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 岛
必须疼痛。慢下来。呼口气。必须翻开一页日记。这里有一个关于江南的故事。
必须在原来的街上。那三个不同的场景,都属于江南。两个带小孩的女人,和一个捡垃圾的汉子。
必须是二十岁,她的眼睛,在红蜘蛛上,我得好好和她说话。告诉她未来和雨水的意义。
必须是三点一刻,已经没有脚印滑过午夜里的寂寞了。你将唱起你的歌谣。在必须经过的巷口,你没有欠身,你再慢点,深呼吸,想想蜗牛将爬过碧绿的树枝。
爱你也是必须的,是此生的设定。这条路上,只有你朝我挥手,说爱我的时候,眼泪便幸福起来。发髻上的长长的翎羽,我想让成长变得再慢些。我想看着假山长大。云烟消散。
必须过了天真,那时你来得更加接近于我。
必须让你还在我身边。在澡泊的路口上,只有流浪还是真实的,我们可以在寂寞里跳起舞蹈,把自己修饰得像个孤独武士。
离开也是必须的。这只是一个假设,假如我没有一万年。我的承诺如何实现。一万年,都将你藏着。
必须从远方回来。命运慢下来。可是我还在寻找,慢下来,或许你就藏在草尖上,在一滴清晨的露珠里。你的一切是我旅行所必需的行李。都是为了寻找你。填补我寂寞的每一刻。
水礁南山
一匹马,瘦的黄阿三已经留在元朝的拱桥上了,前朝的一个举人缓缓走过长廊。
只听饥饿的一声长啼,在村口的浓雾里,一双惺忪的眼应了一声。来了!长长的月季透过斑驳的围墙。伸出一点火红,屋里的姑娘叫蔷薇。
早茶,清香萦绕着阁楼上小二的一声吆喝。一个寂寞的诗人,昨天床头的诗句被人打了补丁。失落的一曲清风。躲在深谷自吟自唱。
清澈的眸子里,一个春天对外开放。十六岁的心思恰好落在宫墙里,戏弄山上来的彩蝶。水袖抛向百花深处,徐徐地落在朝阳的光芒上。
碾米机,杵的是千岛的口粮、母亲的心血。要把日子晾晒得晶莹透亮。素昧平生的香樟树。你影里的鱼儿,错过了我少年时垂钓的心思。那时,我细心地调制饵料,抹上香草自己的味道。
弄堂里的小游戏。在草垛里隐藏了身影。我还是爬上水碓旁高高的岩石。俯身跳进村庄影影绰绰的最深处。
千岛的小水碓,在深山里的小水碓。荧光石点燃的小火苗。烘暖了一个微微转凉的初秋。
码头
我在风景的最低处看你,我用画笔或者诗歌随便勾勒你。蓝色小帽。一身风衣。豆大的雨点交织成你的嫁妆。
淳安,你来自东汉命名前的沃土。弄堂里。在兰花的不远处,贞节牌坊。已经被戏弄了千年,惟独一对三缄其口的爱情。被一纸诗文烧透历史,藏在如今人来人往的码头。
码头的周围,时间来来去去。有人拿着三个包裹奔走未来。把命运集合在一艘残破的古船上,手握茱萸,痛恨一场南下的马队。
那一把把寻找往事的火把里,有一把烧着你和我,青春匆匆忙忙。二十岁的风景已经够消费一生。此后。买不起一个动情的回眸。
在单飞的旅程里,没有返航。我还是喜欢把你放在春天的树枝上,像搁浅的风筝一样捞取你,爱你,而可不可以有一种时差。可以在我赶来的时候,恰恰是你最美丽的昨日?
知道山花在这儿落下
说不出我遗失的所有,我只知道山花在这儿落下。
我只知道我跑过的山冈,那细碎的花岗石硌着我的脚丫,那里有青青的豆角和胖胖的冬瓜。我的布鞋,是母亲纳的千层底。下雨的时候我就提着它们,走过一个个水洼……
我只有一段年龄被乡亲们称为捣蛋的孩子,我在水碓里抓鱼,在麦秸堆里打架。
我知道山花在这儿落下。我想不起哭泣究竟是因为没有写完的作业,还是因为一块买不起的橡皮擦。
我知道山花在这儿落下。那时候外婆没有拐杖。外婆走在山坡上的时候。总有一连串的民谣,和落在这片土地的红红的山花。
我只知道山花在这儿落下。在这片曾经的土地上。我遗忘的已经成了我的幸福。我铭记的是我在异乡的孤独,那赐予我孤独的童年啊。
我只知道山花在这儿落下。我的故乡,我的家,你是否会想起我。村头的孩子。乳名叫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