呢。我听到这话忍不住偷着乐了,表面上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很是开心地拿起点歌单查找着熟悉的歌曲。

从那以后,方蕊经常打电话约我出去玩。我们在一起吃饭或是唱歌。有时是方蕊和我两个人在一起,有时方蕊也会叫上亚铃一起玩。每次亚铃在场时,方蕊都会怂恿我和亚铃一起唱歌或跳舞,看得出她是要促使我和亚铃建立那种男女感情关系。我厌恶她这种强拉硬配的做法。当时我的观念有些守旧,认为不管我与妻子张露的关系如何,毕竟还受着婚姻的约束,我不能对生活中的异性产生非分之想,否则内心就会生出一种本能的道德负疚;再者我觉得即使没有我与张露那有名无实的婚姻束缚,我与亚铃之间也不可能产生感情的火花,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方蕊让我与亚铃跳舞。我不会跳舞,又怕直接拒绝会伤亚铃的自尊心,就油腔滑调打诨道:“我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不会随地吐痰,更不会泡妞和跳舞。”方蕊并不理会我说这些话,倒是亚铃哈哈大笑地说:“你这不是在变相夸奖自己是个好男人吗?”方蕊依然一本正经地劝说道:“你不会跳舞可以让亚铃教你跳嘛,亚铃的舞跳得可好啦。”我只好着急地说:“我不会跳,真的不会跳。”亚铃一听这话,立刻脸色大变地说:“别人都不愿意跟我跳舞,你干嘛非要叫别人跳呢?”我发现亚铃神情不对,怀疑自己的做法太固执太迂腐,伤了亚铃的自尊心,就说:“亚铃,我这人太笨,不一定学得会跳舞,你就勉强教我一下,假如你看着不行,就不要费那么大劲教我了,省得到时把你的‘舞功也给废了。”亚铃脸色这次逐渐恢复过来,随着我一起去到舞池。

亚铃让我伸出右手搂住她的腰身,她将手放在我肩上,我们随着音乐的节拍慢慢挪动着脚步。我搂着亚铃腰身时,感触到她肥胖的腰身与妻子张露的身材有着相似的触感。一种不适的感觉立刻电流般从手头传递到整个身心。我本来牵强的脚步显得更加生硬。亚铃不由分说地松开手,什么话也不说就独自回到座位上。我愣怔着独自站在舞池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犹豫了一阵才回到座位上,对亚铃的意外举动感到百思不解。

“你怎么不肯跟亚铃跳舞呢?”趁亚铃到舞台前唱歌时,方蕊靠近来问我。

“不是我不跟她跳,是她不跟我跳呀。”我满腹委屈地说。

“亚铃说是你不愿意跟她跳舞。”

“不是啊,是她不跟我跳……”我争辩着,心里却对自己刚才的举动产生了疑虑。

“亚铃很喜欢你,尤其是那天晚上你去外边给我们买消食片后,她多次在我面前夸奖你细心,懂得体贴女人。”

“哼。”我未置可否地发了声鼻音,没有直接回应方蕊的话。

“明天我和亚铃想去金牛岭公园,你能跟我们一起去吗?”亚铃唱歌回到座位上,方蕊又当着亚铃的面问我。

“如果有空就陪我们一起去,没空就算了。”没等我回答,亚铃抢先说道。

“那好吧,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我感觉亚铃的情绪有些不对,赶紧答应下来。

大概属于旅游淡季,金牛岭公园里的游客不多。我们一边游览一边拍着照片。在一处鲜花丛开的花池边,方蕊让我和亚铃一起拍张合影。我一听方蕊这话,心里很不舒服,暗骂着方蕊瞎出混帐主意损人而不利己。可又怕伤着亚铃的自尊心,不好当面拒绝方蕊的建议,只得很不情愿地站在花丛的边缘。亚铃见状也站到了花丛的另一边。我们就这样保持着距离站在那里。方蕊说你们站那么远干吗,却并不强迫我们靠近一些,然后就蹲下身子摆弄着相机,叫我们注意看镜头。我目光专注地盯着照相机镜头,只见方蕊握照相机的手微微颤动着,过了好一阵才按动了快门。快门按下后却没有听到响动声。方蕊放下相机看了看说,忘记走片了,重新再拍吧。亚铃抱怨说方蕊你真是在浪费我的表情,然后又重新摆正姿态等着方蕊再次按下快门。

拍过照片后,我和亚铃正要离开花丛边,却被方蕊叫住:“你们先别走开,我们三个一起再拍一张吧。”方蕊将相机交给一个过路的游客请他帮忙,然后径直来到花丛这边,让我和亚铃站在前边,她独自站在身后。当按快门闪动的瞬间,感觉到她突然将手从我脖子后边伸过来抱搂住我的肩膀,将身子直直地靠在我身后。我感觉到她手上的力气似乎很大,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从未被一个异性女子这样搂住过脖子,感觉有些不对劲。拍过照片方蕊抽回手去,才发现她的另一只手也同样搂着亚铃的肩膀。我怀疑自己有些神经过敏,对简单的事情思虑得太深了。

一阵轻风拂过,我忍不住朝方蕊望上一眼。只见她飘散的长发被轻风吹得一片凌乱。我想起以前每次见到方蕊时,她总是很幽雅而别致地将头发盘成一个发髻。我不知道她今天为何一改常态,竟然连妆都没有化就出来了。我看到她那被阵风吹乱的发丝下,有几缕隐约可见的鱼尾纹浮现在眼角处。她真实的面容就这样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显现出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女人有着的那种日渐憔悴与衰弱迹象。

“看她着副样子,倒也适合去傍那个腐化的老头。”我在心里自语道。往日阴云重重的心空犹如见到了灿烂的阳光,显现出一片明亮的晴朗。

过了一段时间,方蕊打电话对我说,亚铃已经找了个男朋友,他们两人同居在一起了。我在电话这端沉默无语,仿佛没听见方蕊在说什么一样。

“都是你不肯和亚铃相好,亚铃失望之下才匆匆忙忙地与那个男人好上了,你知道那个男人有多大年龄了吗?五十多岁一个老头呢!”方蕊语气里似乎含着对我的埋怨。

我听着方蕊气咻咻的责怪,心里却愤愤然地想:你方蕊朝我嚷什么呀,你不也自甘堕落地傍上了一个近七十岁的退休“官僚佬”吗?即使我现在仍是个没有婚姻牵累的单身汉,亚铃也不适合我啊,你总不能强人所难地让我亚铃一起相处吧。但在电话里我却对方蕊说:“这事你还好意思怪我呢,应该怪你自己才对呀,你明知道我在内地还有妻子,你还瞎折腾乱点什么鸳鸯谱啊,现在不是弄得大家都很尴尬、很受伤吗?”

方蕊立刻反驳对说:“你以为我想给你们牵红线呀,亚铃经常在我面前说你细心体贴,说你这样好那样好,那不是明摆着要我帮她这个忙吗,人家亚铃作为单身女人都不嫌你有家室,你还摆什么清高呢……”方蕊在电话里连珠炮说了一通后,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即使没有婚姻的羁绊,我跟亚铃之间也不合适的。”我如实说道。

“为什么,你觉得亚铃配不上你吗?”

“方蕊,感情上的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譬如我只是一副破旧的自行车架,亚铃是一副崭新的奔驰小轿车轮胎,你非要强行将那副轿车轮胎配装在我这辆自行车上,可根本无法装配在一起。可你却还非要强词夺理地说,人家那么好的一副小车轮胎怎么就配不上你那辆破自行车呢。这样的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呢?”我有所感触地说着。

“是吗……我没想到你们之间有那么多的问题。”方蕊的语气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刘小江,有句话我想告诉你,可……可我怕说出来后,我再也不好意思见你了。”方蕊吞吞吐吐起来。

我多少猜测出方蕊想要说出话的意思,可我天生情商低下,不敢肯定她是不是真有那种想法。有股急躁的气息在我体内涌动着。我极力克制住自己躁动的心情,鼓励地对方蕊说:“不要紧的,你有什么话就大胆的说出来吧。”

“可我真怕对你说出来后,以后就再也不好意思跟你见面了。”

“会有那么严重吗,你放心说吧。”无数只蚂蚁在我心头爬动,内心有种莫名的瘙痒和慌乱。

“那我说了!”

“你说吧。”

“其实我也很喜欢你,不知道你察觉到了没有。”方蕊犹豫了一下,才终于说出她隐藏的心思。

尽管在她没有说出这些话之前,我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但当我真的听到方蕊亲口说出来时,我还是感到有些意外。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每次聚在一起她都极力撺掇我和亚铃交往,我曾经以为她认为其貌不扬的我,与体形肥胖的亚铃很般配呢。

“非常感激,真的,非常感激!”我忙不迭地回答道。一种渴望已久的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好情感终于降临了!我热血沸腾,幸福的暖流如稠密的气流氤氲我的身心,我忘却了方蕊正傍着一个老头过活的可恶的生活方式,忘却了所有的法律和道德的羁绊与约束。我感到自己快乐极了,兴奋极了!从未尝过爱情滋味的我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人。我真想大声叫喊、高高地蹦跳……整个天地间都流淌着欢快的气息。

“她刚才在电话里真说过喜欢我吗?”放下电话后不久,我就怀疑起刚才方蕊在电话里所说的话是否真实。“是的,方蕊刚才是说过喜欢我的话,我绝对没有听错,而且同样的话她还喃喃自语地说过好几遍呢,我不会听错的。”我对这意外降临的爱情有些难以置信,不由得回想起刚才接聽电话的情景。

“喜欢一个人并不表示爱上一个人啊?”我又疑虑重重地想道。喜欢一个人可以是友情的升华,爱一个人却是感情花朵自然而美好地绽放。方蕊刚才并没有说过爱我的话,她表达的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呢?我有些犯糊涂了,不知道如何理解这种猝然降临的情感。

第二天,我同方蕊再次相约在金银岛酒店西餐厅见面了。在清婉萦绕的音乐声中,我们面对面坐着。我对昨晚方蕊在电话里说的话实在把握不准。只好像以往那样,谨慎地保持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想有冒昧的举动。

方蕊也不说话,只见她随手扯下一张点菜单,用铅笔在上面写着什么。写好之后,她从桌面上推递给我。我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请记住我们两人的事情,今后什么都不要说,对谁都不要说,知道吗?”

看完纸条,我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有些痴傻地望着方蕊,狠劲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你时心里矛盾极了,我怕说出来后会遭到你的拒绝,那样我就再也不好意思与你见面了。”方蕊说。

“有那么危险吗?以前我实在看不出你对我有什么好感,每次在一起时,你总是把我和亚铃扯在一起,好象我成了一件你急需推销出去的廉价商品。”我半真半假地说。

“我不那么做行吗,亚铃多次在我面前说你好,我是有老公的女人,亚铃,则是单身女人,如果我不为她牵线搭桥的话说得过去吗?”

“你知道吗,你那样做可使我尴尬极了。”

“哪知道你会不喜欢亚铃呢,其实你跟亚铃相好比跟我相好强过了,亚铃没有婚姻的约束,你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相处。”

“可我有婚姻的约束啊。”

“怕什么,你老婆又不在海口,亚铃也不在乎你这些。”

“亚铃真的不适合我。”

“我知道你眼光高。”

“是嗎,你这是在恭维我,还是在趁机抬高你自己。”我望着方蕊微微一笑。

“二者兼而有之吧。”方蕊也微笑起来。“我也不在乎你的婚姻状况,也不要求你给我什么名分,但有一点不准你违反……”方蕊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才接着说,“不管你以前跟哪个女人有过感情,只是以后不准你再跟别的女人有关系,一旦我发觉你跟别的女人有关系,那你就不要再跟我见面了。”她神情俨然的说。

“你瞎说什么,除了以前的老婆之外,我绝对没跟别的女人有过什么关系。”

“你敢说你跟那个女同学没有关系,这话你骗鬼去吧。”

“什么?我跟她?我们之间绝对是纯洁的友情。”我像蒙受了极大的冤屈,急切地辩解道。

“不管你们之间以前有没有关系,我不在乎你以前有过什么,但今后你不能再跟别的女人有关系。”

“我跟那女同学之间真的很纯洁。”

“好了,我又不计较你以前的什么事情,你还那么着急干吗。”方蕊伸手过来,轻轻地摩挲着我的手心,柔情似水地说。

一股暖流从手上传遍全身。我不再分辨,只管紧紧地握住方蕊的手,幸福的暖流在心间流淌。

当天晚上,我为这猝然降临的爱情难以入眠,文如泉涌地坐在桌前情不自禁地写起了抒情散文:

本以为,将会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安度今生,哪知道,只因你倩影一现,我情感的水面顿生波澜。如果没有你,我将没有孤独,没有烦恼,但是为了你,我宁愿忍受孤独,忍受烦恼。

夜深时,我思念的鸟儿在梦的枝头悄悄地歇息着,而梦中的你却常常用花蕊般美妙的声音将它唤醒。

黎明到来之时,黑夜便会自动隐退,而我对你的思念,却因黎明的到来显得更加清晰、明了。

日月变换,我在思念你的季节里乍暖还寒;阴晴圆缺,你在独处的日子里可忧可喜?

我的心海涌动着乱石翻滚的思念之潮,但只要见到你,听你玉唇轻启的一语,我便心静如无怨的小河,洋溢着细雨的微波。

岁月无痕,你我都将在无痕的岁月里渐渐老去,而惟一不老的将会是我的思念和我们的爱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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