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洋洋

贺恒祥 贺 崧

序幕

音乐声中，火箭推进器跃离发射塔，腾空而起……

中国宇航员舱外行走，挥动五星红旗……

巨型客机升降不停，远洋轮船鸣笛起航……

立交桥，大车小车穿梭来往……

城市，高楼大厦遮天蔽日，人流熙熙攘攘……

少男少女在街头旁若无人地拥抱嬉戏……

青年男女在商家搭建的赛台上当众比赛接吻……

中年男女在舞厅里成双成对地跳舞……

老年男女在广场上举行集体婚礼……

孩子们和小狗在公园草地上追逐翻滚……

流线型动力列车风驰电掣，高速公路在崇山峻岭中穿行……

黑土地上，农民操纵着农机具在播种耕作……

乡村的砖瓦房整齐明亮，卫星电视接收锅闪着耀眼的银光……

音乐越来越响，镜头推向空置的小学校，三道大红气体门气势磅礴，一串串彩色气球迎风飘舞，十几门礼炮连续轰鸣，几十挂爆竹同时燃放……

各种客车轿车越野车，各色人等，分不清是城里来的还是乡下住的，络绎不绝地从四面八方朝一个目的地汇集……

组合音箱播出的音乐激昂悠扬。临时搭成的舞台上，男女演员耍着扇子和手绢唱着二人转，穿着节日盛装的男女老少挤在台前观看，喜气洋洋，笑声不断，等待激动人心的典礼开始……

推出片名：喜洋洋

1.山城通化日

长白山余脉环抱着市区，佟佳江穿城而过，几座造型各异的大桥连接着两岸交通。山上江畔的楼房高低错落，大街小巷人来人往。

一辆农用车行驶在滨江大道上。

搭车进城的贾美丽坐在驾驶室里，指着前面一栋大厦：“赵大村长，我儿子的广告传媒公司就在江边大楼里。”她四十来岁，穿着鲜艳俗气，脸上挂着农村妇女的精明劲儿。

开车的赵村长有三十多岁，笑谑：“美丽嫂子，吉祥咋也受你传染，当起媒人了?”

贾美丽：“龙王爷儿子识水性，我这次来就是要跟吉祥强强联手，给我家老太太介绍一个城里老伴儿。”

赵村长：“啊，这世界也太疯狂了，儿媳妇替老婆婆当红娘!”减速停车。

2.喜洋洋广告传媒公司日

橱窗里展示着一幅幅广告画，图案新颖，文字夸张，抢人眼球。

贾美丽汗流气喘地沿着楼梯爬上十二楼，走到广告公司门前，从自家做的布包里拿出化妆盒补妆。

电梯升了上来，门开处，二十多岁的胖妞喜洋洋走出，她丰乳肥臀，人长得非常喜兴。

贾美丽扫她一眼，继续堵在门口整理衣服。

喜洋洋微笑着拉开门问贾美丽：“大姐要做广告?请进。”然后扬起嗓门喊，“吉祥，有客人。”

吉祥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看见贾美丽，站起身：“妈，你咋来了?”

喜洋洋看看浓妆艳抹的贾美丽：“阿姨这么年轻啊，我刚才还叫大姐。”

贾美丽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叫大姐我爱听，阿姨那不成保姆了。”

喜洋洋用一次性纸杯给贾美丽倒水。

贾美丽大大咧咧地接过水杯，咕咚咕咚仰脖喝着。

吉祥：“妈，城里人不时兴叫大娘大婶，都叫阿姨。”有些羞涩地介绍，“这是喜洋洋。”

贾美丽没在意：“小名挺喜庆，雇打工妹也得图个吉利。”

吉祥：“妈，我给人家打工。”

贾美丽：“你不是总经理吗，打啥工?”

吉祥：“洋洋是董事长。”

贾美丽：“懂事还长，我说咋这么懂事呐，又开门又倒水。”

喜洋洋憋不住笑：“阿姨真幽默。”

吉祥发窘地纠正：“董事长就是老板。”

贾美丽：“老板?岁数还没你大吧。”她不相信地打量喜洋洋，突然站起，“你是主持人喜洋洋，我有眼不识泰山，把人参当成萝卜看!”不小心手中的杯子向前倾斜，泼了喜洋洋一脸一身的水。

喜洋洋拿出纸巾擦着：“阿姨，您就叫我洋洋吧。”

贾美丽用手给抹着：“我是你的铁杆粉丝。”

吉祥赶紧转移话题：“妈，进城有事啊?”

贾美丽：“来给你奶奶打个征婚广告。”

吉祥大感意外地愣住。

3.龙凤村吉家日

吉奶奶白(扌汇)着筐，咳嗽着走进院子。筐里装满翠绿鲜嫩的山野菜。

吉福贵修理着水田耙，看见吉奶奶：“妈，咳嗽病犯了，还上山采野菜。”

吉奶奶放下筐，分门别类地挑拣着：“你喜叔专门研究植物药学，他说糖尿病吃这些野生的蕨菜、刺嫩芽最好，我想给美丽多备一点。”

吉福贵抱怨着：“你还惦记她，家里忙得火上房，她跑城里闲逛。”

吉奶奶哈腰一阵咳嗽：“小狗子，看没看见吉祥给我买的咳喘宁，吃几片顶一顶我就能下田插秧。”

吉福贵：“那几盒药早让美丽给她妈拿去了。”发动手扶拖拉机。

吉奶奶把摘下的野菜根和老叶子扔给鸭子大鹅，长叹口气：“娘家妈就是比婆婆亲。”

4.吉祥广告传媒公司日

吉祥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妈你昨寻思的，要给我奶奶当婚姻中介?”

贾美丽泰然以对：

“现在不是流行黄昏恋吗?亏你还大学毕业进城了，一点儿不时尚。”

吉祥：“那是老干部老工人才能恋，乡下老农民只有黄昏没有恋。”

喜洋洋插话：“偏见，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城里乡下夕阳应该一样红。”

吉祥反驳：“农民没有退休金，自己养老都成问题，有七情六欲也得憋回去。”

贾美丽：“老头子是得憋着，老太太跟老干部老工人一恋上，就享受城市人待遇了。”

喜洋洋：“阿姨我力挺你，奶奶晚年幸福，在此一举。”

吉祥瞥她一眼，问贾美丽：

“我奶愿意广告征婚?”

贾美丽语带贬义答：“自从不干保姆回家，那心就长草了，叫城里把魂勾住了。”

吉祥：“奶奶年轻守寡，怎么年过花甲想起找老伴了?还想进城找，莫名其妙……”

喜洋洋笑着揶揄：“这都怪你脑梗。时代不同了，不分工农了，老年人讲爱情了，精神变文明了。”

吉祥挥斥：“农村风俗你不懂，别跟着瞎起哄。”

贾美丽接声：“儿子，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不与时俱进，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培养一代新农民咋新?爹要娶亲，娘要嫁人，咱不反对咱支持，那就是新，开拓创新。”

喜洋洋：“阿姨，乡下儿媳妇为婆婆当红媒，这绝对是爆炸性新闻。”

吉祥：“绝对丑闻，广告我不做。”

喜洋洋：“你不做，我做，我为奶奶电视征婚。”

贾美丽喜出望外地抓住喜洋洋的手：“妈呀，我出门遇贵人了!这可得咋谢你?”

喜洋洋：“不用谢，我准备跟踪报道，请阿姨多多关照。”

贾美丽：“听说演员出台出镜都有劳务费?”

喜洋洋：“拍新闻，没钱。”

贾美丽：“那不是巧用人吗?”

喜洋洋无奈一笑：“阿姨，我个人给你一些补偿。”

贾美丽点头答应，不忘敲打一句：“你可是我的偶像，钱少了那就成了呕吐对象。”

吉祥哭笑不得。

5.龙凤村日

青山拱卫，绿水环绕。

小客车驶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坐

落在村边的二层楼小学校，操场上空荡荡，一棵百年老榆树静静地隔道守望。

车进村子，水泥铺就的村街巷路平坦干净，两旁种草栽花。家家户户围墙经过统一规划，下面全是乱插石，上面垒着花砖。排列有序的一栋栋砖瓦房宽敞亮堂，有几座小楼突兀其间。

小客车拐过丁字街口，停到吉家大门前，车门开处，贾美丽下车。

大狼狗在院子里汪汪叫着。

6.吉家日

贾美丽打开大铁门上的小门进院，大狼狗讨好地做出直立状，拽得铁链子哗哗响。

贾美丽抱着狗头亲热：“狗儿子，妈可想死你了。”

吉奶奶从大铁锅盛出一盘炒猪肺子，透过敞开的厨房门看见贾美丽，咳嗽了几声问：“美丽，回来了。”

贾美丽走进房门，抽了抽鼻子，盯住吉奶奶手中的盘子：“我出去一天，你就把猪肺子给炒吃了?”

吉奶奶捂着胸口解释：“我咳嗽得上不来气，小狗子找个偏方，说是猪肺子清热祛火，润肺止咳，我就炒了一盘。”

胡美丽不依不饶：“那是我给狗儿子买的!”

吉福贵从西屋出来：“猪肺子快放坏了，妈吃就吃了，省得花药钱了。”

贾美丽横他一眼，拔高嗓门：“说得轻巧，娘俩组团祸害起我了，这日子还有个过。”

吉福贵：“等明天赶集，我再买一挂新鲜猪肺子。更有利于你狗儿子健康。”

贾美丽：“有一回就有百回，跟狗争嘴!”

吉奶奶无法忍受，接上话茬：“这过去狗吃人剩的，现在人吃狗剩的都不行。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条狗。”说完，她觉得天旋地转，摇摇晃晃地扶住门框，才没有栽倒。盘子脱手落下摔碎了，炒猪肺子撒了一地。

大狼狗仗着人势，朝吉奶奶龇牙狂叫。

吉福贵蹲下捡着猪肺子：“洗洗还能吃，偏方治大病。”

贾美丽冷哼一声：“啥病，得馋痨了。”

吉奶奶直视着贾美丽，眼里漩起泪花：“美丽，说话做事可要凭良心。吉祥给我买的咳嗽药你拿去给了亲家母，我没说啥，炒几块猪肺子当药吃，咋就像摘了你的心肝肺?你过门二十多年，有好吃的哪回不是先可你们吃，剩饭剩菜我全打扫，从没挑过嘴……骂我得馋痨了，天理能容吗?你也有老的时候，就不怕儿女照你样子做?”

贾美丽满不在乎：“我不怕，我老了上养老院。我有钱，有钱就有孝顺儿女。”

吉奶奶：“这是嫌我穷老婆子端你们饭碗了?”悲愤难抑地转向吉福贵，抹着夺眶欲出的老泪。

吉福贵捡着猪肺子，吹打着灰土，喝止贾美丽：“你少说两句吧，让人听见多笑话。”

贾美丽抬腿一脚把吉福贵踹个腚墩儿：“笑话你妈个腿，老牛头七个儿子三个姑娘没人养活，自己单过。跟他们比，我就不错了。”

吉福贵手里的猪肺子又撒了一地。

吉奶奶心疼儿子，斥责贾美丽：“那家人禽兽不如，乌鸦还知道反哺。没文化。”

贾美丽还击：“进城给知识分子当了几年保姆就觉得自己有文化，这家里搁不下啦!”

吉奶奶：“用不着话里话外挤对我，早晚给你让地方。”哈下腰捡着散落在地的炒猪肺子，“猪肺子我捡给你狗儿子吃总行了吧，快把高音肉喇叭关了，噪音扰民。”

贾美丽还想说什么，吉福贵推她进了西屋。

吉奶奶把猪肺子捧出房门，扔到大狼狗跟前，大狼狗大口大口地吃着。

7.玉皇山下望江饭店傍晚

吉祥和喜洋洋坐在靠窗的位置吃饭。

喜洋洋半是玩笑半认真：“吉祥，阿姨真另类，给婆婆保媒，还挣我一笔劳务费。”

吉祥给喜洋洋倒饮料：“你也够前卫了。怕吃亏，就别搞电视征婚。”

喜洋洋：“关爱老年人，才能构建和谐社会。”

吉祥：“中国还没现代化，就先老龄化啦。”

喜洋洋：“所以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做这档节目，老人再婚是社会文明进步的表现。”

吉祥：“总感觉哪儿不对劲……”

喜洋洋：“现在爱情爆炸，农民也接轨现代化，你还是个封建小脑瓜，反对奶奶再嫁。”

吉祥：“好好说话，少冒充小品演员。”

喜洋洋：“我还就想当演员。我要是有机会上春晚，小品王轮不到赵本山。”

吉祥：“我晕。”招手叫过服务员买单，要把剩菜打包。

喜洋洋拉起他出门：“赶紧送我回电视台，今晚就给咱奶奶征婚。”

8.龙凤村吉家夜

天上星星闪烁，村里灯火通明。

吉奶奶站在猪圈前面喂猪，和猪说着话：“猪啊，你活得最舒心，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不用像小鸡土里刨食，也不用像狗摇尾巴看人脸色，更不用像牛马累得要死。我看天下动物你最快乐，你行善积德几辈子才能托生猪……”两口猪哼哼唧唧，似乎在回应。

赵村长打开大铁门上的小门进来：“姑，跟猪有啥好唠的。”

吉奶奶：“猪最讲仁义，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你喂它一口食，它就拿一条命报答你，不像人没良心。”看了看赵村长，“万山，老瞅我笑啥?”

赵村长：“往后就有人陪你说话唠喀了。”

吉奶奶：“等我两眼一闭，你姑父那早死鬼就能陪我了。”

赵村长：“姑还不知道，美丽嫂子进城给你找对象了!”

9.山城电视台演播室夜

摄像师架着机器，伸着巴掌一个个地弯着手指。

喜洋洋站在布景前笑盈盈作开场白：“有事谁帮忙?找我喜洋洋。先说第一件，征婚吉大娘。”

背景有吉奶奶的放大照片。

10.龙凤村吉家夜

贾美丽坐在西屋炕上嗑瓜子，看着电视节目。

吉福贵吃惊地从炕上跳起，指着贾美丽结巴着：“你、你去电视台给我妈征婚?脑袋叫驴踢了?”

贾美丽洋洋得意：“经济危机，咱家也得裁员减负。”

电视屏幕上，喜洋洋在说：“吉大娘的儿媳妇贾美丽思想解放，观念超前，要给老婆婆找一个有文化、高素质的城里伴侣。”

吉福贵奚落贾美丽：“想转嫁危机?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智商低。”

赵村长进屋：“做啥事你可要对得起自己名字，美丽嫂子。”

贾美丽：“我贾美丽谁都对得起，就是对不起自己。出于一片好心为婆婆找老伴，全被你们当成驴肝肺。”

吉奶奶站在门口发傻地听着、看着。

电视屏幕上喜洋洋眉眼灵动地说着：“吉大娘身体健康，长相端庄，勤俭本分，为人善良。有房有地，生活小康……”

11.喜百草家夜

三室两厅两卫一厨的楼房，地处闹市，窗外有霓虹灯光在闪耀。客厅杂物柜上摆放着女主人的小幅遗像。

六十多岁的喜百草坐在沙发上吃着盒装方便面，惊疑地站起身，盯着孙女主持的电视节目。

屏幕上喜洋洋滔滔不绝地说：“有哪位城里老先生独具慧眼应征下乡，那就是一步跨入天堂。到了那里，你呼吸的是新鲜空气，吃的是绿色食品，喝的都是人参水。有哪位想和幸福牵手，延年益寿，请速拨打890890热线报名。”

喜百草一急呛了嗓子，咳得把方便面喷射出来，表情扭曲可笑。

12.龙风村吉家夜

吉福贵痛斥贾美丽：“你真叫弱智，这不是要找一个活爹养吗。”

贾美丽也傻眼了：“喜洋洋咋胡说一气呢，全整反了。”

赵村长在旁嘲笑：“媒体跟你当媒人的一个德行，满嘴跑舌头，天天瞎忽悠。这回咱村子可有热闹看了。”

贾美丽：“我明天就去找喜洋洋。”

吉福贵：“都直播得沸沸扬扬了，你找谁也不赶趟。”

赵村长：“就等着把脸当屁股往裤裆里藏吧。”

贾美丽：“我叫喜洋洋赔偿精神损失。”

赵村长：“要是违反合同，你得先赔人家钱。媒人干不过媒体。”

吉福贵：“就是。你属于个体保媒，电视台是集体拉纤。”

吉奶奶接过话去：“没有外人，我才说这话，小狗子，这家里就是多余你寡妇妈呀?”

贾美丽剜她一眼：“老太太，让你夕阳红，咋还不领情!”

吉奶奶：“我二十九岁就死了当家的，都没想改嫁，一个人吃苦遭罪把俩孩子拉扯大，孙子都上完大学了，你去给我找老头子，夕阳红?不脸红?”

贾美丽：“我就是要顶住压力，豁出脸皮，为老人谋幸福。”

吉奶奶冷笑一声：“还是留着脸皮吧。明天我就进城当家政工，给你们减压。”

贾美丽如闻特赦，长吐一口气。

赵村长劝阻：“姑，城里女的五十五岁就退休了，你六十多岁了还去打工?”

吉奶奶挺直腰板：“我人皮实，腿脚利索，在你喜叔家当保姆，社区年年选我当服务标兵，发的奖状小狗子不让挂。”

吉福贵垂下眼帘：“啥光荣事，我嫌丢脸。”

吉奶奶：“咋说也比上电视出丑强。”

13.山城夜

山上璀璨参差的楼宇在暗色的天幕下，不知有多高。佟佳江水流淌着色彩斑斓的灯光，喧闹而蜿蜒地潜向远方。出租车亮着大灯驶过横跨两岸的吊索桥。

喜百草坐在车里，两眼急得冒火，催促司机：“师傅，请您再开快一点。”

司机加大油门：“再快就得插上翅膀飞了，出租车又不是急救车。”

喜百草：“现在就是急救车!”

司机：“三更半夜下乡救啥人?”

喜百草：“救我自己。”手机响铃，他拿起接听，“我是喜百草……”

司机疑惑不解地看着。

14.村街上夜

赵村长边走边打手机：“喜叔，明天我姑要进城，上你家继续当保姆，她晕车，你抽时间接一下站吧……”

15.滨江大道上夜

出租车快速疾驰。

喜百草欣喜若狂地打手机：“万山，我打车正往龙凤村赶哪，今晚就把你姑接走!”

赵村长的声音：“喜叔看见电视征婚了，是害怕有人捷足先登横刀夺爱吧?”

喜百草窘迫地遮掩：“我就是需要你姑帮忙做家务，你婶刚去世，哪有那份闲心。”

16.村街上夜

赵村长打手机：“既然如此，喜叔又何必深夜驱车百里之遥赶来接人。我姑因为儿媳妇瞒天过海打广告，刚刚吵完架要去你家，而你不请自到，这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17.滨江大道夜

出租车停住，喜百草坐在副驾驶座上静静倾听。

赵村长的声音：“我看你还是原路撤回，在家胜利会师好。”

喜百草听从劝告：“就照你的指示办，明天我准时接站。”关了手机。

出租车打亮转向灯，调头。

18.丁字街口日

小卖店前面和石桥栏杆上坐着等车的人。

吉奶奶穿戴一新，背着双肩包走来。

七十多岁的老牛头逗乐：“大妹子昨晚电视征婚，今天就去相亲?”

吉奶奶强作欢颜：“如今干啥不都讲究提速吗，城里人都兴闪婚了。”

老牛头不懂：“闪婚是啥婚?”

开小卖店的离异女子屈死鬼接上：“就是结婚和闪电一样快。”瞅瞅吉奶奶，“你们说吉大娘这一打扮，哪还像六十多岁，说四十岁都有人信。”

吉奶奶：“我也就驴屎蛋挂层霜，外面光。”

老牛头：“你比我有福，儿子儿媳妇真叫孝敬，还给你找老伴。我家那帮牲口，连一点口粮和柴火都要不出来。”

吉奶奶违心地附和：“小狗子和贾美丽对我那是一百个好，没啥挑的。”

赵村长从小卖店里买来晕车药和矿泉水，送给吉奶奶：?姑，吃点晕车药。”

屈死鬼把零钱找给赵村长，嘴里说着：“吉大娘，我要是能摊上你这样没说道的婆婆哪能离婚，我家那个老妖精快赶上慈禧了，啥都不干，就会找茬折磨我、压迫我。”

赵村长谐趣：“屈死鬼你别抱委屈了，找城里对象就是找气受，三大差别还没消灭。”

吉奶奶深有感触地叹息：“前生欠债做父子，三辈冤家才当婆媳。”

屈死鬼贬斥：“贾美丽一天到晚走东家串西家，保媒拉纤地抹油嘴，多亏有你这个不要工钱的老妈子。”

吉奶奶遮饰：“哪呀，儿媳妇做到美丽这份上不容易，出去有一口好吃的都给我留着，从不给我气受。”

19.乡道上日

电视台的采访车在行驶，青山绿水迎来退去。

年近七十的刘抗美坐在后座，工人打扮，面相憨厚，精神抖擞，腰身挺得像杆枪。

喜洋洋和吉祥分别坐在他的两边。

摄像师坐在副驾驶座上，拍着车窗外秀美的田野风光。

喜洋洋不住地张望：“吉祥，以前常听你吹嘘家乡，山美水美人更美，这回亲眼一见，果然美不胜收。”

吉祥指着远山：“这是老龙岗，那是凤鸣岭，电视剧《都市外乡人》就在我们龙风村拍的。”

喜洋洋：“早知道编剧高羽是你们村的，我就托你走走后门，演个角色。”

吉祥：“你先想好眼前这出戏咋演吧，孙子媳妇替奶婆婆介绍老伴，也太离谱了。”

喜洋洋嘻嘻一笑：“本公主还没答应嫁给你哪，不配合工作，可别怪我说白白。”

吉祥苦恼地望望前方：“快到龙风村了，你给我妈打个电话。”

喜洋洋掏出手机。

20.龙凤村丁字街口日

小公共客车驶来停下，候车的人把吉奶奶让到前面上车。

大狼狗一路狂吠地奔来。

贾美丽随后出现，气喘吁吁地跑着喊：“狗儿子，快拦住老太太!”

大狼狗挡住吉奶奶，凶恶地叫着。

吉奶奶把双肩包打开：“我没带啥东西走，就煮了几个鸡蛋，给你吃吧。”掏出熟鸡蛋，扔给大狼狗。

大狼狗三口两口吃完，又龇牙咧嘴地朝吉奶奶吠叫。

吉奶奶不敢上车，小客车司机鸣笛催促。

贾美丽赶到，叫着吉奶奶：“妈，你不能走。”

吉奶奶把敞开的双肩包递给贾美丽：“真是哪座庙里都有屈死鬼。你看吧，就几件换洗衣服。采的山菜我都给你留下了，多吃点能治糖尿病。”

众人投过探询的目光。

贾美丽把双肩包的拉链拉上：“我又不是车站安检，看啥，咱回家。”

吉奶奶：“万山帮我打电话约好了，人家在终点站接这趟车。”

贾美丽：“妈，我们当晚辈的哪能让你再去干保姆，好说不好听。”

吉奶奶：“我自己愿意，不想待在家里吃闲饭。”

贾美丽：“就像我们哪点待你差啦。”

吉奶奶：“不差事，也不差钱。你喜叔写书搞科研，吃穿没人照管，几次捎信请我回去当家政服务员，不是差在春天种地忙，我早就进城了。”

屈死鬼一旁插嘴：“吉大娘，美丽姐亲自给你当媒人，哪能瞎了她这份孝心哪。”

赵村长也劝：“姑，不愿意找老伴就不找，法制社会没谁敢逼婚。”

吉奶奶回应一句：“就是找也不用上电视找，我丢不起这人，只能出逃。”

贾美丽着急地拉住：“电视台的车都来了，你临阵逃跑，我没法交代。不管咋地，你得替我唱完这出戏。”

吉奶奶：“我不想假唱骗人。”

贾美丽：“吉祥也陪着喜洋洋回来了。我看他俩关系可不一般，你不给我面子，不能拆孙子台吧?”

赵村长：“贾美丽，你这是发动全家，逼迫我姑改嫁。”

贾美丽一翻白眼：“这叫家庭隐私，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赵村长毫不示弱：“我是一村之主任，有权过问。”

吉奶奶见状只好委曲求全：“万山，你放心，21世纪再先进，也不时兴儿媳包办婚姻。我就见他们一见，谁还敢绑架抢亲。”背起双肩包，跟贾美丽往回走。

闲人们蜂拥跟上。

21.吉家日

刘抗美坐在炕沿上，非常拘谨，身体绷直，两只手没处放。

贾美丽把吉奶奶推进东屋，告诉喜洋洋：“这就是我老婆婆。”

喜洋洋异常热情地扑来拥抱吉奶奶：“奶奶还是那么漂亮慈祥!”

吉奶奶疼得直哎哟：“胖丫头，把我的肋骨搂断了。”

贾美丽满眼惊奇：“你们认识?”

吉奶奶挣开喜洋洋的熊抱，用手捂着腰：“我就在洋洋她爷爷家打工。”

吉福贵从旁埋怨：“妈，要不说你跟别人两样，在喜叔家四年，就没让我们去过一次。”

赵村长接话：“我姑是瓜田李下，避嫌。”

喜洋洋拿起话筒：“现在开拍，都不要紧张，就跟平常一样。”

吉祥对院子里看热闹的人群喊着：“各位请安静，说话就录进去了!”

众人停止交谈，神色交流，有的笑着捂住嘴。

喜洋洋对着镜头开始说：“以前在互联网上看到一个女儿发帖，替母亲寻找人生伴侣，我非常佩服女儿的孝心。今天在我的眼前出现了农村儿媳妇给婆婆电视征婚，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爱心。”把话筒伸向吉奶奶，“奶奶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

吉奶奶努力地笑笑：“我儿媳妇对我比亲女儿还亲。”

喜洋洋：“征婚广告播出之后，报名者相当踊跃，我们优中选优，请刘老先生第一个来和您见面，你们谈谈。”

吉奶奶：“我不会说话，没啥好谈的。”

贾美丽抓过话筒：“请答题，刘老先生—个月有多少退休工资?”

喜洋洋把话筒移到刘抗美面前。

刘抗美紧张地答：“一千多元，一多半贴补我大儿子了……”

贾美丽再次抓过话筒：“结婚后，你能把我婆婆接进城里吗?”

刘抗美困窘而又惶恐：“不能，房子我让给老儿子结婚了……”

吉福贵扫他一眼：“这么说你一无所有?”

刘抗美辩白：“我是八级大工匠，有一身手艺，汽车拖拉机啥都会修，在农村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吉奶奶看他一下：“你七十来岁还能干动啥。”

刘抗美忽地站起身，用两个拳头敲击胸脯：“我会武功，爱好体育运动，身体一级棒!不信倒立给你们瞧瞧。”说着便两手拄着地，倒竖起来。

吉奶奶吓得连声叫着：“别闪了腰，快站起来!”

刘抗美放下腿，就势支在地上：“我一气能做几百个俯卧撑。”开始一起一伏，十分认真地做着。

吉祥赞叹着：“这老爷子了不得。”

喜洋洋满脸得意：“差的我这关也过不去。”转对刘抗美，“刘老先生，才艺表演到此结束。”

刘抗美一跃而起，有点气喘地问：“有水吗?我嗓子发干……”

吉福贵在厨房的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新打的井水，拔凉拔凉的比啥都解渴。”

刘抗美：“没有白开水?”

吉祥：“农村一年四季喝凉水。”

刘抗美擦把汗：“我一喝生水就跑肚拉稀。”

吉奶奶：“好汉也架不住三泡稀，有这种毛病还来应啥征。”

刘抗美：“我从小到大没离开城市，就梦想在青山绿水的农村盖上几间泥草房，养一群鸡鸭鹅狗，安度晚年享清福。”

吉奶奶婉拒：“刘大哥，乡下早消灭泥草房了，你的想法不现实。”

吉福贵：“就是，退休工资和房子都被儿子侵占了，跑这来找养老地方，抓谁土鳖不识数?”

刘抗美脸阵红阵白：“是你们征婚说的，有房有地有新鲜空气绿色食品，还有人参水。”

贾美丽：“这些都有，没钱享受不着。我家又不开福利院，想白占便宜，美得你。”推搡刘抗美，“哪凉快哪呆着去，我们不缺爹。”

吉奶奶拦住贾美丽：“他也是为儿女。来了，哪能让人家饿着肚子走。”

吉福贵：“你还留他吃饭?”

喜洋洋：“叔，这顿饭钱电视台出。”

贾美丽一听来了精神：“我们村有家林海饭店，招牌菜全是山珍野味。”

22.山城电视台夜

喜洋洋兴高采烈地步下台阶。

六十多岁的喜百草扶着自行车，站在路口，叫了一声：“洋洋，上车。”

喜洋洋奔上前：“爷爷怎么有空出来了，大作《长白山植物药志》完成了?”

喜百草：“出来放放风。”骑车前行，“昨晚直播我看了，挺热闹。”

喜洋洋坐到后车座上：“现在压力大，人浮躁，越搞笑越好。”

喜百草：“征婚可玩笑不得，这期节目太失败。”

喜洋洋：“没播之前我也有同感，不料想正打歪着，创下收视率新高。”

喜百草回头问：“你还继续做?”

喜洋洋搂住喜百草的腰，笑出声：“爷爷也想报名?罪过，罪过，奶奶去世了，至今还让你过着单身生活。”

喜百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喜洋洋：“百善孝为先，我一定给爷爷找个最佳老伴。”

喜百草顺势说着：“你吉奶奶就够可爱了，我近水楼台应该先得月。”

喜洋洋很不以为然：“爷爷可真逗。您是我省我市著名药学家，植物学家，极品钻石王老五，不说娶明星歌星模特，至少也得有学历，哪能找个初中还没毕业的农村老太太……”

喜百草：“打住!城乡不是距离，文化不是问题，我对赵腊梅情有独钟。”

喜洋洋：“赵腊梅是谁?”

喜百草：“就是你吉奶奶，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乱介绍。”

喜洋洋：“姓名只是一个符号。爷爷，这么确切的信息是从哪儿人肉搜索来的?”

喜百草：“我下乡插队就在龙风村，当时叫龙凤大队第二生产小队。”

喜洋洋：“莫非爷爷还有一段乡村恋情不为人知?”

喜百草变得语气沉重：“我是做过孽，和赵腊梅好过，知青抽调回城就断了，她是农业户口没法变为城镇户口。”

喜洋洋：“我上网查过，1959年才有的两种户口。城乡分割，中国特色，您老人家就别自责了。”

喜百草：“现在社会转型，人口流动，户籍政策已经宽松。但不先在思想

上消除对农民的歧视，就无法消除制度的歧视。”

喜洋洋：“爷爷是拐弯抹角教育我吧，我可没歧视农村人。”

喜百草：“那好，开个后门，你就别再为旁人介绍赵腊梅了，留给我。”

喜洋洋心情复杂地一口拒绝：“我不能没有职业道德，破坏游戏规则，要公开、公平、公正地展开竞争。”

23.喜洋洋广告传媒公司夜

吉祥对着喜洋洋作揖：“我求求你了，停播电视征婚吧，太雷人。”

喜洋洋抱拳：“对不起，也没跟你商量，我把阿姨说的征婚进城篡改成招亲下乡，完全是为奶奶着想，让她既不离开亲人老有所养，又能老有所爱。”

吉祥：“我妈就差把我嚼碎活吃了，你满脑子馊主意。”

喜洋洋：“这叫有创意，台长刚刚表扬过，叫我再接再厉办下去，赏二级职称。”

吉祥苦着脸报怨：“我们家可成了全通化的笑料。”

喜洋洋双手揽住吉祥的两肩，亲昵地摇晃着：“谁笑在最后，谁笑得最好。你说，今天应征的老工人正派厚道身体壮，工农结合多像样。奶奶为什么不满意?”

吉祥：“我奶奶是大泉乡的人尖子，从小心就高，喜欢文化人。当年我爷爷是民办教师，为救落水学生淹死在佟佳江……”

喜洋洋：“是这样……那咱就更得让奶奶晚年幸福，告慰你爷爷的在天之灵。明天精挑细选一个条件最好的文化人，当上门女婿。”

吉祥：“啥上门女婿，胡说八道。以后别再上我家见面了，全村人就像看耍猴。”

喜洋洋：“咱转移到户外拍，田园风光，比在你家画面美。”

24.龙风村稻田日

耙平的田里一池一池灌了水，倒映着蓝天白云。

吉奶奶弯腰曲背地在插秧。

25.田间乡道上日

农用车缓慢地驶来，停在道边。喜百草坐在副驾驶座上，摇下车窗玻璃，痴痴地望着水天一色的稻田。

赵村长笑悠悠地问着：“喜叔，目不转睛含情脉脉地看啥呐?”

喜百草目光停留在吉奶奶身上：“我想重温1日梦，这稻田就是梦开始的地方……”

赵村长接着逗趣：“我去长影世纪城玩儿，人家说那儿是梦开始的地方。这稻田里能有啥梦啊?”

喜百草沉浸在甜蜜的回忆里，低声喃喃：“那会儿还是生产队，社员站成一长排插秧，我费尽心机挨在你姑身边，她手陕，总是帮我插几撮……”

赵村长：“听我爸说，那次你把秧插在我姑脚丫子里，顿时如醉如痴。失魂落魄，我爸拉起当标杆用的长绳子，把你刮个大跟头，摔成了泥猴……”

喜百草：“那滋味就像被电击了，这辈子没法忘记，滑溜溜的脚丫总是出现在梦里……”

赵村长：“我爸还说，你跟我姑站在小河两边谈恋爱，村里人都偷偷跑去看稀奇。”

喜百草：“好一回，手指尖儿都没碰过。

赵村长：“你们也太纯了，现在第一次见面拥抱，第二次亲吻，第三次就上床了。”

喜百草：“你婶去世不到一年，不是因为她上电视征婚，我还不能来。”

赵村长告诫：“喜叔啊，先下手牵手，后下手分手。”

喜百草满脸内疚神色：“我当年回城伤了你姑姑的心。”

赵村长：“我姑最宽宏大量，从不小肚鸡肠。”自告奋勇要下车，“我去给你俩当红娘。”

喜百草：“还是我去帮她插秧，看能不能找回当年的感觉。不打无把握之仗。”打开门下了车。

26.吉家菜园里日

吉福贵用平板铁锹把秧苗连土铲进挑筐。

贾美丽脸上涂着黑色面膜从屋里出来。

吉福贵吓了一跳，举起手中的铁锹：“谁?”

贾美丽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脑袋：

“我是美丽，你还想把老婆劈死咋的?”

吉福贵：“大白天作啥妖，满脸抹膏药。”

贾美丽：“土二迷糊，这叫海泥面膜，我打工带回来的，一直没舍得用。”

吉福贵：“那今天抽啥风?”

贾美丽：“电视台又要带人来相亲，美美容，这次上镜头我要光彩夺人。”

吉福贵：“还来呀，耽误插秧。”

贾美丽：“不让来影响咱儿子和喜洋洋搞对象。”

吉福贵：“怪不得吉祥回来帮忙，他不嫌那丫头胖?”

贾美丽：“日子要想旺，狗大媳妇胖。娶城里姑娘不要财礼不要房，你会不会算账?”

吉福贵：“就你会算，把我老妈卖了还得帮你数钱。”挑起稻秧走出园子。

贾美丽龇牙一笑：“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熊样。”

27.稻田日

吉奶奶惊讶万分地抬起头，问喜百草：“你咋来了?”

喜百草挽了裤腿，一溜一滑地蹚水过来，以开玩笑的口吻答：“看见你电视征婚，我就来了。”

吉奶奶红了脸：“那，那是儿媳妇变着法地往外推我，把电视台搬来，我不得不去应付差事。”

喜百草暗中一乐：“应付啊，不是真心择偶?”

吉奶奶：“不看在喜洋洋是你孙女份上，我才不出那洋相。”

喜百草：“闹到归齐还是为我，万分感谢。腊梅，你多大岁数了还来插秧?”

吉奶奶忙加解释：“我儿子福贵挑秧苗，儿媳妇贾美丽有糖尿病，不敢下水怕着凉。”

喜百草卷起衣袖，拿过一把稻秧，挨着吉奶奶插起秧：“看看我手艺丢没丢。”

吉奶奶满手的泥水，只能用肩膀轻轻地顶着喜百草：“不用你。”

喜百草：“在生产队那会儿，你帮我插那么多秧，好赖也得回报一下。”

吉奶奶：“穿西服，扎领带，不怕弄埋汰。”

喜百草：“埋汰你给洗呗，怕什么。”

吉奶奶：“我又不在你家当保姆。”

喜百草笑着试探：“当夫人就不给我洗衣服了?”

吉奶奶白他一眼：“瞎扯啥。”

喜百草：“你能找别人，就不兴嫁给我?”

吉奶奶：“咱们差到天上地下了。当年就怪你要扎根农村表决心，我才敢有野心，村里人至今还当成笑话讲。”

喜百草眼里充满愧疚的神情：“腊梅，咱俩又都单身了。希望你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我是真心想赎罪……”

28.乡道上日

吉福贵挑着两筐稻秧走近，看见农用车，没当回事，跨过水壕。

赵村长在车后面撒尿。

29.稻田日

吉福贵挑着稻秧，沿着田埂走到自家池子边上。

喜百草先打起招呼：“你就是福贵吧?”

吉福贵放下挑子：“你是谁?咋一个人来了，电视台没陪着来?”

喜百草：“我熟门熟路，不用陪。”

吉奶奶脸色平静地介绍：“这是你喜叔。”

吉福贵又惊又喜地放下挑子，亲热地叫着：“喜叔，咋能让你干这活，快上来休息。”

喜百草：“我不累，再陪你妈插一会儿。”从筐里拿稻秧。

吉福贵跳进田里：“我来。妈，快陪着喜叔去咱家。”

喜百草硬要插，争抢中把秧苗再次插到吉奶奶的脚丫里，先是发傻，继而忍俊不禁地冒出一句：“你脚丫还是那么光滑……”

吉奶奶又羞又臊，拔出两条泥腿，脚丫夹着绿色稻秧跳上田埂子，背着身，颤声邀请：“喜大哥，好不容易来

一趟，就上家坐会儿吧。”

喜百草依从地直起腰，望了一眼乡道，怔住。

30.大道上日

电视台采访车，快速驶来，停了。

贾美丽下车，跨过水壕，顺着田埂向自家稻田一阵急走，因为穿着高跟鞋，陷在泥里差点跌倒，摇晃着极力站稳，扯嗓子喊：“妈，喜洋洋来了，这回给你介绍一个文化人!”

31.稻田里日

喜百草挡住吉奶奶：“腊梅，我不准你再上电视相亲。”

吉奶奶面呈难色：“贾美丽和电视台签了合同，不拍要赔偿。”

喜百草忘了自己是泥手，一拍胸脯：“赔多少我赔!”

吉奶奶看着喜百草白衬衣上和西服领上的泥手印，责怪：“看你像个愣头青，干点活就挂幌。”

喜百草嘿嘿笑着：“我去把电视台的人打发走。”

吉福贵看出苗头：“妈，就听喜叔的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文化人不如有情人。”

吉奶奶板起脸：“你瞎说啥。”

32.田埂上日

贾美丽见吉奶奶和吉福贵不动地方，放开喉咙又喊：“吉福贵，你耳朵塞驴毛了，还不快点带妈过来!”

在她身后，喜洋洋和摄像师脱去鞋袜，小心翼翼地踩着田埂子一步一步移近。

吉祥走在稻田里保护他们。

假发诗人也打着赤脚，兴致勃勃地由赵村长拉着，走在他们后面。

贾美丽一看着急了，张开两臂保持平衡，奋力地朝自家稻田发起冲锋，高跟鞋一下子陷在烂泥里，最终令她失去重心，向前栽倒。

吉福贵看见，上前扶住：“你下地穿啥高跟鞋，臭美也不挑个地方。”

贾美丽从鞋里拔出脚：“你把稀泥糊在田埂子上千嘛!”

吉福贵：“做面膜美容。”

贾美丽：“还有空说屁溜话，痛快过去。”

吉福贵一挺胸膛：“今天还就不听你指挥了。”

贾美丽溜一眼衣冠楚楚气势不凡的喜百草，责问吉奶奶：“你咋无组织无纪律，自己找对象呢?”

喜百草诙谐地逗着吉奶奶：“一个老婆婆许俩婆家，这不是给儿媳妇出难题吗。”

吉奶奶环视一眼众人，欲言又止。

贾美丽回转身，面对喜洋洋，指着喜百草和吉奶奶强调：“他俩私自见面，非法。”

喜百草满面笑容地驳一句：“婚姻自主，恋爱自由。”故意气喜洋洋，“主持人，我们没违反婚姻法吧?”

喜洋洋正色以答：“你的自由不能妨害别人的自由。这一场电视征婚就在稻田里拍摄。吉奶奶，诗人，请你们进入角色。”

假发诗人看吉奶奶皮肤白皙，体态丰韵，相貌出众，不由地怦然心动，自以为潇洒地行了一个西方的老式宫廷礼：“哈喽，见到赵女士非常荣幸。”没料到低头哈腰猛了点，假发脱落，露出秃头。

众人忍不住笑场，摄像师扛着机器抓拍。

吉奶奶莞尔一笑，替诗人捡起假发，甩了甩水：“这回你可真成湿人了。”

诗人手忙脚乱地接过假发戴上，不想戴反了，他浑然不觉，尖声表白：“我从小就和李白杜甫对诗。”

喜百草不无讥嘲：“李白诗仙，杜甫诗圣，都是唐朝的，你怎么对?”

吉奶奶忙打圆场：“学小靳庄，我们大队也出过好几百个诗人，古今中外都对过诗。”做起文化大革命惯用的姿势朗诵着，“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越穷越革命，越苦越光荣!”

假发诗人抓住吉奶奶的双手摇着：“知音哪，我就是学小靳庄走上专业道路的，现在是国家一级诗人。我要赋诗一首，七绝。”转向镜头，装腔作势地吟出四句顺口溜，“村姑有貌我有才，电视征婚招家来。包吃包住找灵感，做诗一定能超过杜甫和李白。”

吉福贵不等别人说话，先不干了：“啥，包吃包住，你就别李白了，趁明白，白白。”

喜洋洋：“这要听听奶奶的意见，诗人是我们从几百名应征者当中挑选出的最有文化的一位。社会主义新农村缺什么?文化。”

贾美丽抢过话筒：“21世纪的老年人缺啥，有文化的老伴。”拿着话筒转问假发诗人，“文化搭台，经济唱戏，你一首诗能卖多少钱?”

假发诗人一掠假发：“不谈钱，谈钱伤感情。”

贾美丽：“我们村高羽一个剧本就卖十万，你做诗至少也得值二三十万吧?”

假发诗人：“俗，俗不可耐。啊!金钱，万恶之源!城市被你污染，乡村也不能幸免，我到哪里去寻找精神家园?再也没有心灵的净土，诗歌的天堂!诗人无处可逃，只有走向死亡，用生命再创辉煌!”

赵村长见假发诗人转身要走，跟上问：“你这是要去投河，还是上吊?”

假发诗人傲然作答：“那都是别人玩过的，太没创意。”

吉祥接口：“有的诗人还玩卧轨、剖腹、开枪自杀……”

吉奶奶吓得拉住假发诗人劝解：“诗人咋都成死人了?你可别想不开，好死不如赖活着。”

假发诗人：“谁死我也不死，写不写诗，文联都给开工资。”喝令喜洋洋，“送我回城!”

众人虚惊一场，放下心来。

33.喜洋洋的越层住宅夜

喜无忧和三个青年男女玩麻将，恣意调笑。门铃响起，喜无忧离座，走过去打开可视门镜，看看说：“喜洋洋回来了。”

坐在门对面的侯晶一撇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穿着暴露的女青年戏谑：“侯晶，上高中你跟洋洋可是死党，一眨眼成了后娘?”

男青年调侃：“都是金钱惹的祸，害得我这等年轻帅哥没老婆。”

侯晶和女青年各自伸出腿，在桌下踹了男青年一脚，男青年疼得大叫。

喜无忧问：“怎么啦?”

女青年和侯晶脸上一齐堆出讪笑。

喜洋洋进屋。

侯晶站起身：“大主持，今天这么闲着?”

喜洋洋：“找我爸说点事，不好意思，三位老同学。”似笑非笑地快步上楼。

喜无忧有些畏惧女儿，紧随其后。

34.龙凤村稻田夜

农用车驶来，停到大道边上。喜百草从驾驶室下来，一招手，站在车上的五六个男女村民打开车厢板，跳下车，卸下稻秧，向吉家稻池子走去。

赵村长和喜百草跟在后面。

35.二楼喜洋洋的房间夜

墙上挂着喜洋洋的大幅艺术照片。

喜洋洋直截了当地问喜无忧：“爸，我爷爷要和龙风村的吉奶奶黄昏恋，你知道吗?”

喜无忧立时警惕起来：“我早知道没好事，你奶瘫在床上，你爷把她找来当保姆，直到去年才离开。”

喜洋洋：“我奶奶常年有病卧床，确实苦了我爷爷，他们会不会是地下工作者?”

喜无院：“地下咋工作我不管，转到地上不行。”

喜洋洋语含责备：“爸，你地下地上连换三任，连我的高中同学都玩成了情人，我爷爷怎么就不能找个老伴?”

喜无忧振振有词地辩解：“我吸取教训，只谈恋爱不结婚。你爷爷跟我不一样，对女人不设防，容易上当。”

喜洋洋：“爸是怕我爷爷的钱被人分享吧?”

喜无忧：“还有那套三室两厅的房子，黄金地段，绝对升值。我动员你搬去跟爷爷住，就是派你盯在那儿严防死守。”

喜洋洋：“当时你可说是让我陪伴

爷爷，免得他老年寂寞。”

喜无忧：“他除了去野外考察植物，就是在家研究药，写书，寂寞什么。”

喜洋洋：“爷爷不是神，也是人。我不在乎房子归谁，希望他能再婚。”

喜无忧：“我可是第一顺序继承人，别人休想染指你爷爷财产。”

喜洋洋又劝又求：“爸，我反对爷爷和吉奶奶结合是觉得他们不般配，咱要把爷爷的幸福放在第一位。”

喜无忧瞪起眼睛：“般配也不准配!牺牲自己，让子女幸福才是硬道理。”

36.龙风村吉家日

吉奶奶推开房门出来，骇然失色，大狼狗昏倒在大铁门跟前，嘴边含着半个肉包子。菜园子里的育秧棚塑料薄膜被全部掀开了，像是残破的白旗在风中招展。几畦翠绿的稻秧全都失去踪影，剩下光秃秃的园土。

吉奶奶敲着西屋窗户大叫：“福贵，美丽，快起来，咱家昨晚进来小偷了!”

一阵响动，吉福贵光着膀子穿着裤衩跑出屋，贾美丽蓬头垢面地紧跟其后，两人同声问：“把啥偷走啦?”

吉奶奶指了指园子：“咱家育的秧全没了!”

吉福贵跌坐地上：“这时候插不上秧，一年没指望!”

贾美丽却扑向大狼狗，连哭带喊：“这帮断子绝孙挨千刀的，把我狗儿子药死了，天妈呀，叫我可咋活呀!”

赵村长驾着农用车驶来，停到大门前，嘲弄一句：“你哭早了，狗还喘气呐。”

贾美丽这才发现大狼狗没事，破涕为笑：“狗儿子要是完了，我也不活了。”

吉福贵数落：“你还殉葬?你爹走了也没见你这么嚎丧。”

贾美丽有些难堪，却嗓门不减：“我哭给谁看，他也不是宠物。”

赵村长憋住笑询问吉奶奶：“姑，都少啥啦?”

吉奶奶回答：“就是园子里的秧苗丢了。”

赵村长大惊小怪地装相：“这可大白天闹鬼了，我刚才开车看见你家稻田一片碧绿，难道小偷也学起雷锋了……”

37.稻田日

吉家池子里插满了绿色的稻秧，在春风中轻轻摇摆。

吉奶奶怀疑自己在做梦，使劲地揉着眼睛。赵村长站在旁边偷笑。

吉福贵迷惑不解地蹲下，仔细观察秧苗：“妈，这真是咱家的通化贡稻新品种……”

吉奶奶盯住赵村长。

赵村长知道隐瞒不住，实话实说：“姑，都是喜叔叫我偷偷雇工干的。”

吉奶奶：“我寻思就没别人，生产队那会他就为了表现积极，领着知青晚上插秧。”

赵村长：“这回我喜叔可是心疼你太累，夜不能寐，挑灯插秧，鞠躬尽瘁……”

吉奶奶一阵面红耳赤，抬眼望向远处。

38.喜百草家日

喜百草打开房门进屋，惊骇而又气愤地瞪大眼睛。

客厅迎面墙被挂上亡妻的大幅遗像，相框上披着黑纱。餐台充当供桌放在遗像前面，上面摆着香炉供果。

39.人参园子日

山坡上，一排排人参棚子顺坡排列，参房子前面的空地支着木架子，吉奶奶与贾美丽合作打着参帘子，吉福贵在旁边削着草秆，摄像师在拍摄。

喜洋洋拿着话筒向众人介绍郎广财：“这位是第三号应征者郎广财，今年六十三岁，离异，子女各自成家。”

郎广财放下手里的提箱，深鞠一躬，要过话筒：“各位好，本人从事直销行业。”

吉奶奶停下手里的活儿：“直销就是传销吧，万山的媳妇就是叫人给传到广东传跑了。”

郎广财：“传销犯法，直销合法。直销就是要把最好的产品，以最低的价格和最快的速度送到亲朋好友手上。”

贾美丽脸露不屑：“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还不是专挣熟人的钱。”

郎广财辩驳：“错，我们是在提供最好的服务，发展共享群，造福身边人。”目视吉奶奶，“我拿啥奉献给你，那就是拉你加入我的郎群。”

吉奶奶吓得直往后躲：“啥，狼群?”

郎广财拉住吉奶奶：“不用怕，我姓牛郎织女的‘郎，所以我的群叫郎群。我们要学习狼的精神，分工合作，稳、准、狠地全方位出击!”

吉祥讽刺一句：“咬住猎物不松口是吧?”

郎广财：“商场就是战场，拒绝温良恭俭让。”

喜洋洋瞅一眼他的旅行箱：“你说得这么热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郎广财拉开箱子拉链，拿出一个药盒：“这是御医堂本着治病扶伤的美德，采用皇家不传之秘方，配以现代高科技纳米精制而成的人参御用大补丸。”

贾美丽：“我们这儿满山是人参，随便吃，不比你那药丸强，直补。”

吉福贵：“就是，龙王爷面前卖矿泉水。”

郎广财：“直销就是要把矿泉水卖给龙王爷，人有多大胆，就有多大款。在场的女士先生只要交上区区一千八百八十八元，都可以加入我的郎群，然后再去发展你的马群牛群杨群苟群，坐享几百万的丰厚回报。”

吉奶奶笑了笑：“快拉倒吧，啥群最后还不都得叫狼群给掏吃了。”

喜洋洋有些不快地问郎广财：“你是来相亲，还是来直销?”

郎广财：“我是来直销自己，顺便扩大直销队伍，搂草打兔子——两不误。”

赵村长开着农用车拉着草杆上来，认出郎广财，停车搭腔：“老郎，我姑要找的可是城里老伴，你一个农民工跑来直啥销。”

郎广财回头看看：“赵村长，经济萧条，城里没活干，我不得想法找个来钱道吗。”

吉福贵挥了挥手中的木刀，呵斥郎广财：“那也少走歪门邪道!”

喜洋洋只好收起话筒：“今天就拍到这里。”

贾美丽走上前：“这可是第三场了，农民工的工资不好再拖欠吧?”

吉祥难为情地阻止：“妈。”

贾美丽：“妈啥，处对象也得明算账。”

吉祥：“谁处对象了。”

贾美丽：“你妈干啥的，媒人，高情商。”转问喜洋洋，“经济社会，你觉得我要钱对不对?”

喜洋洋赔个笑脸：“对。阿姨，我忘带钱了，下次一起算。”

贾美丽：“没带钱?那你们忙吧，我就不留吃饭了。”

吉祥不免有气，转身问郎广财：“你是走，还是留下扩大狼群?”

郎广财拎起旅行箱上车：“不坐免费车，我没钱回城里。”

吉奶奶面慈心软，见他可怜，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包，打开：“我这里有五百元钱，是孙子上次回来孝敬我的，你看能买多少保健品。”

郎广财未曾料及，怔住。

賈美丽恶狠狠地瞪着吉祥，碍于喜洋洋在场不好发作。

吉福贵连声说着：“和谐，和谐。”

40.会馆包房日

茶几上摆满果盘饮料和烟酒等物，侯晶和男青年在唱卡拉OK，眉来眼去。衣着性感的女青年与喜无忧跳舞。

喜百草推门走进，竭力压制着胸中的怒火：“侯晶，请你朋友出去一下。”

侯晶放下话筒，对玩伴做鬼脸：“改天我跟喜老师再请你们玩。”

男青年识趣地拉着女青年走出包房。

喜百草质问喜无忧：“你把餐台当香案什么意思?还不让我吃饭啦!”

喜无忧理直气壮：“我妈尸骨未寒，你就要另娶新欢，我要寄托哀思尽孝道。”

喜百草：“你妈有病卧床四年多你到过跟前吗?你是端过一碗水，还是喂

过一回药，现在怎么想起孝道了?”

喜无忧语塞。

侯晶接茬：“爸，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往后无忧会对你百倍千倍地孝敬，有一点不好，你骂他八辈祖宗。”

喜百草：“我和他不是一个祖宗?”

侯晶：“从今天开始，我俩就拿爸当祖宗供着，夕阳就别红了。”

喜无忧：“爸，干吗要找那个乡下老太婆?你孤独、寂寞，就找情人，又省钱又省心。”

喜百草暴怒：“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喜无忧也愤愤地还嘴：“老人再婚就是发昏，把家产白白送给外人。”

喜百草尽力克制：“归根结底，还是拜金主义。我明告诉你，我的钱以后你别想再花一分，我的房子你也不甩睹记。我和赵腊梅夕阳还非红不可了，要大红特红，红霞满天。”

41.佟佳江水库日

群山环抱，湖水碧绿，几叶渔舟漂浮其间，有人在垂钓撒网。满载着观光客的快艇不时出现，轰鸣着劈波斩浪。

电视台包了一艘游船，缓缓行进在湖面上。摄像师摇拍四周，然后把镜头对准出场的应征男子胡长乐。

喜洋洋拿着话筒向吉奶奶介绍：“这位是胡长乐胡先生，工会干部，吹拉弹唱样样在行。吉奶奶，你们认识一下。”

吉奶奶端量一眼对方：“胡先生不像六十多岁的人啊?”

胡长乐摸摸大胡子：“我从小就长得老相，今年五十五。”

贾美丽站在吉奶奶身后挖苦：“我婆婆要找老伴，不是找儿子。”

胡长乐：“我有恋母情结，就想找一个妈一样的老婆。”扑向吉奶奶，“看见你就像看见我妈。”

吉福贵憎厌地从中隔开：“你要找妈，回家找去。”

胡长乐：“我妈死啦，养老金不再发啦，房子也被我卖了，哪还有家。”

吉祥问了一句：“你在哪儿上班?”

胡长乐显出哭相：“国企改制，买断工龄了。”

吉祥：“没再重新找工作?”

胡长乐：“哪还有过去工会那种岗位，吃苦受累的体力活我干不了。”

喜洋洋加以教导：“苦不苦，你要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吉奶奶也悲天悯人地劝着胡长乐：“干活，干活，不干你咋活。”

胡长乐：“电视征婚说你有房有地，房子和地都可以出租，咱当房东，当地主，吃喝玩乐享受生活。”

吉福贵：“老太太的地我们种着，还轮不上你收租领直补。”

喜洋洋追问胡长乐：“你就打算坐享其成虚度一生?感觉不到这是一种悲哀和错误?”

胡长乐：“人生没有对错，我只要快乐。”拉住吉奶奶，“咱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贾美丽嘴快接词：“无钱对面不相逢。”推开胡长乐，“你胡子一大把，还当自己是吃奶孩子，知不知道人间有‘羞耻二字?”

胡长乐扑通跪下，抱住吉奶奶的大腿：“你不要我，就是逼我去死。”

42.码头日

一艘快艇飞速地驶来，喜百草和赵村长站在艇舱里。

43.游船上日

吉奶奶挣脱不开胡长乐的纠缠，苦恼不堪：“这成啥事了，还逼上婚了。”

吉祥责怨喜洋洋：“看你带来的这些人什么层次，一个比一个赖。”

喜洋洋争辩着：“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现在流行姐弟恋。”

贾美丽抢白：“他奶奶不是富婆，没条件养小白脸。”

喜洋洋笑着接上：“上次我给找个农民工，以为和奶奶有共同语言，结果被拒之千里。这次我绞尽脑汁筛选出一个懂文艺、会生活的国家干部……”

吉祥打断她的话，更正：“前国家干部，现为啃老一族。”

吉奶奶制止吉祥：“我一把老骨头有啥好啃的，洋洋也是好心。”

贾美丽石头般地又扔过一句：“好心不能当钱花。”

喜洋洋笑容不改：“阿姨，金钱买不来快乐。”

胡长乐跟话：“可没钱，就没有快乐。”

喜洋洋不免生厌地叫着：“痛快起来吧你!”

胡长乐鼻涕一把泪一把：“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

吉奶奶拉着胡长乐：“我们村文化大院有个乐队，红白喜事、庆典演出挺挣钱的，我跟村长说说，让你去那干吧。”

吉福贵：“妈，你就破车好揽载，留他吃住咋办?”

吉奶奶：“临时在咱家凑合几天。”

胡长乐爬起身：“你可要说话算话。”

贾美丽又气又恼地呵斥吉奶奶：“有病!没把自己嫁出去，反倒招回来—个白吃饱!”

吉奶奶神态淡定：“我分家另过，不给你们添麻烦。”

贾美丽：“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别后悔，埋怨谁。”

吉奶奶：“我无怨无悔。”

吉祥冲喜洋洋发起火：“为了你的收视率，把我奶奶折腾成这样，你满意了!”

贾美丽拦住吉祥：“孝顺，孝顺，孝就要顺。你奶奶喜欢干啥就让她干啥。”

喜洋洋：“没错，我支持奶奶活出自我。”

44.駛近的快艇上日

喜百草放起舱里的一串串彩色气球，下面吊着大红标语，标语上写着六个大字：“赵腊梅，我爱你!”赵村长站在旁边帮忙扯动线绳，控制着庞大的气球群。

45.游船上日

众人目瞪口呆，望着快艇围着游船绕圈，望着凌空飘舞的标语。

吉祥疑心地问喜洋洋：“爷爷昨来了，是你安排的婚托吧?”

喜洋洋苦笑着答：“婚托就好了，恐怕我是赔了爷爷又折兵。”

46.快艇上日

喜百草放开嗓门喊着：“腊梅，嫁给我吧!”

赵村长在旁助阵：“姑，快答应吧!喜叔对你是刻骨铭心，魂牵梦绕，解放思想，大胆求爱!”

47.游船上日

吉奶奶木立无语。

吉福贵忍不住催促：“妈，过了这村没这店!”

贾美丽抓住吉奶奶的胳膊叫着：“天妈呀，你快说话，别让爸爸跑了!”

吉奶奶面无表情：“福贵的爸爸躺在后山坟茔里哪，跑不了。”

贾美丽：“死爸爸有啥用，我和福贵要活爸爸，富爸爸!”

吉奶奶：“用不着叫得那么亲，咱们已经是两家人。”

吉福贵：“你要分家，我可没同意分。”

48.靠近的游船和快艇日

喜百草面朝吉奶奶，单腿跪下：“腊梅，让长白山和佟佳江作证，请电视台为媒，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你求婚。不管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都要娶你，疼爱你，呵护你，陪你过好下半生。腊梅，千万不要拒绝我……”

赵村长帮腔：“姑，喜叔真诚相待，浪漫情怀，优雅可爱，还犹豫不决啥，快说你愿意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吉奶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她迟疑着，吐出几个字：“我，我不愿意悲剧重演。”

贾美丽和吉福贵大失所望。

喜洋洋指使吉祥：“告诉游船返航。”

贾美丽赶忙问：“劳务费不会泡汤吧?”

吉祥掏出一个信封：“妈，你就跟钱亲。”

贾美丽把信封里的钱倒出，迎着太阳照了照：“亲不亲，钱上分。你要是没钱，啥人都不亲。”

喜百草见游船开始转舵，跳起身喊出：“腊梅，我知道，我当年的薄情伤

害了你，我下定决心要加倍补偿!”

喜洋洋拦过话去：“爷爷，吉奶奶不愿意，你就别再死缠烂打搅局了，还有几十位应征者准备闪亮登场呐。”

吉奶奶：“还闪亮，还没闪完?”

喜洋洋：“不给奶奶找到完美归宿，我绝不算完。”

吉奶奶一听这话，抬腿向快艇迈去：“喜大哥，我跟你走。”

喜百草惊喜交加地挽住吉奶奶的手：“腊梅，我发誓要把你当成宝贝捧在手上，你就是温暖我后半生的俏夕阳。”

胡长乐连声叫着：“你走了，我咋办?”

吉奶奶指着赵村长：“我叫万山给安排，放心，农村就缺你这样人才!”

快艇驶离游船，拖起扇子面的涟漪，喜百草和吉奶奶并肩而立。

游船上的人表情各异。赵村长松开手中的线绳，几大串彩色气球带着“我爱你”的大红标语腾空而起，更给湖光山色增添几分美丽。

49.喜百草家日

客厅依旧挂着大幅遗像，在餐台改成的供桌上摆着香炉祭品。

喜百草打开防盗门，把吉奶奶和赵村长让进屋。

吉奶奶看着喜百草妻子的照片，眼里泛出泪花，从供桌上拿起三炷香点着，举过头顶作了三个揖，然后把香插到香炉里：“老姐姐，腊梅看你来了。”

遗像里的亡人面带微笑，注视着她。

赵村长跟着作揖，发着感慨：“喜叔真是重情重义，还摆着供桌香炉呐。”

喜百草实话相告：“都是我那个败家儿子整的景。”

吉奶奶一震：“孩子不愿意你再找人吧?”

喜百草毫不迟疑地表态：“他越阻挠我越要找，明天咱俩就去登记。”

吉奶奶十分严肃地瞅瞅喜百草：“今天赵村长在这儿，当个见证，我上你家不跟你结婚，也不跟你同居，还当保姆。”

喜百草惊愕地问：“干吗改主意?”

吉奶奶一脸苦涩地答：“喜大哥，我不想再上电视征婚，只能来你这儿躲灾……”

喜百草：“先坐下。”捡起沙发上的书和资料，“你心里还是有疙瘩解不开吧?”

吉奶奶：“我跟老姐姐就像亲姐妹……”

喜百草：“淑芹临死的时候，把我的手放到你手上，就是托付你照顾我。”

赵村长拉吉奶奶坐到沙发上：“姑，你可别辜负了喜婶临终嘱托和喜叔的殷切期望。”

喜百草站在他们面前搓着手，定睛看着吉奶奶：“腊梅，听人劝，吃饱饭。”

吉奶奶扭开头：“听啥劝，老姐姐才走几天。”

赵村长毫不气馁地开导：“姑，汶川地震半年就有姐夫娶小姨子，妹夫闪婚大姨子的。至于后认识的同居、试婚更是屡见不鲜，城乡互动，你还老传统……”

吉奶奶口气坚决：“老人讲老礼，咋地也要等老姐姐烧过一周年，要不我马上走。”

喜百草连忙答应：“就依你，好饭不怕晚。”

50.喜洋洋广告传媒公司日

吉祥手舞足蹈笑声连连地说着：“没想到，你爷爷公开追求我奶奶，比青年人还勇敢，还热烈，还新潮!”

喜洋洋脸色不悦地自嘲：“我是弄巧成拙，白忙一场。”

吉祥：“这大结局多圆满呐，咱两家亲上加亲，双喜临门。”

喜洋洋：“你不认为你奶奶和我爷爷在身份、地位、兴趣、学识各方面差距悬殊，难以相处?”

吉祥：“老年人不讲虚荣，只求对不对心思。他们从爱出发，一路同行，肯定有个幸福的归宿。我也学那个假发诗人赋诗一首，人间重晚晴，最美夕阳红。单身心孤苦，再婚是双赢。”

喜洋洋：“我发现你家一脉相承，都爱做诗做梦。”

51.喜百草家日

吉奶奶轻车熟路，走向堆满脏碗盘和废餐盒的厨房：“喜大哥说话总带饭字，饿了吧。我做饭去。”

喜百草紧紧跟上：“好久没吃你做的饭菜了，真就想得慌。”

赵村长满口地夸赞：“我姑姑那是天下第一厨，跟谁谁有福。”

吉奶奶穿上围裙，开始洗盘刷碗：“啥福，我就会熬猪食，喂猪。”

喜百草把空餐盒方便面盒装进垃圾袋：“那我就是快乐的小猪，不，老猪。”

吉奶奶白了他一眼：“你就是尿罐镶金边，嘴好。”

喜百草笑着还嘴：“好马出在腿上，好汉出在嘴上。”

赵村长凑趣：“那我拙嘴笨腮的就是赖汉了。”

喜百草：“我才是赖汉。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

吉奶奶：“枯枝败叶还花呐，一走一掉渣。”手脚麻利地刷锅点火，赶着喜百草，“你回客厅陪万山，别在这挡碍。”

52.喜洋洋广告传媒公司日

喜洋洋对着吉祥发牢骚：“这回我成多余的了，我爸和侯晶霸占了我的房子，我爷爷家也变成两人世界了……”

吉祥恬然一笑：“无家可归，那你就搬我这儿呗。”

喜洋洋：“想得美。我还回爷爷那儿住。”

吉祥：“有花园越层楼不去，上闹市挤那三居室，你脑袋没进水吧?”

53.龙凤村口日

百年大榆树枝繁叶茂，绿荫蔽地。贾美丽和吉福贵站在树下，抻长脖子朝远处张望。

农用车驶来，停到他们面前，赵村长下车：“福贵哥，美丽嫂子，我又不是贵宾光临，还夹道远迎?”

贾美丽暗中拧了一下吉福贵的大腿根。

吉福贵疼得直咧嘴，上前吞吞吐吐地问：“喜叔没让你捎个啥话?”

赵村长心里明白装糊涂：“没啥话。”

贾美丽按捺不住：“我婆婆跟他夕阳红就白红了?”

赵村长：“你俩还想要彩礼，当成嫁闺女?”

贾美丽：“不管嫁啥总是嫁吧，多少也得有所表示呀?”

赵村长：“喜叔早料到你们有这一说。”从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三万元，当面点清。”

贾美丽抢似地抓过红包，迫不及待地撕开，掏出钱，往手指上吐口吐沫查起数。

吉福贵也喜形于色，嘴里却咕哝着：“这叫啥钱……”

赵村长：“喜叔的一点心意。这事我姑可不知道，记着别说漏了。”

贾美丽：“他们不举行啥仪式?”

赵村长：“还在磨合期，好事多磨。钱沒少，我可走啦。”上车，一踩油门驶离。

54.喜百草家夜

喜百草坐在激光打印机前打印着书稿，电脑桌上堆起高高的一摞。

吉奶奶站在他身后，给他按摩着肩膀，极为崇拜地说着：“你咋写出来的，还拍了这么多植物照片，累坏了吧?”

喜百草：“植物药志成书有你一半的功劳，我今晚就去长春跑出版的事。”反手搭住吉奶奶的手。

吉奶奶一颤，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

喜洋洋打开房门，看见这温馨的一幕，眼里有些潮湿。

吉奶奶窘慌地抽出手：“洋洋回来了，没吃饭吧?我做去。”

喜洋洋：“奶奶不用，电视台加班有盒饭。爷爷，打印好了，我送你去火车站。”

喜百草站起身：“都好了，咱走，赶早不赶晚。”

吉奶奶把书稿装进旅行箱：“你就急性子，出门在外人慌马乱，可得注意安全。”

喜洋洋提起旅行箱，走出房门。

喜百草走到门口，回身突如其来地抱住吉奶奶：“刚来头一天就把你自己扔在家里，我真有点舍不得……”

吉奶奶未曾料及喜百草有此一举，激动得浑身剧烈颤抖着，居然昏厥过去。喜百草忙乱地掐着吉奶奶人中。

吉奶奶很快苏醒过来，嗔怪：“你吓死我了，洋洋还在跟前……”

屋门外的喜洋洋深深被两位老人的挚爱所打动，叉开手指，象征性地捂着眼睛：“爱情谢绝参观，我不看。”

55.龙凤村吉家夜

吉福贵和贾美丽双双趴在被窝里，盯着面前放的三摞百元大钞，兴奋得睡不着。

贾美丽用手舔一下吐沫，再次点数，难以置信：“整整三万元!我不是做梦吧?”使劲拧了拧吉福贵腮帮子问，“疼不疼?”

吉福贵大叫一声：“疼死我了!你咋不拧自己!”

贾美丽：“不是做梦!你打工学会开车，一直想开自己的车，这回梦想可以成真了!”

吉福贵：“花这钱，我心里不得劲儿。”

贾美丽：“不得劲儿啥，你妈这会儿心里保证乐开了花。往后咱也当有车一族，挣大钱!盖三层楼，全村最高楼!”忘形地撅起嘴，闭着眼睛向吉福贵搂了过去。

吉福贵蓄意报复，伸手拧住她的腮帮子。

56.喜百草家日

阳台上挂满了洗净的衣服和被套床单。吉奶奶用盆接着洗衣机流出的水，投着抹布，擦着家具和地板。

喜无忧和侯晶开门进来。

吉奶奶踩着塑料凳，神色肃穆地擦着客厅上挂的遗像，闻声回头：“无忧来了。”

喜无忧四下看看：“供桌怎么撤了?”

吉奶奶：“老人没了心里记着就行，住家摆那些东西多丧气。”

喜无忧：“是怕冲了你们新婚的喜气吧?”

吉奶奶：“我跟你爸没结婚。”下了凳子。

喜无忧在沙发上坐下，跷起二郎腿：“你又电视征婚，又跟我爸私奔，不就是对这份家产眼红吗，干吗不结?”

吉奶奶拿过香烟和烟灰缸，放到茶几上：“那都是迫不得已，我穷人就有个穷志气，不想沾谁一分一厘。”

喜无忧叼起一根烟点着火：“口说无凭，你敢签份协议吗?不管将来你和我爸是啥关系，都放弃对家产的要求。”

吉奶奶：“立了字据，你就能放心让我在这家里当保姆?”

喜无忧：“想当什么都行。”

侯晶补充着：“当相好的，老蜜，当双料保姆随你便，就是不能当主妇。”

吉奶奶又羞又恼：“这谁呀，昨不说人话，有娘养没娘教。”

侯晶：“你骂人?老农民!”

吉奶奶：“老农民不会骂人，就知道骂牲口。”

侯晶噎住。

喜无忧批评她：“你找骂，要学会尊敬老人。我举双手拥护阿姨当后妈，陪伴我老爸，我是大孝子。”按灭香烟，走进书房找纸笔。

57.车市日

一条条大标语从楼上披挂下来，五颜六色一大片。

院子里，各式各样的车辆摆放有序，推销员使出浑身解数在作展示介绍。男男女女进进出出。

吉福贵随着人流走到拐角处，看见前面一个瘦高男子一甩挎包，掉出一个报纸包。

众人熟视无睹，不加理睬。

喜福贵停下脚步，轻轻踢了报纸包一下。

紧跟在他身后的矮胖男子立即抢上前，哈腰撕开报纸，低叫一声：“钱!”

这当口，甩包的瘦高男子回身寻找。

矮胖男子迅速把钱塞进自己的手拎兜，而后把兜交到吉福贵的手上：“别吱声，一会儿咱俩平分。”

吉福贵紧张得浑身哆嗦，张口结舌发不出声。

瘦高男子焦灼万状地走过来问：“大哥，看没看见一个报纸包，我十万元全丢了……”

矮胖男子扬起脸答：“你也没雇我给看着。”

瘦高男子：“那你刚才哈腰捡啥啦?”

矮胖男子：“我系鞋带了，不信你搜。”

瘦高男子对矮胖男子装模作样地搜了搜身，一无所获，转向吉福贵：“你俩一起的，钱指定藏在你身上。”说着熟练地解开吉福贵裤带，摸出裤衩里藏的钱，揣进自己口袋。

吉福贵伸手来夺：“那是我的钱!”

瘦高男子迎面给了吉福贵一拳，转身消失在人群里。吉福贵不顾疼痛，捂着眼睛欲追。

矮胖男子拦住他：“你包里有十万，追啥!”用力拽着他朝没人的方向走。

吉福贵一路踉跄，挣扎着：“那是我买车的三万元!”

矮胖男子：“哪多哪少，傻呀!赶快找地方藏好手拎兜，我替你望风去!”抬腿跑开。

吉福贵迷迷瞪瞪地四处寻找能藏兜的背静处。

巡逻保安过来，无声地指着他。

吉福贵吓得举起拎兜，结结巴巴地坦白：“我、我没偷，捡的。”

保安过来：“捡的啥?”

吉福贵：“十……十万元钱。”

保安：“拾金不昧活雷锋，我还以为你要随地大小便。”

58.喜百草家日

茶几上放着打开的手拎兜，里面装着十捆酷似红色百元大钞的冥币。

吉奶奶抽出一张冥币，冲着亮观察：“地府银行，这不是给死人烧的纸钱吗?”

吉福贵软瘫在沙发上面，呼天抢地：“十捆全是冥币，外面包的还是假人民币，我咋就鬼迷心窍了?”

吉奶奶：“我总说不义之财不可要，一要你就上圈套。”

吉福贵：“那还是喜叔给的三万元钱……”

吉奶奶禁不住泪如雨下：“我昨养了你这么一个儿子，啥钱都好花?真要卖你妈呀?”

吉福贵：“妈，事到如今我连自己都想卖了，空手回去贾美丽还不要了我的命……”

吉奶奶：“我给吉祥打了电话，他说他想办法。”

吉福贵不以为然：“这几个小钱还用找吉祥，你手指缝漏点就有了。”

吉奶奶：“有啥，真当是你妈改嫁了?”

吉福贵：“搭伙也能当家管钱呐。”

吉奶奶回自己卧室找出一张协议书，给吉福贵：“你看看，我跟喜无忧立的字据。”

吉福贵接过掠了一眼，蹦起高：“啥呀，你不要一分钱，白给他们当老奴隶!”

这时门铃响，吉奶奶走过去开门。

吉祥和喜洋洋进来，两人同声叫着：“奶奶!”

吉奶奶答应着，给拿拖鞋。

喜洋洋換上拖鞋，奔到吉福贵身边：“叔，吉祥和我说了你在车市的被骗经过，我要做成节目，请您现身说法。”

吉福贵一口回绝：“别的我都能答应你，这丢人现眼的事就别上电视了。”

吉祥也阻止喜洋洋：“我爸曝光，咱脸上也无光。”

喜洋洋：“这事非常有新闻价值和警示作用。”

吉祥：“工作狂。快办正事。”

喜洋洋从坤包里拿出三万元钱：

“这是我和吉祥一起攒的钱，打算结婚用，叔先拿去买车吧。”

吉福贵伸出手，又不好意思接钱：

“咋能花你们的钱……”

喜洋洋习惯地说着：“有事准帮忙，找我喜洋洋。叔，咱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

吉福贵接过钱：“那你们没钱就没法结婚了，我和你阿姨还盼着抱孙子。”

喜洋洋：“有钱没钱也能让叔跟阿姨抱匕孙子，不过有个交换条件……”

吉福贵：“拍电视吧?把我脸马赛克就成。”

喜洋洋：“叔都会术语了。”揽住吉奶奶的肩膀，“我想让叔帮我劝劝奶奶，跟我爷爷一起生活。”

吉福贵一听这话来气了：“这得找你爸去，他跟老太太签了一个不平等条约!”

吉奶奶慌忙截话：“小狗子，不准胡说。”

喜洋洋茫然不解：“叔，到底咋回事?”

吉福贵把协议书拍到茶几上：“不管将来我妈和你爷爷啥关系，家产分文不给……”

喜洋洋大为意外：“奶奶，是我爸强迫签的?”

吉奶奶：“我自愿的，可不能告诉你爷爷，别闹得你们家庭不和。”

喜洋洋深受震动。

吉祥大是伤感：“奶，咱不给他家当保姆，跟我爸回龙凤村。”

喜洋洋劝慰：“我爷爷从心里爱着奶奶。”

吉祥：“没有平等就没有爱，你不也认为他们差距太大吗。”

喜洋洋：“是我年轻不懂岁月积淀下来的感情，这些天吃住在一起，我才发觉他们爱得最深最真。”

吉福贵：“啥真不真，反正你爷爷也上省里出书去了，我把老太太接家去住一段，等你爸有个明白活再回来。”

吉奶奶左右为难，不好说话。

59.小区院内傍晚

吉福贵驾驶着新买的解放车停到楼下。

吉祥和喜洋洋一边一个，送吉奶奶上车。

吉奶奶坐进驾驶室，叫吉祥：“把那个拎兜给我。”

吉祥：“奶奶要冥币干吗，多晦气，我扔了去。”拿着手拎兜要去垃圾箱。

吉奶奶伸手扯过拎兜：“别扔，等我闭眼那天，你们省得花钱买了。”

吉祥不禁鼻酸眼涩，背过脸。

吉福贵奇怪地问吉奶奶：“妈，你咋啥东西也没有?”

吉奶奶抻了抻衣襟：“来的时候，我就穿了这身衣裳。”转身对喜洋洋嘱咐，“告诉你爷爷，按时吃饭，别忘锻炼，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喜洋洋眼泪汪汪地拉住吉奶奶的手：“奶奶，非走不可吗?”

吉奶奶：“我留在这儿，说是保姆没人信。说是老伴，让你爷爷枉担个虚名，还被社会耻笑，找农村老太婆没档次。”

喜洋洋：“奶奶，你总是替别人着想，就不为自己想想。”

吉奶奶：“我多想着别人，别人也就想着我了。告诉你爷爷，他给的三万元钱我早晚一定还上。”叫过吉祥，“好好对洋洋，人家敬你一尺，你要敬人家一丈。”

吉祥无语地挥手，吉福贵开车。

60.龙凤村吉家夜

解放车靠街边停了，吉福贵拿起拎兜下车，叮嘱吉奶奶：“媽，进屋我说啥你就溜缝，千万别穿帮了。”

吉奶奶：“破豆包早晚不得露馅儿。”推开大铁门上的小门。

母子二人走进院子，大狼狗叫了几声，就不再叫了。隔着窗玻璃，看得见贾美丽和赵村长、屈死鬼等人在东屋闲聊。

吉福贵拉开房门，让吉奶奶进屋。

61.屋内夜

屈死鬼先吱声了：“新媳妇回娘家了?”

吉奶奶咧下嘴，没搭腔。

赵村长站起：“姑，是不是晕车难受?快上炕躺会儿。”

吉奶奶：“没事，坐你们的。”

赵村长：“我跟屈死鬼就是来看看福贵哥新买的车。”

贾美丽满面堆笑：“妈，想吃啥?我去做。”

吉奶奶：“吉祥和喜洋洋给带吃的了。”说完坐到炕上。

屈死鬼：“大娘是贵客，不能慢待。”

吉福贵发怯地声明：“我妈不是串门，回来不走了。”

贾美丽：“咋整的，叫人家炒鱿鱼了?”

吉福贵：“是我把妈接回来的。你看，吉祥、喜洋洋他们正处着，咱妈哪好再跟喜叔那啥，有点像换亲……”

贾美丽眉梢一挑：“有祖孙换亲的吗?你智障啊!”

吉福贵举起手中拎兜，露出十捆红色冥币：“急啥眼，咱妈不白回来，喜叔补偿了十万元(块)!”

贾美丽立时换成笑脸，扑过来：“快给我。”

吉福贵把拎包放进地柜里：“喜叔说了，这是给妈的养老钱，严禁儿媳贪污挪占。”

贾美丽：“瞧他这话说的，谁不知道我是龙凤村第一孝敬媳妇，我是怕婆婆保管不善，弄丢了。”

吉福责：“妈，你找把锁头把柜锁上，过两天再叫吉祥给安个监视器。”

吉奶奶一声不吭，听之任之。

赵村长：“要我说，还是把钱存银行保险。”

贾美丽箭步上前，欲掀柜盖儿：“听村长的，明天我去存款!”

吉福贵一屁股坐到地柜上：“不存，喜叔叫我妈敞开花，花光了再给。”

屈死鬼无比艳羡：“假美丽你可真美丽了，这不赶上家里开银行了，我咋就没有这样的老婆婆呐。”

62.喜百草家夜

喜百草怒不可遏，指着喜无忧的鼻子训斥：“你还到处办学讲课，为人师表，吃人饭不办人事!知道是谁任劳任怨昼夜不离地伺候你妈?尽心尽力照顾我?是你逼走的那个人!”

喜无忧厚颜强辩：“她也没白干，拿工钱了。”

喜百草：“感情是金钱买不来的!”

喜无忧：“没钱也就没感隋了。”

喜百草：“那是你。前年我进长白山考察碰到野猪受了伤，住院半年，没钱给你赵阿姨开工资，她照样医院家里两边跑。你妈便秘，全都是人家用手一点点给抠出来……”

喜无忧：“她那是放长线，钓大鱼，你现在一次不就给了她三万!”

喜百草：“不应该给吗?你妈瘫在床上四年多没长一点褥疮，医生都说是奇迹!”

喜无忧：“大名鼎鼎的药学家要娶半文盲的乡下老太婆才是奇迹。”

喜百草：“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天老爷白给你披了一张人皮!”

喜无忧：“你重色轻儿子，为老不尊!”

喜百草见喜无忧顶撞自己，气得没法，张着嘴说不出话。

喜洋洋在旁开口：“爸，吉奶奶的事迹都能感动中国，为什么就不能感动你我?”

喜无忧：“我是规劝你爷爷爱惜羽毛，不要因为跟保姆不清不楚自毁名声。”

喜洋洋：“你不是天天鼓吹自由、爱情，尊重人权、平等吗?怎么言行不一，干涉我爷爷的私生活?”

喜无忧：“洋洋，咱可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父女组合，不能叛变!”

喜洋洋：“我跟你组不成统一战线。当初我认为爷爷找吉奶奶不合适，为此我做了不少错事、傻事，千方百计给吉奶奶征婚，破坏爷爷的求爱。现在我才明白，为人善良品德高尚比什么都重要。我支持爷爷把吉奶奶追回来!”

侯晶阴阳怪气地插嘴：“那老太太脾气贼暴，死要面子，不会再踏进咱家门槛。”

喜百草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那我就去龙凤村，倒插门!”

喜无忧惊呆。

侯晶讥讽：“哇噻!这损招老爷子都能想出来?”

喜百草：“我第二次上山下乡，你们也不用再煞费苦心，拿死人压活人了。”

63.龙凤村吉家夜

暗淡的星光映在窗上，屋内黑灯瞎火，响着吉福贵沉睡的鼾声。

贾美丽悄悄起身下炕，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找了一把菜刀，又操起一柄斧头，推开东屋门，挪到地柜跟前，用菜刀撬起了铞。

吉奶奶躺在炕头，半睡半醒，听有动静，探头看看，发现是贾美丽，没出声。贾美丽心虚地瞄一眼炕上。吉奶奶急忙缩回被窝装睡，响亮地打鼾。贾美丽放下心来，又使菜刀撬，怎么也撬不开，发急地举起斧头，砸到锁头上。锁

头震动地柜，发出巨大的声响。

吉福贵惊醒，在西屋喝问：“谁?”吉福贵光脚下地，奔向东屋，隔着二道门看清是贾美丽，立马停止前进，一步一步地倒退，躺回炕上，用被蒙上头。

贾美丽索性抡开斧头乱砸锁头，一鼓作气地把锁鼻砸豁，打开柜门，拿出拎兜，准备回西屋。

吉奶奶只得开口劝告：“美丽，那东西你别拿走。”

贾美丽把拎兜藏到身后：“我啥也没拿，你少血口喷人!”

吉奶奶坐起身，拉亮电灯：“你还是看看拎兜里装的啥钱，省得后晦。”

贾美丽被灯光晃得眯起眼睛：“啥钱，还能是美元英镑。”等适应后睁眼一看，惊叫一声背过气去。斧子脱手而落，又砸到她的脚背上。

吉奶奶赶紧下地，朝西屋喊：“福贵，快出人命了，你还装睡!”

吉福贵跑了过来。

64.喜百草家日

喜洋洋打开房门，赵村长走了进来，熟络而风趣地说着：“全家会议，研究啥国计民生重大问题，非要请我列席不可?”

喜百草把赵村长让到沙发上坐下：“你是村长，必须到场。”

赵村长：“我就管龙凤村，也管不到城里。”

喜洋洋给赵村长倒茶：“我爷爷想到你们村插队落户。”

喜百草：“你不批准，我就当不成老知青。”

赵村长无法相信：“喜叔真要城市反哺农村，找我姑去?”

喜无忧在旁边讥笑：“天堂有路他就不走，地狱无门他偏要进。”

喜百草驳斥：“城市不是天堂，农村更不是地狱。爱心在哪，哪就是天堂；贪心在哪，哪就是地狱。”转向赵村长，“我不白当上门女婿，天龙药业集团委托我建一个五味子药材基地，我看龙凤村土质气候都适宜。”

赵村长无比感激，双手握紧喜百草的手：“喜叔，这可真是喜从天降，现在中央号召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提倡土地流转，发展现代化大生产，我正发愁没门路，没技术，没资金，这一下子全有了。”

喜洋洋：“还有，这次拍电视征婚，我发现城市乡村都存在养老问题，因此我跟爷爷想在龙凤村办个养老院。”

赵村长腾出一只手，拉住喜洋洋的手：“这可是喜上加喜!”

65.龙风村吉家日

贾美丽脚上包着绷带，手背上扎着输液针，坐在西屋炕上骂：“跑出去找姓喜的野够了，拿纸钱回来祸害谁呀?”

吉奶奶在东屋昕不下去了，走過来：“你别昧着良心埋汰人，我守寡半辈子，没让别人说半个‘不字。”

贾美丽：“那是外人不知道你这老寡妇妈心理变态，离不开独儿子，要不干吗城里高知老头不嫁回乡下?就是想吓死我，给你腾地方!”

吉奶奶：“你红口白牙扒瞎，传出去真不真，假不假，叫我和小狗子咋做人!”

贾美丽：“你想撇清白，就出去别回来。”她挥舞着胳膊，手上的输液管牵动吊瓶，晃个不停。

吉奶奶：“老而不死讨人嫌，我这就走，不用你撵。”临转身忍不住好心地提醒，“别张牙舞爪地，放下，回血

了。”

贾美丽收回手，若有所动。

66.喜百草家日

喜洋洋成竹在胸地对赵村长提议：“我希望养老院跟龙凤村合办，首先可以免费接受村里的孤寡老人。”

赵村长欣然同意：“这太好了，咱村一人才两亩地，没劳保，就怕老了干不动没法活。”

喜百草接了一句：“有儿有女的还好办。?

赵村长苦笑：“叔，养儿防老那套现在不好使，农村青壮年不呆傻瞎瘸的都进城打工了，就剩下空巢老人。有的儿女不孝，不给钱，不养老，我一年到头总调解这破事。”

喜洋洋眼珠转转：“那这么办好不好，遭到虐待遗弃的老人如果愿意咱就接进养老院，把他们名下的土地流转到五味子基地，拿产值当养老费。”

赵村长不禁大喜过望，盛赞喜洋洋：“你这脑袋咋长的，全是智慧。”

喜洋洋得意非凡地转个圈：“以为我光长肉了，没两下子怎么敢成天说‘有事谁帮忙，找我喜洋洋。”

喜无忧在旁冒句冷腔：“看把你狂的，养老院说力就办了，哪来的钱?”

喜百草应声而答：“我有存款。还有这套房子，至少也能卖五十万。”

喜无忧如闻晴天霹雳，瞪圆双眼：“你敢卖，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喜百草淡淡一笑：“断了就断了，也好。”

喜无忧：“钱和房子你想不给我?办不到!”

喜百草：“我养你小，还养你老啊?我给过你房子。”

喜无忧：“那间小屋早叫洋洋她妈离婚要去了。”

喜洋洋：“你不是住我那儿嘛。跟爷爷伸手要房子，也不想想你为我留下了什么?只索取，不付出，怎么为人子?为人父?”

喜无忧：“我就这么为了，想帮你爷爷，就把你房子更名给我。”

喜洋洋：“爸，我按揭当房奴，让你白住还不满足?”

侯晶一听火了，对喜无忧拳打脚踢：“原来房子不是你的，敢玩儿我!”

喜无忧招架不住，夺门而逃。

67.丁字街口日

吉奶奶背着双肩包，站在街边等车。

老牛头坐在石桥栏杆上抽着烟：“大妹子，电视征婚你算征着了，喜百草当知青的时候人就好。”

吉奶奶一脸苦相：“老牛大哥，我配不上他，吹啦。我去女儿家串门。”

小客车驶来，鸣笛停靠。

吉奶奶上了车，车门关上。

赵村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来，高声喊着：“快停下!”司机以为他要乘车，刹车打开车门。

赵村长冲上车，扯住吉奶奶就朝车下拽：“你走了，咱村的药材基地、养老院就全飞了!”

吉奶奶大惑莫解：“你云天雾地扯啥哪?”

赵村长：“姑，你不留下扯不明白!”

吉奶奶：“我都买好票了。”

赵村长：“票钱还叫钱，快下车吧，满地是钱就等着咱们去捡!”架着吉奶奶下车。

吉奶奶自嘲：“等我去捡的是纸钱。”

赵村长满脸郑重神色：“姑，不许再提这茬，你如今可是重中之重，宝中之宝。”

吉奶奶：“越说越悬乎，我都成了无家可归的废物，你不让投奔女儿，叫我住哪?”

赵村长：“住村部。从现在开始，姑就是龙凤村的亲善大使和形象代言人，专门负责招商引资。”

吉奶奶：“别拿你傻姑姑穷开心了。”

赵村长：“这回咱是富开心，等着瞧，贾美丽她得一路磕头请你回去。”

68.喜洋洋广告传媒公司日

吉祥正在设计一幅广告画，听见门响抬起头。

喜洋洋愁眉苦脸地走进来，把手里坤包一丢：“咱奶的电视征婚停拍，收视率直线下降，我的二级职称算没指望了。”

吉祥同样情绪低落，应付一句：“那就再找新人救场呗。”

喜洋洋：“奶奶天生上镜头，还有你妈你爸本色出演贼有戏，可遇不可求。”

吉祥：“你拿我家做节目，都把奶奶害得流落街头了……”

喜洋洋：“怎么会哪，叔不是把她接回家了吗?”

吉祥：“我爸用那十捆冥币当真钱唬我妈，没唬住，我妈和我奶翻了脸。”

69.龙凤村部日

三张办公桌两纵一横地摆放着，墙

上挂着一些村干部责任分工表，一铺顺山炕上有套简易行李。

吉奶奶闲不住，扫地擦灰忙个不停。

赵村长用方盘端着饭菜进来放到桌子上，拿过吉奶奶手里抹布：“这活哪能让你干，快洗手吃饭。我严令屈死鬼，一日三餐不许重样。”

吉奶奶：“我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快成肥猪了。”端起一盆脏水，要出门去倒。

赵村长抢过塑料盆：“姑，我倒!”

吉奶奶感叹不已：“你是我远房娘家侄儿反倒得济了，亲儿子扔下他妈不管不问。”

70.喜洋洋廣告传媒公司日

吉祥坐回电脑前，烦闷地敲打键盘。

喜洋洋上前宽慰着：“我叫爷爷快点卖房子，钱一到手，就可以去村里解救奶奶。”

吉祥苦着脸：“主要是我妈和奶奶不和，我想从中斡旋，平息争端。”

喜洋洋：“婆媳是天敌，先得教育好你妈。”来回走了几步，兴奋异常地叫着，“我有克敌制胜的高招了，这事必须我喜洋洋亲自出马!”

吉祥：“我妈能说会道，没理也能辩三分，你跟她压根儿就不是一个级别。”

喜洋洋：“对极，她轻量级，我重量级。上次叔进城被骗，不是说他们着急抱孙子吗?我就对准要害出手一击，叫阿姨和奶奶冰释前嫌，握手言和。”

71.龙凤村丁字街口日

解放车停到小卖店前，屈死鬼迎了出来。

吉福贵从车厢里拎下几箱啤酒饮料和小食品，放到门口，然后从驾驶室里拿出一条鱼交给屈死鬼：“帮忙把鱼做了，送给我妈。”

屈死鬼接过鱼：“这可是佟佳江特产，细鳞鱼，稀罕物哇。”

吉福贵：“就是，贼贵别告诉贾美丽。我上二道沟门拉货去。”准备上车。

屈死鬼：“吉祥带着对象回来了，你不先到家瞅瞅。”

吉福贵听罢不知所措：“这可坏菜了!吉祥要是知道他奶奶不在家住，那不得跟我们打翻天。”

屈死鬼：“贾美丽做得太绝户。”意识到不妥，打一下自己嘴巴，“不会说话!喜洋洋肚子大了，不用办婚事，你白捡一个爷爷当。”又打下嘴巴，“这破嘴。”

72.吉家日

喜洋洋莫名其妙地挺着一个大肚子，穿着孕妇服，坐在炕沿上夸张地喘气。

贾美丽满脸狐疑，端详着她问：“春天来拍电视还没显怀，才几个月就大成这样了?”

喜洋洋一时找不出词来回答，窘迫地向吉祥使眼色求援，吉祥幸灾乐祸地袖手旁观，喜洋洋威吓地扬起眉毛。

吉祥不敢再闹，机智地代为掩盖：

“那是洋洋人胖，你看不出来。”

喜洋洋娇嗔地瞪他一眼。

贾美丽：“那也太快了，比气吹得还快。”

喜洋洋搂紧肚子，触动灵感：“我是为了上镜好看，一直勒着腹带。现在放开，嘭地就像气球鼓起来。”说完自我解嘲地一笑。

贾美丽不免担忧：“那不把胎儿勒走形了?优生优育，百年大计。”

喜洋洋圆谎：“刚上医院检查过，男胎，一切正常。”

贾美丽喜不自胜，问吉祥：“那你们打算啥时候登记，补办婚礼?”

73.村街上日

解放车停到围墙边，吉福贵从驾驶室下来，磨磨蹭蹭不愿进屋，赵村长拉起他走进院子。

74.吉家日

吉祥瞄了一眼喜洋洋，不好答复贾美丽的问话。

喜洋洋抱着肚子，笑眯眯地说着：“我和吉祥新事新办，先生产，后安家。”环视周围，“奶奶不在?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请奶奶进城伺候月子。”

贾美丽搪塞：“她出去串门了。”

赵村长跨进门槛：“串门串到村部。喜洋洋，这可是头号新闻，能上你栏目。”

喜洋洋明知故问：“赵村长，我奶上村部干吗，打官司告状?”

赵村长：“告状就去乡派出所了。我姑菩萨心肠，宁肯自己受委屈，也不告他们遗弃!”

吉祥强忍怒火：“妈，爸，你们真把我奶赶出去了?”

吉福贵含糊其词：“和谐，和谐。”

贾美丽：“和啥谐?你奶拿纸钱要我，还想叫我养活!”

吉祥：“那是我爸被骗子调包了。”

贾美丽拧住吉福贵腮帮子，对吉祥说：“跟你爸合伙骗我，看我咋修理你!”

吉福贵疼得大叫：“松手，也不怕洋洋笑话。”

贾美丽用力拧着：“我的地盘我做主，我啥都不怕。”

喜洋洋站起身，摇摇摆摆朝外走。

吉祥跟在旁边搀扶：“小心点儿，你这要上哪去?”

喜洋洋：“我回城做人工流产。”

贾美丽大吃一惊：“干吗要人流?”

喜洋洋语重声沉：“我害怕这个孩子身上有你的遗传基因，自私刁蛮，不敬老，不爱幼，打街骂邻，欺负家人，我不能留下这个祸根!”

贾美丽放开吉福贵，说起小话：

“老吉家三代单传，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吉祥的面上别打胎。”

喜洋洋冷声冷腔：“谁的面子我也不看。”

贾美丽见势不妙，两腿一软跪下：“求你了，给老吉家留后，我给你磕响头。”把头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明显带着表演性质。

赵村长借机教训：“磕头哀告有屁用，平常孝敬点老人比啥都强。”

吉祥不忍心看着母亲被捉弄，叫了声：“洋洋!”

喜洋洋截断他的话：“你不同意人流，咱们就分手，有这样的公婆太丢丑。”

贾美丽更加心惊，变貌变色：“你不想跟吉祥处啦?”

喜洋洋：“上梁不正下梁歪，人不孝顺不值得爱。”

吉福贵连声求告：“吉祥是个孝道孩子，对他奶奶最好。赵村长能证明。”

喜洋洋：“他再好，也怕中间有人胡搅搅。”绕过贾美丽，冷着脸要走。

贾美丽从后面拽住喜洋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吉祥，快跟你爸去把奶奶接回来!”

吉福贵拉着吉祥奔向房门。

喜洋洋仍旧不松口：“今天接回家，明天再赶走，我不听忽悠。”

贾美丽计尽词穷，急得团团转。

吉福贵鼓起勇气怒斥：“这个家就毁在你手上，这回孙子保不住了，自来的儿媳妇也黄了，鸡飞蛋打一场空，你高兴，你美丽啦……”

贾美丽：“我还成千古罪人了!”

吉福贵：“就是!你属螃蟹的横行霸道，我妈为这个家操心费力，贡献多大，你咋就容不下!”

吉祥紧跟一句：“你现在对奶奶不孝，我跟洋洋将来也照样不养你老。”

贾美丽大受刺激，脸上挂不住了：“你们联合打击我，对我核威胁，我不活了，死给你们看!”虚张声势地跑到院子里，找了一根绳子。

喜洋洋恐怕出事，叫着：“吉祥，快拉住阿姨!”

吉祥原地不动。

吉福贵趁势劝喜洋洋：“叔求你别去打胎了，别抛弃吉祥，我们一定改好，敬老爱幼，共建和谐，深化改革。”

赵村长：“你说不行，必须贾美丽做出保证。”

喜洋洋：“村长，别逼出人命。”

赵村长：“把心放肚子里，你阿姨作秀呐。今天不趁热打铁治好她毛病，以后还得犯。”

75.山路上日

贾美丽拿着绳子，大声嚎哭，细听有腔有调地像在唱：“喜洋洋啊，你好坏!你要是不跟我儿子，真的去打胎，

我做了吊死鬼，也不会放过你祖宗十八代……”

野地里有人在放牛，山坡上有人在采菜，全都任凭贾美丽全力演出，没谁上前劝阻。贾美丽无趣地捡块带棱的石片，偷偷划着手中绳子。一伙闲人跟在后面起哄看热闹。

76.吉家日

喜洋洋焦急万分，坐立不安。

吉福贵察言观色地推推吉祥：“死孩子，就嘴硬，跟喜洋洋说点软和话呀。”

吉祥发作：“爱说你去说!我奶奶为了就近照看我，供我读大学，在喜爷爷家干了四年保姆，你们省了多少心、多少钱?可到头来，把她一脚踹开!”

吉福贵：“你妈这回受教育了，指定能改，善待你奶奶。”

喜洋洋有意缓和口气：“要是真改，我跟吉祥的关系还可以考虑。”

吉福贵赶忙跟上：“吉祥你考虑，我们老两口你考验。”

赵村长仍然在说：“关键还是贾美丽的态度。”

喜洋洋坐不住了：“冷血动物!你们不去找人我去!”提着大肚子跑出门。

77.山窝里日

一棵歪脖树上搭着上吊绳子，贾美丽站在陡坡上，把脖子伸进绳套，在等待什么。

跟来的男女老少在坡下止步不前，嘻嘻哈哈地围观打闹。

屈死鬼背着冰糕箱子叫卖：“谁吃冰糕，一边凉快，一边看贾美丽秀上吊。”

一个小学生掏钱买冰糕，发问：“她昨还不吊啊?”

屈死鬼笑着呵斥：“这孩子，咋不救她盼她死啊?”

小学生：“她把吉奶奶撵出家门，不是好人，我才不救呢。”把冰糕含进嘴里。

贾美丽看着眼前情景，听着众人议论，不觉悲上心头，眼泪流了出来。

78.山路上日

喜洋洋拼命跑着，大肚子一颤一颤地往下掉。

吉福贵在后面连声叫着：“洋洋，慢点跑，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吉祥在喜洋洋前头跑着，回头提醒：“你把肚子往上提提，都掉哪去了。”

喜洋洋气喘汗流：“我不装了，带着大肚子跑不动。”说着动手掀起孕妇装前襟，要把塑料泡沫做的道具肚子解下来。

吉祥按住她的手：“这戏演开头了，你就得坚持到底才能胜利。”

喜洋洋只得抓住大肚子，费力抬高腿，往山上跑。

赵村长看在眼里，恍然大悟，暗自好笑。

79.山坡上日

吉奶奶(扌汇)着筐，在杂树林里采野菜，发现几棵黄芪，高兴地用铲子挖着。林子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吉奶奶感觉蹊跷，把挖出的黄芪根连叶带茎装进筐里，穿过林子，向下走去。

80.山窝里日

小学生含在嘴里的冰糕在慢慢融化。

贾美丽脖子搁在绳套里，半天见没谁上来解劝，异常悔恨，不知是支撑不住，还是看到吉祥父子和喜洋洋、赵村长几个人跑上来，脚下一滑，身体凌空吊起。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往坡上爬，无奈坡陡距离远，来不及救援。

危急时刻，吉奶奶不顾树枝草刺刮脸扎肉，拼命从杂木林里冲出来。

吊着贾美丽的绳子在做过手脚处一缕一缕地断着。吉奶奶抱住贾美丽的双腿，用尽全身力气，往上举着。

绳子全部断开，贾美丽重重地砸落，因为腿被吉奶奶抱着，大头冲下跌在山坡上。吉奶奶支撑不住，和贾美丽一起重重摔倒，顺坡翻滚而下。(扌汇)筐跟随滚动，野菜和草药四处撒落。吉福贵父子同时扑到跟前，吉祥接住吉奶奶，吉福贵挡住贾美丽。贾美丽头部受了撞击，昏迷不醒。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贾美丽抬到平地上。

吉奶奶由吉福贵搀扶着坐起，滚得有些发晕，定神一看贾美丽面无人色，爬到跟前，摸着她脖子上的勒痕号啕大哭：“美丽，自从你进门，我就把你当成亲闺女，刚才还给你采野菜挖黄芪治糖尿病，你咋就寻起短见……”

喜洋洋惊慌中不失冷静，伏下身，嘴对嘴给贾美丽做起人工呼吸。

吉福贵见喜洋洋大肚子压在地上整个扁了，哭着制止：“你不管天地压坏孩子，别死了一个再搭一个。”

喜洋洋不听，一呼一吸，起起落落，做得更加有力。

吉福贵恼怒地往起拽喜洋洋，不料把宽宽大大的孕妇服拽开了，暴露出硕大的道具肚子。众人无不瞠目结舌，惊异莫名。吉祥急忙夺过孕妇服，连头带脸罩住喜洋洋。

吉福贵缓过神问：“这是演的哪出戏?”

吉祥一时无从答起。

喜洋洋把孕妇服三把两把掀掉，喘息着对吉祥发嗔：“你想捂死我!”

吉奶奶替她解下绑在身上的道具肚子：“大热天干吗穿这么厚的塑料肚兜?”

吉祥发泄着怨气：“都是她想的鬼主意，假装怀孕，教育我妈孝敬你。”

吉福贵和吉奶奶听了哭不得，笑不得。

赵村长在旁自责：“这回教育过度了，我应该负主要责任。”

喜洋洋没听他们说什么，想接着抢救，发觉贾美丽眼皮跳了，有了微弱呼吸，狂喜地叫着：“你们快看，阿姨活了!”

众人闻声同时看去，全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81.吉家日

吊瓶挂在墙上，药液冒着气泡，均匀地滴下。

贾美丽躺在西屋炕上输液。

吉福貴和吉祥心有余悸地站在炕沿跟前，三人相视无话。

吉祥打破沉寂：“妈，以前你跟我爸打架，上吊喝农药抹脖子都是玩假的，这次咋动真的了?”

贾美丽眼里贮满泪水：“我都挂在绳套上了，街坊四邻全站着看热闹，谁也不上前劝一句拦一下，连小孩子都说我不孝敬老人该死。我不真吊，还能腆脸活着……”

吉福贵替她擦着眼泪，自己也止不住落泪，哽咽说着：“多亏我妈挂着你有糖尿病，上后山给你挖药材采野菜，及时赶到抱住你，救了你一命……”

贾美丽坐起身：“昨看不见咱妈?”

吉福贵：“叫你撵走了，她哪还敢回来。”

吉祥不满地指责：“妈呀，你办的这叫啥事，我都没脸再往人前站。”

贾美丽拔下针头，抬腿下了炕：“全怪我糊涂，这就去村部接你奶奶!”

82.村部日

吉奶奶脸上带着擦伤，在院里铺开的一块块塑料布，把采回来的野菜分开种类摊在上面晾晒。喜百草站在玻璃窗前，含情脉脉地凝视她忙碌的身影。

喜洋洋恢复了原来模样，调皮地跳到喜百草面前：“爷爷，看啥呐，这么一往情深?”

喜百草举起手中的几棵黄芪，掩饰着：“这黄芪是名贵中药，咱长白山产的功效最好。”

喜洋洋：“药材好，采药的人更好吧……”

喜百草：“没大没小，跟你爷爷也敢闹。”

赵村长倒水过来，打趣：“喜叔来得这么快，可见我姑的魅力胜过当年。”

喜百草红了脸：“我是想把药材基地和养老院早点建起来。”

赵村长：“工作和爱情都得神七速度，我马上安排食宿。”

喜百草：“上次来我已经侦察过了，乡里并校，你们村小学的二层楼空置没用，正好把它改建成养老院和基地筹建处，我就在那儿起伙，在那儿住。”

赵村长欣然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喜洋洋有意大声地说给吉奶奶听：“那么大地方，就我爷爷一个光杆司

令，未免冷清。”

吉奶奶隔着窗户搭话：“我去给喜大哥做饭，洗涮，我应当接着当好保姆。”

赵村长：“姑，当啥保姆，从今而后你就是村里委派的后勤部长，照顾喜叔饮食起居，月工资八百。”

喜洋洋：“当啥后勤部长，吉奶奶护理我奶四年，照顾老年人和病人的经验非常丰富，养老院长非她莫属。”

喜百草：“对，腊梅是最佳人选。”

吉奶奶：“不管当啥，我都不要工资，我还欠喜大哥三万元钱。”

喜百草情浓意切地看着吉奶奶：“我怎么可能要你打工抵债，我要的是爱。”

吉奶奶含羞地避开喜百草火辣辣的视线：“大哥，少年夫妻老做伴，当着孩子的面说那个字咋能抹得开。”

喜洋洋高兴万分地抱住吉奶奶跳着：“你答应我爷爷的求爱太委婉了，奶奶超可爱!”

赵村长顺水推舟地说着：“今天我姑就走马上任，公私兼顾，大展宏图!”

贾美丽这当儿进了屋，大声反对：“我不同意!”

喜百草和赵村长不约而同地问：“为什么?”

后进屋的吉福贵和贾美丽同声答：“我们要接妈回家。”

吉奶奶：“你们有这份孝心我就知足了，我得舍了小家为大家。”

喜百草：“我俩明天就去乡里登记，无忧逼你妈签的是无效协议。”

贾美丽不免暗喜，放下心来，这功夫才注意到喜洋洋大肚子没了，惊惑莫解：“洋洋，你肚子哪去了?”

喜洋洋拍了拍腹部，做个怪相：“在这里。”

贾美丽伸手摸摸：“原装货?那么大的肚子咋能说没就没了?”

吉奶奶把塑料泡沫做的道具肚子从卷柜里拿出来：“假肚子在这呐。”

喜洋洋：“这是电视台的道具，我没怀孕，阿姨别生气。”

赵村长：“喜洋洋不怕变丑装孕妇，都是为了提醒你当一个好儿媳。”

贾美丽不禁啼笑皆非，百感交集，自我解嘲：“我原来是猫咬尿泡子空欢喜，上吊出丑白做戏。”

吉祥语带歉意：“洋洋有表演瘾，总是搞怪胡闹没正经。”

喜洋洋不服：“怎么叫没正经，不是我喜洋洋主持电视征婚，咱奶奶就不会梅开二度，焕发第二春；咱爷爷就不能旧梦重温，下乡倒插门!”

吉祥无话可对。

吉福贵连忙说着：“就是，就是。和谐，和谐。”

吉奶奶和喜百草两位老人深情对视，笑逐颜开。

赵村长哈哈笑着，瞟一眼贾美丽。贾美丽不无尴尬地赔笑。

83.原小学校日

一串串彩色气球凌空飘舞。

三道气体门横跨路上，第一道门上挂的横幅写着“龙凤养老院开业典礼”，第二道门挂的横幅写着“龙凤药材基地落成典礼”，最后一道门是龙凤呈祥图案，上面挂的横幅写着“喜百草先生赵腊梅女士结婚典礼”。十几门礼炮接连鸣放，震天动地。几十挂爆竹高高地挑起，炸开一片片红云。

喜百草穿着礼服，戴着胸花和新郎标签，同赵村长站在原来的村小学大门前，一齐拉下两块红绸，露出两块牌子：一块牌子上写着“龙风养老院”，一块牌子上写着“龙凤药材基地”。

几十位记者不停地按动快门在拍摄。

院内操场上，人头攒动，挤满了各路来宾。

改建的二层楼已不再是教室模样，在楼下搭了临时舞台，喜洋洋拿着话筒，神采飞扬地说着：“今天是大泉乡龙凤村的大喜日子，龙风养老院和龙凤药材基地同时落成剪彩!”

电视征婚的老工人刘抗美和假发诗人，以及农民工郎广财都笑帮菏面地坐在老人队伍中。最为活跃的是胡长乐，意气风发地在指挥一个乡村乐队进行演奏。

喜洋洋激情四射地继续说着：“今天也是我爷爷喜百草和我奶奶赵腊梅的大喜日子，一个老知青，二十一世纪再次下乡来插队落户；一个新知己，七十年代初造就有情人终成眷属。”

吉奶奶穿着雪白的婚纱和喜百草携手挽臂走到众人面前。

赵村长带着屈死鬼等村民前呼后拥地撒着玫瑰花瓣，一路喷射彩色纸屑。吉福贵、贾美丽和吉祥分别散发花花绿绿的喜糖。

老牛头坐在马扎上，嘴里嚼着喜糖，脸上笑开了花。

喜洋洋兼做司仪，眉飞色舞地对着镜头道自：“有事谁帮忙，找我喜洋洋。婚礼进行第一项，一拜来宾众老乡。”

吉奶奶和喜百草向乡亲们鞠躬。

喜洋洋接着下令：“婚礼进行第二项，二拜老人和高堂。”

吉祥在旁提醒：“咱爺爷奶奶就是老人，拜什么老人高堂。”

喜洋洋：“奶奶是养老院院长，爷爷是董事长，住进来的老人如同长辈，该不该拜?”

喜百草呵呵笑着答：“该拜，该拜。”

吉奶奶微微笑着说：“礼多人不怪。”

两位新人一起给老人队伍鞠躬。老人们齐刷刷地站起来，有的由工作人员搀扶着，一齐向喜百草和吉奶奶还礼。

刘抗美哽声说着：“喜老弟，还有兄弟媳妇，应该大家给二位行礼。我生在城市，长在城市，做梦都想回归大自然，过上世外桃源的生活，今天是你们帮我圆了梦!”

老牛头两眼湿润，豁牙漏齿地接上：“我有七个儿子三个女儿，谁都不管我，养老院收留了我，你们是道德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有益于人民的人!”

假发诗人一甩假发：“我要赋诗一首。啊，百草腊梅种药忙，养老院里入洞房，物质精神双文明，城乡一体化呀，龙凤村龙凤大呈祥!”

众人热烈鼓掌。

喜洋洋提高嗓音，欢快生动地说出最后一项：“婚礼进行第三项，送全体老人进新房!”

全场爆笑。

84.新房日

工作人员引领着老人入住各自的房间。

满眼是新刷的墙壁，新油漆的门窗，新床新被褥，新的家具新电器，每屋都安着新电视机，老人们看着，摸着，乐得合不拢嘴。

贾美丽和吉福贵，喜洋洋和吉祥，屈死鬼和赵村长，六个人护送喜百草和吉奶奶最后走进一楼的洞房。

房里设施和其他房间一样，只是多了婚纱照和大红双喜字。

镜头最后推向大红双喜字。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