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中的风筝线还能攥多久

2009-04-29 12:40帘卷西风周小沫
家庭生活指南 2009年8期
关键词:田田画展风筝

帘卷西风 周小沫

我是一只精疲力竭的风筝,在瑟瑟的秋风里抖动着僵硬的翅膀,用尽全身的力量,于绝望中再次起飞,飞向高高的天空……

销魂的日子

七年前,喜欢绘画的我应邀参观了一个油画展览,展室不算很大,但作品色彩明快,画面的构成颇具现代感。站在我面前的画家,中等个儿,瘦削冷峻的面孔、一双深邃的眼睛透着灵气与睿智,剃须水的清香和一头微微弯曲的齐肩发,使我在瞬间把他与画展分离开来。

缘了那次画展,我和画家尤梵相爱了,他当时给我的感觉聪明得可怕,画作背后积蓄的文化底蕴让我钦佩。我放弃了自己喜爱的工作,为尤梵抻平画布、调好油彩,分类整理画作、筹办画展、料理他的饮食起居,闲暇时还为他做肖像模特……这些对我来说,是开心和新鲜的,我把尤梵的梦想当成自己的梦想,越飞越高,也许梦想飞得过高会缺氧,我竟没有顾忌到自己是一个清白女儿身,而尤梵却是一个16岁男孩儿的父亲。

尤梵的几幅素描被某职业学校的美术教材编写组选中,他在拿到相应的报酬时,高兴地喝起了红酒,还劝我也喝一些。平日里滴酒不沾的我,禁不住那些温润淡红液体的诱惑……脸红了,心醉了,他把我抱起来,原地转了两圈,灼热的唇在我的腮边轻轻吻着,我便头晕目眩起来,感觉自己是一只快要被熔化了的小鸟,在周身的羽毛被褪尽了的那一刻,光滑的肌肤裹着一颗沉醉的心,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了……尤梵头枕着胳膊,眼睛紧紧盯着卧室墙上的一幅圣母像,半晌说:“爱一个人,就要让她幸福!我儿子的母亲是个断了线的风筝……”

他顿了一下,我摇晃着他的肩膀,要他把话说完。他却转移话题,端详着我的脸说:“今后你就是我心中的圣母,无论你飞多远,我手里的线都会把你牢牢拴住,紧紧攥在我的手心里。”那一刻,欢乐摄住我,我真的愿意做他手里的风筝,只要爱我的人把手中的风筝线攥得紧紧的,那么我永远都是快乐的!280天后,我做了尤梵的新娘。

悔辱的婚姻

不谙世事的我对一个好女人的定义是:你要从一而终、无怨无悔地爱一个男人,最好一世如一日。但是激情过后言语中少了浪漫,眼神少了柔情,继而,咚咚的脚步声像踩塌了楼板,嘭啪的声响是不经意间摔碎了的杯碗,随后便是:埋怨声、委屈声、呜咽声,我和尤梵的日子在各类“声乐中”慢慢煎熬着、磨损着……

初冬的一天,在外地的尤梵打电话让我去小区物业缴纳取暖费。我找出房产证,要计算一下需要缴纳多少钱。当我打开房产证的那一刻,蓦地惊呆了,上面的名字竟变成了尤梵儿子田田的名字!我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再仔细看看,千真万确!我和尤梵结婚前,他给我看过房产证的,并关切地对我说:“我比你大十多岁,这个房子留给你,万一我……”我还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如今手里的房产证好像一块冰,使我周身寒冷透骨。

采风回来的尤梵问我取暖费缴了没有,我气咻咻地把房产证甩在他的脚下:“你答应给我的房子呢?”尤梵铁青着脸:“田田是我的儿子,给他多少我也不嫌多,有你住的地方就行了呗,死了谁也背不走!”听着他无情的几句话,我浑身颤抖:“你不是已经给田田一套房子了?”他极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反正咱俩也不要孩子,房子早晚都是田田的,早给晚给都一样。”我感到窒息难言,却把眼泪拼命憋了回去,这个虚伪的男人,他不配看到我的眼泪。

我的生活像一个阴森森的漩涡,在这个漩涡中,没有任何稳定因素。当温情美丽的面具被撕下来之后,丑陋斑驳的真相是那么残酷。

尤梵因新作卖不出去自尊心受挫,他就拿我来发泄,手中的酒杯、烟灰缸成了“攻击”我的武器,我经常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带着伤痕被他打回娘家。我生病住院了,年过花甲的父母日夜在病床前照顾我。在我住院的第一天,尤梵例行公事般地到病房站一会儿,说:“爸妈,您二老辛苦了,我这几天好不容易同别人联合搞一次大画展,我得赶紧赚钱好给她治病啊!”说完转身便走了。母亲冲尤梵的背影骂道:“忙你个狗头!”躺在病床上的我,眼前一片迷蒙,身体如坠五里雾中,心碎欲裂。病情有了好转,我便提前出院了,我怕耗干了年迈父母的精力。回到家后,一次吵架尤梵又对我大打出手,我便在客厅支起一张折叠床。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冷笑一声,尖刻的语言就喷了出来:“有能耐你永远睡在那儿,我不会叫你回卧室睡的。”尽管盖了两床棉被,我仍然冷得发抖,他还是那个信誓旦旦地说爱自己一辈子的人吗?

尤梵的新作品糟透了,他画的画像人们剪指甲一样,表面上专心,实际上心不在焉。他用拳头砸碎台灯,鲜血淋淋,我尖叫着给他包扎右手的时候,他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尖酸刻薄地咒骂昔日的同窗——今日的名家,桩桩件件的往事竟成了他受挫的借口。那段时间我的体重竟掉了十来公斤,看着镜中暗黄的脸我暗自思量,是麻木不仁、顾影自怜还是和他分道扬镳?他早已不是七年前的那个他,这段婚姻让我刻骨铭心的不是温暖和恩爱,而是屈辱,绝望的我作出了离婚的决定。

那天晚上,我给尤梵沏了一杯上好的咖啡,准备跟他好好谈,我想和平分手,不想闹得沸沸扬扬,让亲戚朋友说三道四。我递给他咖啡,挖空心思寻找恰当的语言来跟他交流,当我刚提到“离婚”两个字时,他“豁”地站起身,把半杯咖啡泼向我的脸,我一扭头,咖啡全进了我的领口。他以一副嘲弄人的神情说:“我不离!你想都甭想!”说完摔门而去。我双手抱头,趴在床上大喊大叫,仿佛这七年的婚姻是一头致命无情的野兽,我要奋力把它扼杀在灵魂深处。

你好!新生活

我走出家门,朋友帮我找了份广告公司的设计工作。治疗个人凄惨的标准药剂之一就是工作,我下班后还做兼职给一些学生上美术课,在偿还了住院期间所借的债务后,又为期刊写稿子,我进步很快,成了著名婚恋杂志的御用撰稿人。忙碌让心中的郁闷释放出来。我拿出跟自己较真儿的劲头来,什么工作都不松懈,对任何困难,均能迎刃而解。

尤梵的儿子生病住院了,他和朋友正在外地办画展,事业有了些起色,他非常珍惜这次机会。恰巧他的前妻同男朋友出国旅游了,寄养在姥姥家里的田田突然生病,弄得两位老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向单位请了假,白天在医院陪护田田。田田每天除了输液、睡觉、吃饭,就是看科幻小说,我边给他削水果,边听田田眉飞色舞地讲小说中的精彩情节。看着田田可爱的样子,我反省自己,以前怎么没有这样的耐心地照顾田田?如果田田是我亲生的,我会计较尤梵房产的归属吗?我的心灵被利益支使得太紧,算计得太深了,我为自己的狭隘自私而羞愧。

尤梵做人固有问题,但是他天生具备对形与色彩的判断直觉和感悟能力,在看了尤梵的最新个人画展之后,我对策展人也是广告公司的同事说,尤梵他只不过缺少对市场本质的判断。他的天赋和资质无人能比。

尤梵找到我,说需要和我好好谈谈。

一个秋日的黄昏,在“丽江那一年”餐吧靠近阁楼的座位。见面第一句话,他说的居然是:“我不喜欢你不把我放在眼里”。 脆弱的尤梵,他曾是多么生机勃勃的一个人。

“当某人开始新生活时,她应该先通知一下另一个人,我是一个大男人,你不声不响地在外面住了这么长时间……”他两眼射出怒火。我看着眼前这个控制欲极强的男人,一霎那筋疲力尽,闭上眼睛,仿佛感到黑眼圈压在脸上的沉重。

“我需要你,跟我回家。”尤梵这句话好滑稽,我已经离开家6个多月了,他只打过两遍电话给我,都是和田田有关的事,我哭笑不得。

“咱俩结束吧,说真的。”望着他吃惊的表情,我郑重地说,“我喜欢往前走,不喜欢回头看,尽管我们曾美好过,但那是过去了。”我不想看见尤梵鼻子被气歪的样子,站起身来先走了。

在我还有可能谈恋爱的余生里,我想要一个精神健康、懂得呵护我的伴侣,现在才懂得自己因为喜欢艺术,就把艺术家当作艺术本身顶礼膜拜,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编后语:艺术家不适合做丈夫,只适合做朋友。这句话虽然有些偏颇,但是艺术创作来源于一次次自我颠覆的过程,故艺术家往往特立独行活在自我中。尤梵虽然有才华但性格的缺陷也是致命的,妻子饱受折磨但是醒悟过后重拾尊严,进而走出失衡婚姻的牢笼。其实,女人只有精神和物质都独立,才能优雅地活着。

责编/徐金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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