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康
(一)
按我国传统的天干、地支相配,并以“十二生肖”与之对应的纪年方式,从农历(阴历)的正月初一起,便进入了己丑年,也即“牛”年。牛年之“牛”,数千年来,不仅与人类亲和、亲切、亲密,而且具备相当丰富的人文、历史、语境内涵,话题宽泛,值得一“说”。
据《说文》:“牛,大牲也。”又据《现代汉语词典》“牛”条释义:哺乳动物,反刍类,体大,趾端有蹄,头上长有一对角,尾尖有长毛。力气大,供役使,乳、肉可食用,皮、毛、骨均有用处。我国常见的有黄牛、水牛、牦牛等。
据此可见,牛对人的好处可谓大焉。作为农业大国的中国,历经几千年生产力低下的封建社会漫长历程,“力气大,供役使”而又以耕田拉车为己任的牛,自古以来便是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伙伴;说古时候人与牛相依为命,亦无不可。古老的神话故事《牛郎织女》,其男主角牛郎即“放牛娃”,应视为带普遍性的社会分工(男耕女织)的典型角色,亦可见人、牛相互依存的亲密关系。唐代文学家柳宗元曾写有一篇《牛赋》,集中地表达了人对牛的特殊的感情。文中备述牛的好处与功劳,为牛的遭遇鸣不平:它头顶烈日,“日耕百亩”,使田畴垄沟又长又直,让农人遍种禾黍;它自耕自拉,负重驾车;它把生产的一车车粮食送往官仓,自己却吃草度日;它使穷者变富,饥者得饱,而自己却不要半点酬劳。它死后,皮角被人用掉,全身骨肉都不能自保……柳文认为,世间没有别的东西比牛的好处更大了,实可谓“利满天下”。
其实牛的用处,又岂止耕田拉车呢?在古代,它曾被当作坐骑,传说中的“老子骑青牛,出关而逝”即为一例。它还被军队征用,在战争中发挥过特殊的作用。典型的战例是战国时期齐国大将田单大摆“火牛阵”。其时正值七国争雄、逐鹿中原的战乱年代,公元前284年,燕昭王在黄金台上拜乐毅为上将军,意欲复仇灭齐。过了几年,就攻占了齐国七十多座城池,只剩下莒城和即墨还在齐国手中。即墨城的守将田单与全城军民同仇敌忾,致使燕军苦攻三年无法得手。此时恰逢燕昭王去世,燕惠王即位,田单采用离间计,使燕惠王罢免了乐毅;后来又派人前往燕军大营诈降,以麻痹敌方。与此同时,田单将全城的公牛集中在一起,约有一千多头,他命人将这些牛乔装打扮起来:在每头牛的身上画上五彩的龙鳞,牛背上披上大红的被面,每只牛角上都绑上了一把锋利的尖刀,牛尾巴上捆扎着浸透了油的芦苇和麻布;又挑出五千名精壮的军士组成敢死队,每人手执锋刀利斧,跟在牛队的后面。趁夜半三更时,田单一声令下:“点火”!一千多头牛的尾巴瞬时都被点着了。火烧牛尾,牛受惊发了“蛮劲”,嚎叫着发疯般冲向燕军大营,五千名敢死队员也摇旗呐喊、敲锣打鼓跟着“火牛”杀入敌营。燕军面对突如其来又打扮得狰狞恐怖的带火“怪兽”,阵脚大乱,被牛抵死的,被牛踩死的,被齐军杀死的不计其数,结果全军溃败。田单乘胜追击,风卷残云般地将丢失的七十多座城池统统收了回来。这便是历史上转败为胜的著名战例“火牛阵”。
看来牛不仅是耕田拉车的“力神”,还是克敌制胜的“战神”。正因为如此,对牛的呵护与尊崇由来已久,形式多多,除了画春牛图、贴“牛画”门神、春耕之前祭牛等民间习俗之外,某些朝代还颁布法律,规定私宰耕牛即为违法,是要判刑、坐牢的;对病弱的老牛也不能宰杀,即使它们“退役”之后也要悉心喂养,直至老死,而后焚香祭奠,葬于山林。
记得我尚年幼时,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川南家乡一带农历正月间盛行“耍灯”(即“舞灯”):狮灯、龙灯和牛灯。狮乃兽中之王,以其勇猛威武受到民间崇拜自不待言;龙在神话中君临天下,有王者之称,“苍龙日暮还行雨”,迷信的人们苦于旱魃为虐,对龙顶礼膜拜亦为情理中事。而牛却超越诸种动物而位列民间图腾崇拜的“三灯”之一,自是有它的原因在。我揣度,一是牛的秉性憨厚、淳朴、勤劳,这与千百年来劳动人民的优秀品质颇为吻合;二是牛的“韧性”,最能吃苦,最能忍饥耐寒,而又“索取”甚少,只以草为食;三是牛的亲和力,即牛与人的那种亲密无间、相依相存的关系,亦是其他动物难以替代的。所以在这种“牛灯”中,除了表现人、牛共舞,欢腾、嬉戏之外,还表达了人对牛的尊崇与感激之情。舞“牛灯”时以人扮牛,身披灰黑色的“牛衣”,牛头、牛角系上喜庆的大红绸,人们焚香祭拜,献上供奉的果品,以慰老牛一年之辛劳。在欢快的乐曲伴奏声中,舞灯者哼唱的歌词也表现了人、牛和谐的主题。这给幼时的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二)
对于牛这样一类肉可供食用的动物,尊崇与屠戮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总是同时存在的。发现于青海省刚察县的岩画《骑射牦牛图》和发掘于甘肃省嘉峪关的墓画像砖《屠牛图》,都真实地反映了古代的屠牛现象,不过作者把极大的同情心赋予了行将被屠杀的老牛,尤其是那幅《屠牛图》,以红色涂抹牛的眼睛,突出了急切哀痛之状,得点睛传神之妙。据专家考证,这两幅岩画和墓画分别绘制于青铜时代和魏晋时期,足见年代的久远。
距今一千七百年前的魏晋时期,以贵族阶层为代表,不仅养牛、赌牛成风,而且屠牛成习。养牛赌牛成风缘于夸富竞奢。据《世说新语·汰侈》篇载,彭城王家养有一头名贵的“快牛”,极为爱惜。后与太尉王衍赌牛,赌输后太尉欲杀牛,彭城王想用二十头肥牛将它替换下来,未获允准,最后快牛被杀。而这二十头肥牛只是彭城王家所养牛的一部分。杀牛成习则缘于当时社会上流行着一种很时髦的贵族嗜好——食用“炙牛心”,即宴客时若是备有一盘“烤牛心”,会被视为十分名贵的佳肴;甚至,主人将这道名菜先给谁吃,谁就会名噪一时。贵族的这一“雅好”,对于牛,对于爱牛如命的劳动者而言,无疑是一种残忍而又血腥的罪孽。同样在《世说新语·汰侈》篇中记有一则“君夫赌牛”,写富豪王恺有一头名叫“八百里駮”的名牛,主人以宝石装饰其蹄角,足见其宝爱。后王恺拿它做赌注与一个名叫王武子的人打赌比箭术,结果王恺赌输了,只好忍痛杀掉这头“骏物”,奉上烤牛心,让王武子吃完牛心抹抹嘴走了。从这两则故事中可以看出:一,魏晋时期,崇尚奢侈的贵族富豪不惜以重金蓄养“名牛”作为夸富的资本;二,从当时“八百里駮”、“骏物”、“快牛”这些名称来看,似有以牛代马、千里驰驱之习俗;三,当时盛行赌牛,赌输了则一掷千金,杀掉名贵的牛以“烤牛心”犒劳对方,此种奢华之风,与劳动人民以牛为生存资本,相依为命,从而爱牛、惜牛的秉性相比,其间之差距何啻霄壤。从牛的遭际和命运,亦可看出当时的风尚和社情。
唐代诗人刘禹锡曾写有一篇《叹牛》的短文,批评了生活中常见的人们对牛的功利主义、实用主义态度,尤其是牛在壮年能拉车犁田时则“用”之,待它年老体衰、身残力乏时则宰之杀之,作者认为这是很不公道,值得悲叹的;面对即将被卖掉的跛牛,他甚至想脱下身上的衣服赎买它,将它放到水草丰茂的地方(“解裘以赎,将置诸丰草之乡”),可惜他的善良的愿望未能得到卖牛老头的首肯,于是只好悲叹牛的命运。这种对牛的悲悯情怀,在古代知识分子士大夫阶层中是颇具代表性的。
在古蜀国寓言故事中,有一则《蜀侯迎金牛》:蜀国的国君贪婪成性,秦惠王想讨伐他。但是蜀国山高水险,没有兵马行走的道路,于是秦惠王叫人用石头雕刻了一条牛,每天把许多金子放在石牛后面,谎称牛“拉”出来的全是“金屎”。蜀国的国君垂涎三尺,恨不能立刻将这条会拉金粪的石牛弄到手,于是派人劈山填沟开出一条路来,并派遣五名身强力壮的大力士去迎接石牛。路修好了,秦惠王却率领军队悄悄跟在石牛后面,一举灭亡了蜀国,杀死了这个贪婪的国君。至今成都仍有“金牛区”的设置,以及“五丁”(五位大力士)的雕塑。
由于农耕时代牛是主要的劳动生产工具,牛与人有着亲密的关系,所以在古典诗词中出现了不少写牛、咏牛的佳句。
在距今两千五百年至三千年前,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便出现了描写“牛”的诗句,其中的《小雅·无羊》篇被视为歌颂贵族牲畜(牛羊)蕃盛的诗,十分生动形象。篇中有一首诗写道:“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尔牛来思,其耳湿湿。”(注:九十言其多;犉,指肥大的黄牛;“湿湿”指牛反刍时两耳微微翕动之状。)译成白话,便是:“谁说你家没有牛?肥大的黄牛多得数不过来,你家的牛儿都来了啊,翕动着耳朵多么可爱。”可见当时人们对牛的观察和描绘已细致入微。稍后一些的《乐府·敕勒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更是形象地勾勒了草原上大规模放牧牛羊的景象。
后来出现在文人笔下的“咏牛”诗,一般有两类。一类是同情、怜惜牛的辛劳,抑或借牛咏人,喻示劳动者的艰辛与困苦,如宋·李纲的《病牛》:“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夕阳。”宋·王安石的《耕牛》:“朝耕草茫茫,暮耕连野出。身无一毛利,主有千箱实。”明·高启的《牧牛词》:“长年牧牛百不忧,但恐输租卖我牛。”清·孙蕙的《安宜行》:“牵牛出门牛不行,空腹哀鸣何觳觫。低头语牛牛且前,官税差完免鞭朴。”清·叶士鉴的《老牛叹》:“老牛代耕年已久,自问此身亦无负。但愿卖牛心莫起,老牛不死耕不已。”等等。另一类是以闲适的心情写牛,类似田园风情画的诗作,如唐·张籍的《牧童词》:“入陂草多牛散行,白犊时向芦中鸣。”宋·黄庭坚的《荆江亭即事》:“近人积水无鸥鹭,时有归牛浮鼻过。”宋·张舜民的《村居》:“夕阳牛背无人卧,带得寒鸦两两归。”宋·孔平仲的《禾熟》:“百里西风禾黍香,鸣泉落窦谷登场。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宋·王炎的《和梅尧臣劝农韵》:“草深黄犊阳坡暖,雨过青蒲野水生。”宋·方岳的《次韵田园居中》:“草卧夕阳牛犊健,菊留秋色蟹螯肥。”明·李东阳的《北原牧唱》:“北原草青牛正肥,牧儿唱歌牛载归。”清·王恕的《牧牛词》:“牛蹄彳亍牛尾摇,背上闲闲立春鸟。”等等。
(三)
关涉“牛”的熟语典故很多,其中饶有趣味而又常被引用的,有几个语词值得一提。
一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鲁迅先生《自嘲》诗中这一联语,有对敌对势力(千夫)的倨傲不屈与对劳动人民(孺子)的驯顺恭谨,这么一种爱憎分明的立场与态度,历来被人们引为警语,甚至当作座右铭。“孺子牛”典出《左传·哀公六年》:“汝忘君之为孺子牛而折其齿乎?”讲的是齐景公宠爱儿子,经常装作牛趴在地上,口里衔着绳子,让小孩子(孺子)骑在背上赶着玩,竟然不慎碰折了一颗牙齿。鲁迅给这个典故赋予了新的含义,把“孺子”比作庶民,即人民大众、老百姓,而甘愿被他们当牛马驱使。鲁迅夫人许广平在追悼鲁迅的诗中写道:“鲁迅夫子!你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血……”这与鲁迅先生“甘为孺子牛”的精神是完全一致的。
二是“庖丁解牛,游刃有余”,典出《庄子·养生主》,是庄周写的一则寓言,写“庖丁为文惠君解牛”事。庖丁(厨师)熟能生巧,依照着牛身上的自然的结构去操刀,将很薄的刀刃插入有间隙的骨节,故能势如游刃而宽阔有余。这则故事常常被广义地引申为写文章或做事情只要掌握和顺应规律,就能做到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三是“戴嵩画牛”,是苏东坡写的一则艺术小品,讲四川有个喜欢书画的杜处士,藏品甚多,尤喜唐代名画家戴嵩的一幅《斗牛》图。有一天,他晾晒书画时,一个牧童见此画拍手大笑:“这哪像斗牛呀!斗牛时,牛的力气是用角,尾巴紧夹在两腿中间以便使力,而这幅画上的牛却摇着尾巴相斗,错了!错了!”这故事讲了艺术源于生活的道理,说明艺术家(如戴嵩)、鉴赏家(如杜处士)都必须留心细致地观察生活;其间对牧童的赞扬也蕴含着“卑贱者最聪明”的寓意。在距今千年之前苏东坡就提出这样的见解,确是难能可贵的。
四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出自三国故事,讲述曹、刘之战中,曹操军中年轻的战将庞德居然敢与刘备军中“五虎上将”之首关羽阵前“叫板”,且差不多战了个不相上下。但关平(关羽之子)却认为庞德仅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虽年轻骁勇,然缺乏经验终非对手。后关羽借用“水攻”消灭了庞德的军队。这个成语本来是对“牛犊”含有贬义,后人引用时,却常常反其意而用之,赞扬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牛犊)不怕老将、不惧权威,由贬义变成了褒义。
五是“对牛弹琴”,典出《牟子》。讲的是有个叫公明仪的人,对着牛弹奏了名曰《清角》的琴曲,牛不为所动,依然埋头吃草。后来转而弹奏出“蚊虻之声”(牛虻的声音),“孤犊之鸣”(孤单小牛的哀号),这时牛便摇动尾巴、竖着耳朵、踏着小步听得入神。后人引这则典故亦有两用,一是讥讽听话者(牛)愚昧无知,二是讥讽说话者(弹琴者)不看对象。
至于自古至今,与牛关涉或因牛而起所形成的诸多词汇,更是不胜枚举。比如“牛耳”,指古代诸侯会盟,割牛耳取血,分偿为盟,以资信守,执(掌握)牛耳者即为主盟。(《左传·哀公十七年》:“诸侯盟,谁执牛耳?”)“牛刀”,宰牛之刀,后以“杀鸡焉用牛刀”喻大材小用。“斗牛”或“牛斗”,指牛宿和斗宿二星,苏轼《赤壁赋》:“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王勃《滕王阁序》:“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牛饮”,俯身就池而饮,形如牛之狂饮。“吹牛皮”,指说大话。“九牛一毛”,指微不足道。“牛马走”,本意指帝室之走卒,后引申为自谦词,如司马迁《报任少卿书》:“太史公牛马走。”“牛鼎烹鸡”,喻大材小用。“牛溲马勃”,指微贱而有用之物。“牛蹄中鱼”,喻生存环境恶劣,死期将近。“牛骥同皂”,牛和马拴在一个槽上,喻愚贤同处,如文天祥《正气歌》:“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室。”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与牛相关、自古衍化而来,而又与现代生活“接轨”的几个词语。一是“牛鬼蛇神”,原意是指人身牛头、人头蛇身的怪物,泛指妖魔鬼怪:“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杜牧《李长吉歌诗叙》)。后衍化为比喻形形色色的丑恶东西或坏人。到了“十年浩劫”时,则被“四人帮”及其走卒“为我所用”,用以专指受他们凌辱迫害的革命干部、知识分子和人民群众,比如1966年6月1日由陈伯达炮制的《人民日报》社论题目就叫做《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二是“牛屋”,又名牛栏、牛宫,原本是饲养牛的地方,或牛的居室,后衍化为“牛棚”,即“文革”中羁押受害者(牛鬼蛇神)之地。著名的人文学家季羡林先生就曾著有《牛棚杂忆》。三是性格倔强、固执谓之“牛”,如“牛心”、“牛性子”、“牛脾气”等,后“牛”的词性由名词而衍化为形容词,以“牛”泛指一切骄傲神气、难以驯服驾驭之事物,如股票证券市场之“牛市”,特指价格持续上涨、成交额稳步上升的市场行情(与“熊市”相对);又如重庆旧城改造中僵持数年拒不拆迁的某住户被称为史上最“牛”钉子户;地震中位于震中而毫发未损的刘汉小学被誉为史上最“牛”之抗震建筑,等等。
“牛”作为词语发韧于古代,接轨于当今,绵延数千年,显现出顽强的生命力,亦足见汉语语词的丰赡多采。行文至此,不妨以“牛”所衍化之喻义,针对最现实的眼前世界经济形势,“活”而用之:
从二战以后开始“牛”起来的美国、英国,目前正陷入一场严重的经济危机之中。试问:“华尔街牛”(美国)和“约翰牛”(英国),还能渡过难关,复苏经济,一如当年的“牛气冲天”么?
“牛年”的中国经济,能如群牛豪奔一般“牛”起来吗?
答案,也许“牛年”内就能初见端倪。我们将拭目以待。